书城仙侠奇缘松林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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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烛阴逼亲

女子却将她的话置若罔闻,起身走向她,丢下一句:

“下月十八,你来下聘。县里东头颜府颂云。记住,别耍花招!”说罢提了裙子开了门招呼也不打,就离门而去。

钟山上,洛华急切想知道烛阴到底要如何试宋宣之心意,忙问道:

“烛阴,你快快告诉与我,你要如何试红翳?”

烛阴却只是坐在一瓶花前,眼神有淡淡的忧戚。他今日假扮了颜府颂云,去逼宋宣之娶颂云的时候,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以前他只是远远瞧着她,只要确定她身在何处,没有性命之忧,其他的倒没仔细看。然而他今日分明看出来,如今的红翳,早已不是那个灵气逼人,妖娆若狐的瓶中仙。他感觉到的是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红翳。而且她还想着逃离,想将自己与前尘隔绝,让所有有关她的都慢慢散去,仿佛不曾生过。

他单知道要将红翳与洛华撮合到一块,却不知道若不是洛华,那个脱尘独立,鲜活如春气的瓶中仙也不会有今日种种。现在萦绕在他脑海的不是那个与洛华交心亲密的瓶中仙,而是现在形容枯槁,目光灰滞的宋宣之。

宋宣之自父母双亡以后,虽然没有多大悲戚,却也无有多少生活乐趣可言。除了为生计烦劳,更多的是她想逃离一切,逃到那个只有瓶中仙的瓶中界里去。

“这些,你且瞧着就行!”烛阴淡淡回了洛华一句。洛华见烛阴又回复到昔日淡漠疏离,高寒出尘的模样,便也不再追问。

宋宣之在女子离开以后,一直心绪不宁,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自称颂云的女子,居然****男声,她不认为是自己听错了。而且那嗓音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不是洛华,不是……是谁呢?她脑海中,那嗓音低沉,时而远,时而近,时而陌生,时而熟悉。

就在她还在回想与那女子相见的情景时,紫芜一缕烟从紫玉瓶中飘出来,近到她身旁道:

“姐姐,日间那女子实是男身。你真要与他成亲么?不过你本是女身,倒也可行!”

宋宣之听到紫芜的话,心中的猜测,突然就有底了。是他!她本来孑然一身,欲维持现状,进入到下一个轮回。然而,有些人你不去招惹他,他便来纠缠你。若说前时刘老婆子说亲,让她一时之间,招架不住,现在想来,一切原来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她现在知道为何见到那颂云便慌张失措,不知言语,现在看来,都是因为他。本来还想自己逍遥遁世,不惧一切,原来,她还是放不下他。

她本来还在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娶颂云,现在的答案,可是清晰明了许多。她勾了一抹苦笑:

“成!”

她倒要看看,这个钟山上的山神,到底要如何动作。

宋宣之平静地去颜府下了聘,颜府老爷见到未来女婿仪表堂堂,虽然出身农门,却也是身家清白,况且他饱读诗书,行动知礼,倒也不失为一个佳婿。颜府世代经营瓷器生意。在宋宣之下聘之后,便隆重地为两个新人办了场婚事。

洞房花烛那夜,宋宣之拜别宾朋,踏入洞房。却在刚踏入房门之时,便被身着新娘喜服的新娘扛在了肩上,接着又一个翻转被置在床榻之上。

宋宣之装作疑惑不解道:

“娘子这般情急,为夫还未揭盖头呢?”

不料新娘子施施然****男声道:

“戏演够了,就该散场了!你倒是入戏忒深了!”说罢勾了宋宣之下巴贴近道:

“女子无才便是德,偏生宋老爹将你养作了书呆子。难怪你现在如此形容,不似初时般灵透知性了!”

宋宣之依旧装作吃惊道:

“你到底是谁?”

“大隐隐于市。你若想忘记自己,就把别人变作你,便能忘得干净!你还真的将前尘忘得一干二净了!”新娘子自顾自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继续道:

“你此番隐得也忒深了。你以为这样,便能忘记一切?你六道轮回,这是最后一道。你可知,人道是最难度的。因此缠上俗念,贪上情杯,忘记飞升的仙数不胜数。不若作牲畜鸟兽,一心一意,无牵无挂,飞升也极快。这也是有草木精怪、鸟兽虫鱼,比人还飞升快的缘故。做好了人,方能成神,做不好人,便只有堕入魔道。”

宋宣之也自己斟二老一杯,饮尽回道:

“难于不难,终究是我的道,与你何干,你亦不能替了我。你这钟山上的山神,跑这浊世来,单单只是为了来见我一面?若真是如此,能绕这么大一圈子,着实不是山神你的作风!你向来不会理会这等无聊至极的俗事,亦不会为了我这个不相干的谪仙纡尊降贵!”

