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铭探了探戚摇的脉息，有些恼怒地说道“小姑娘就是年轻气盛，明明知道手臂断了还不好好护着，强行运气，你可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幸好是没伤着，不然等以后可有你后悔的吧。”
戚摇也是认错地低下了头，“铭大夫，是我太粗心大意了，下次定会好好注意着的。”
见了戚摇态度还可，凰铭的面色也渐渐缓和转而漏出笑颜，毕竟是而立之年的老大夫，这一笑极尽和蔼，瞬时让戚摇忘了他刚刚冲着自己凶狠的样子。
“虽然说得挺严重的，不过你若是每日按时服药，少使些力气，不出半月便能恢复了，记得每日来我这复查下，顺便把药带回去用小炉煎了。”
见了后面还有不少病患，戚摇也不好在这叨扰下去，便笑着回道“那便谢过铭大夫了，天色也渐晚了那我便先行回去了，待明日得了空再过来请您探脉。”
等出了门，戚摇本想着回了房，不过这医馆门口的市集倒是引过了她的目光。胭脂首饰，笔墨纸砚，铁器农具一应俱全，只是没在店内而是在这广袤的大街上，若说店面的话那便只有凰铭的一家医馆了。
戚摇随手拿起一支银簪子对着卖家问道“这位大娘，这支簪子怎么卖的？”
那卖家有些提防地望着她，“姑娘，你可不是我万凰山的人吧。”
见了她这样戚摇也有些尴尬地解释起来，“我的确不是这万凰山中人，前些日子受了重伤被少主救回了这里，等我伤好了之后，便会自行离去的。”
卖家听了立马换上了笑颜“原来是少主带回来的客人啊，瞧我这记性倒是忘了，姑娘多有得罪请你见谅啊。这簪子你若是喜欢便送你了。”
明明自己是客，眼前的大娘才是主家，被她这么一说戚摇更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心里却是一阵暖意流过。
“这怎么好呢，这几日承蒙少主照拂才不至于流落街头，又怎好意思收了您的礼呢。虽说我不是什么大富人家，不过也是有些碎银子的，您就说个最低价给我吧。”
卖家听了却是不甚疑惑，“姑娘，少主没告诉过你么，咱们这条市集上的物品只要是喜欢的都可以随意拿走。可不如外面一样需要什么银钱交换。”
诶，这么好，买东西都不要钱了。戚摇突然眼中放出两道星光，不过又马上熄灭了。
这毕竟是人家万凰山内部的规矩，自己又怎么好意思去拿呢。
“这有许多稀奇的物品都是我在外面没有见到过的，我还是先去闲逛下好了，这簪子便先留在这里吧。”
正当戚摇要离开之际，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拉住了她的衣角，望着她咧开嘴笑着问道“姐姐，听说你是来自山外面的客人，是不是真的啊。”
戚摇见了便蹲在了他面前浅笑道“是啊，姐姐不仅来自山外，而且姐姐住在中原离这可有两个多月的路程呢。”
“哇，两个月的路程，原来外面那么大呢。那姐姐，外面像小紫一样大的小孩子闯荡江湖的多么？。”
凰紫充满期待地望着戚摇，可戚摇却捏了捏他的脸正色道“在外面像你这般年纪的小孩子都在家里玩耍呢，哪有人会去闯荡江湖呢，你若是想也要先长到姐姐这个年纪，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不就是练好基本功么。”
“小紫现在每日卯时就开始练功了，可没有偷懒哦。”
“喔，好厉害啊，照这么练下去你以后定会成为江湖中的翘楚的。”
凰紫听了不禁冲着身后咧嘴大笑起来，“娘亲，您听到没有，这位姐姐说我定会成为江湖翘楚的。”
这时戚摇回头便见到一位妇人装扮的女子冲着自己一笑，戚摇也是回以微笑，见凰紫问了戚摇不少话，一旁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地聚在了戚摇的身旁。
“姑娘，你可知道现在武林盟主是哪位？”
“是虞楚虞大侠。”
“什么，竟然是他？当年我出山之时他才是个十五岁什么都不会的少年，现在都能当盟主了？果真是沧海桑田啊。”
问话之人这厢伤感物是人非，而这边戚摇嘴角不禁抖动着，怪不得外界传闻万凰山人杰地灵，今日一见果真是不一般，旁人听了盟主之名都是极尽崇敬，而他竟然还有调侃之意。
旁人又问了不少问题，虽是古怪，不过戚摇还是勉强地靠记忆和编造解答了出来，正当戚摇想寻个理由离开之时，一个戚摇永远不想面对的问题却被提起。
“姑娘，你可知二十年前挑战中原五大派不曾落败的第一剑客戚柔如今的下落么，可是成了山庄少主，亦或是富甲一方？”
虽是一瞬的错愕，不过戚摇马上又恢复了笑颜，“这个我也不甚明了，只是听说二十年前隐退江湖，不知所踪。”
提问之人听了有些失落起来，“当年灵虚山一战，历历在目，戚氏她只用了一柄短剑便胜了当年的武学巅峰灵虚道长，得了第一的称号，结果却是隐匿江湖，还真是可惜。”
是很可惜，不过上天既然给了你天赋，那便要承受天赋之后的痛楚。
“你们聚在一起做什么呢，这还没到日落呢。”
听了是凰千翊的声音，大家都四散开来归回原位，见了戚摇在这站着他不禁皱起眉头，“我这都将巡视一圈了，你怎么还在这待着呢。”
诶，这不是免费充当了下江湖百晓生的职位么。
“在这市集逛了逛，现在马上便离开了。”
见了戚摇将语气缓了下来，凰千翊也有些尴尬地说道“恩，那我正好陪你走一趟吧，也省的你迷路了还要命人去寻你。”
正当戚摇随着凰千翊准备离开之时，刚刚和戚摇搭话的大娘走了过来将银簪子放到了戚摇手中，“姑娘，小小见面礼，还希望你能喜欢。待明日再来转转还有一批新首饰上来呢，到时候喜欢什么拿就成了。”
这时，一旁的卖家都挑出了不少礼品送给了戚摇，知道她右臂受了伤，还特意用绳子将礼品绑在了她身上。结果等戚摇谢过众人离开之时整个身上都挂满了腊肉烧鹅。
等走远了，凰千翊开始放声大笑起来，“你这整一个杂耍艺人啊。”
戚摇在心里不禁默念着，你见过杂耍艺人么，人家身上挂着的可是猴子而不是烧鹅啊，况且还是个活物。不过毕竟是大家的心意，看着身上的礼物，戚摇也是觉得舒心不过。
望着戚摇的笑，凰千翊有些不解地问道“被我调笑了你不恼便罢了，怎么还能笑出声呢，真是个怪人。”
“我是觉得，若是以后在这隐居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戚摇说完，却见了凰千翊有些失落地表情。
“少主，戚摇斗胆可否问您下，您为何要离家出走呢？”
凰千翊听了连忙辩解起来“我那可不是出走，不过是去外面看看罢了。”说完却又苦笑起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有何好瞒你的呢，我是跑出去的，趁着农户出山购盐之时偷溜出去。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的傻啊，好好的山主不当，非要跑出去吃苦。”
若不是这些时日的接触，那戚摇定是这么认为，不过当知道了他的为人之时，戚摇却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觉得你应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凰千翊听后愣在了当场，“你真的是这么认为？”
戚摇点了点头“你都掌管万凰山十几年了，若不是有了自己的理由又何必现在离开呢。”
轻轻一叹，凰千翊接着说道“我是知道溯叔叔会追上我将我带回山的，我是这万凰山的山主，我要打点好山中的生活，带给追随我的下属一个美好的未来，不过我还是想出去看看，哪怕是一月也好。我在这山中住的太久，都快忘了山外的天空是什么样子的了。”
戚摇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赏地说道“少主，您已经做得很好了，如今的万凰山生活安定，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么。”
但凰千翊却撇撇嘴不屑的地回道“被你这个外人夸奖，总觉得怪怪的。”
两人在路上又闲聊了几句，不久戚摇便走到了茅屋前，冲着凰千翊行了小礼“劳烦少主您将我送了回来，戚摇不尽感激。”
凰千翊甚是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道“你不用对着我行礼了，送你不过是顺路的事，我想你也记得路了，那么每日便去铭大夫那里探探脉吧。反正也是不用银两的。”
还真别说，最后一句话正中戚摇软肋，戚摇也是满心欢喜的答应了下来。
“谁说不用银两的，若是想来探脉就先打扫下我的药炉。”
这冷不丁的回话吓得戚摇后退了好几步，这时门被推开铭大夫从里面走了出来。
戚摇有些尴尬地回道“这自是应当的，明日卯时起，我便去您那里打扫药炉。”只是身上不禁冒着冷汗，这幸好是没有在门外说他什么坏话啊，不然可怎么收场才好。
铭大夫听了却捋了捋胡子笑道“倒也是个懂事的丫头，我不过是说说罢了，莫要当真了。”
这话说的戚摇甚是无语，就跟和莫大娘的对话一样，和铭大夫之间的谈话更是让自己觉得脑力不够用。
“我在这待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去帮您打扫了药炉，尽了自己所能，倒也是我的荣幸，您看可好。”
铭大夫听了更是满面笑容，凰千翊在一旁冲着戚摇直点头，意思很是明确，马屁拍对了。
这时铭大夫向后退去让开一条路示意戚摇进屋，而后冲着她说道“听少主说屋内之人是你外子吧，虽然他摔断了腿，不过也用千草叶等药材泡了七天之久，应是没有什么大碍，现在你只要耐心守着他便好，就不用来打扫我的药炉了，等他醒来之后记得带着他去我那里一趟，我再为他诊诊脉。”
戚摇的眼眶有些湿润，正要冲着铭大夫行大礼却被他扶了起来，“铭大夫，您的恩情戚摇会牢牢地记在心中，今后您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请您尽管吩咐我。”