烛阴听了宋宣之的话,捏了个诀,变回了原样。依旧是那不染尘埃、剑眉星目、气息若风的模样。

“洛华来找过你了吧!”烛阴又隐了一杯道。

“烛阴,你眼光八方,目空一切,众生全在你眼皮底下。我不过想图个清静,能够忘记前尘是我最好的救赎。你们何苦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与我。如今我肉体凡胎,不能逍遥遁世来去自由,唯一求的是能无疾而终。就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心意,都得不到满足?”

宋宣之本来还想继续维持演戏的状态。不料,任何事情摊上烛阴,她便情绪激动,心底明明想着,不再去想逝去种种。然而她终究做不到一视同仁,冷漠傲世。

“红翳,你变了!”烛阴目光似在探寻。

数千年前,他便是这样的目光,似能洞察一切。他一睁眼,便是人间的白昼,一闭眼,便是人间的黑夜。还有什么是他看不到的呢!他倒真有他看不到的地方,比如,红翳的心。因为红翳没有心。

“烛阴,若你也似我这般经六道轮回,也是这般的心境了!一直以来,你都是在看戏。我就像一个小丑,无论变作何模样,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你也始终在旁观,不染一丝情绪。”宋宣之越说,心底的怒气便越深,她此时就像一个正在数落情人的怨女。“无论我为仙,为鬼,为兽,为人,你总是能找到我。却止于旁观。你是要我碎身破魂,飞灰湮灭,才肯罢休么?”

宋宣之话音一落,烛阴神色一动,别开头不去看红翳,半晌才吐出一句:

“洛华,找你,可是颇废了一番心力,你好歹给他一个机会。既然都过去了这么些年,你应该不是那种执念极深的人,你和他,若是能像初时一般,也不枉我今日做的这番努力!”

“努力?对你而言,连什么是难都不知道的山神,做这些,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宋宣之目光直视着烛阴,她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地直视着他。他却突然转了话题,吐出这么一句。

“我出来也够久了,就先去了!”烛阴说罢便一阵风卷帘而去。

宋宣之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孤寂,什么叫悲戚。她本来以为烛阴是有什么话,要如此拐弯抹角地对她说。却原来,烛阴这是给洛华当说客来了。他只知道劝她给洛华一个机会,又有谁能给她一个机会。

她要的这个机会,甚至都不能对人明言,只能深深藏在心底,任它慢慢烂掉,却反倒将根系扎在了心底,正在逐渐长出枝芽。

她本来是快乐鲜活的瓶中仙,之所以到处玩闹,是不知心归何处,那些前尘往事,早已经根深蒂固地占据身心,只是偏执地认为,自己已经忘却。世情的变化,原不是轻松可以接受的。到底谁给谁机会,他们都弄错了。

大红的新房里面,一切红得触目惊心。宋宣之仔细瞧着这景象,竟然生出被人羞辱的感觉。原来,已经许久不曾有过情绪波动的她,以前被王大多番羞辱都不曾动过怒的她,现在却近乎绝望地看着这大红的新房。

就在刚才,烛阴还坐在对面饮酒,现在却只剩她一个人。没错,她一直是一个人。即便做仙时,她是众人渴求,洛华盛宠的瓶中仙;即便六道轮回时,生养她的都是纯善至极的生灵;即便紫芜始终不曾遗弃过她,她还是觉得,心是空的。

这种空,这世上竟然找不到可以填满的物事。她能怪谁?怪洛华,怪洛华不该拿她的仙躯祭窑?怪烛阴,怪烛阴不该冷眼旁观,让她仙身浴火?还是怪宋明,怪宋明不该对洛华提议,以瓷器之祖祭窑?

时至今日,时过境迁,一切似是淹没在了尘埃之中,又似是才刚开始。

她想了很多,都不知道是何时上床就寝的。

翌日,她从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睡在自家的床榻上。昨夜种种,如同是她做的一个华丽缤纷的梦。她什么也没有抓住。然而她心知,是山神烛阴销了人间记忆的缘故。也对,山神怎会与一凡间女子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