铭大夫却摇着头回道“我不过是尽一个医者的本分罢了，你若是真要谢，便谢过少主吧，若不是他带了你们回来，我也不可能救了你们。”
戚摇轻轻拂过眼角的泪滴，转身正要冲着凰千翊致谢之时却听见凰千翊说道“致谢这事只要有心便可，不用一直行礼，到时候记得去我的农园做工就成。”
听了他的话戚摇这才破涕为笑，“我记得了。”
待凰千翊和铭大夫走后，戚摇又走到齐瑾躺下的床榻旁坐下，帮他掖了掖被角，这时戚摇瞧见在不远处有一张小床，那应是凰千翊命人送来的。
戚摇叹了口气，总觉得欠了他一分天大的人情，该怎么还才好呢。戚摇将手放进了被褥之中握住了齐瑾的手，“阿瑾，凰公子这么帮了咱们，这份情一定好好好还了人家，你说该怎么还才好呢。”
戚摇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会无关紧要的话，这才觉得有些困意，只是这才刚刚入晚，躺会床榻上歇息好像也有些早，而且自己还有好多的话没有和齐瑾说完，便趴在了床旁边准备小憩会。
恍惚间戚摇觉得有人抚摸着自己的发丝，那种感觉甚是熟悉，迷糊间戚摇轻声说了一句“师傅，摇儿真的困了，您就让摇儿再睡一会吧，等摇儿醒了马上便去练功。”
轻抚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下，而后一个温柔的男音响起，“趴在床边睡会着凉的，虽然屋内炭火微热，不过还是回到床褥上吧，小心染了风寒那可就糟了。”
等等，这不是师傅的声音，睡迷糊的戚摇一个激灵便坐了起来，伸出右手成剑状抵在齐瑾的脖上“你不是我师傅，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嘶，戚摇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将手收回，不过这疼痛感倒让她恢复了意识，见了眼前之人后有些激动的说道“阿瑾，你终于醒过来了。”
“恩。我感觉的到你在我身旁，所以想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齐瑾冲着她一笑，而后又伸出手来轻抚了下她的手臂，“是不是坠崖之时手臂伤着了，现在还疼么。”
摇了摇头后回道“不疼了。”
而后戚摇用左手掩面轻声痛哭了起来，“阿瑾，你知道么，我还以为跌下山崖便是永别了，没想到我还能见了你冲着我笑，你当时为何那么傻，明明不会武功结果还抱着我，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齐瑾伸出手来为她拭泪，深深地叹了口气“作为男人自是应当为你探寻前方之路，荡平后顾之忧，只可惜我却没有做到，是我无能，不仅没保护好你，还害得你跌下山崖伤了手臂。”
戚摇捂住了他的嘴，没有让他把话说完，“阿瑾，你莫要胡说了，什么叫你的无能，若非是你抱住了我那我断不可能是手臂受伤这么简单。好了，你对我的情谊我都是明了的，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了，不然我会生气的。”
见了戚摇嘟起了嘴齐瑾便捏起了自己的脸，做出了夸张的笑颜，“雨过便是晴天，大爷我给你乐一个，你也对着大爷笑一个可好。”
“不正经。”虽是微怒地说道，不过戚摇却是笑出了声。
“对了悦儿，刚刚你喊我师傅，我和你师傅很像么？”
被齐瑾这么一问，戚摇微愣了下，“若单论相貌的话，是有些相似的，只不过我师父是个女子罢了。”
齐瑾略一思索而后一笑“听你刚刚的语气你和师傅的关系应当很好吧，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咱们也是要拜见长辈的，师傅毕竟是咱们的长辈，咱们也是理应去探望下。莫要失了礼数。”
只是戚摇听了眼泪却不住地流了下来，握住他的手靠在他的身上，“阿瑾，这事埋在我心里许久了，每当别人问起之时我都会心痛许久，却不能把实情说出，师傅她在一年前多便已经去了，她是那么一个坚强的女子，她聪慧，她善良，武功更是无人能比，但也只能叹一句天妒英才。”
齐瑾也是闭上了眼睛深深叹了口气，伸手揽过了戚摇把她抱在了怀里，“你现在过得那么好，我相信师傅在上面见了也会欣慰的，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等咱们见过了父母之后便去拜见师傅吧，若非是她，我也不会遇上这么完美的你不是。”
“我从十岁开始便跟着师傅一起生活了，练功、游历，一晃便是八年之多，和瑜儿成了姐妹也是因为年少之时师傅带我来过藏剑门，师傅之恩，重于泰山。只是我还未报之时，师傅却……阿瑾，我好怕，好怕有一天，所有我爱的人都一一离开了我，我不想成为孤家寡人。”
说到最后戚摇有些泣不成声，不过她的心意齐瑾却能明白，而如今自己能做的便是在旁边安慰她，陪伴她，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