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三生:神仙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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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风云突变(四)

将师父抱了一会儿,突然听他在头顶问我:“还疼么?”

我抬头:“嗯?”

师父的手轻落到我的额头上,道:“怪为师方才没有控制住力道,否则也不会这样久,此处的红肿都未彻底消下去。”说着就将我按到座位上,解下手中的佛珠,又自衣袖间摸出一个小玉瓶,将里头的药膏在我额上轻轻抹开。

我微微扬起头,让师父更好下手,软软糯糯地唤了一声:“师父。”

师父不愧是师父,很是了解我,知道我会这样唤他定是有事要问,便淡淡道:“说。”

我道:“如果我不小心误会了你,你会不会不理我啊?”

师父道:“看情况。”

我接着问:“那如果情况很严重呢?”

师父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淡淡问我:“可是同这家的公子吵架了?”

我道:“他唤作无颜。”小心翼翼问师父,“师父,你觉得无颜怎么样?”

师父问我:“你这是在征求为师对你们这门婚事的意见?”

我略有些尴尬地点点头,等了很久都没听到师父的回答,偷瞄师父,却发现师父正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望着我,我伸手在师父面前挥了挥,“师父?”

师父回过神,语气极平淡:“为师一路上打听了这位无颜公子的为人,倒是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但,你今年才满十五,还是个小姑娘。将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交给一个年纪同自己差不多的人,你让为师如何放心?”看我一眼,挑眉道,“为师记得,你在信中说他待你苛刻,脾气也不好,怎么如今却是一副期待为师说他好话的模样?”

我写信的时候,都是在无颜那里受了委屈,想要发泄的时候,遣词用句自然不会很好听。前两****还想,若有朝一日我要离开他,我一定毫不含糊,可是真正听到师父说要带我走时,我却发现自己相当动摇。

“其实,徒儿信中说的大都是气话,他待徒儿不甚好,却也不甚差,徒儿……”

师父却似不愈继续这个话题,打断我:“这两****好好养病,身体养好了,便随为师回去。”望向门外的天空,神情有些悠远,“晋国如今尚且安稳,却不是久留之地。”

那时的我尚不知道师父话中的含义,只是隐约觉得师父说这句话时,眼睛里有一些悲悯的味道。而晋国兵乱四起,六国进入乱世,则是一年之后的事了。

也不知无颜是何时从七王爷那里回来的,我夜半醒来,发觉他已躺在了我身边。在此之前,他已睡了很久书斋,又加上前几日同我不欢而散,我已没指望他能再回来,昨日见他躺在我床上,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唔,他肯定是不小心走错了。

轻轻将他凌乱的头发理了理,察觉到他的脸上写满倦色,眉头也紧锁着,定然是累到了极点,否则也不会连外袍都来不及脱,便在被窝外面睡了过去。

他睡得极沉,就连我折腾着帮他把衣服脱了,又折腾着把他挪到被窝里,都没有把他折腾醒。我披衣下床,拧了个热毛巾,帮他细细地擦了脸,又端详了他一会儿,才重新躺进被窝。他正好翻一个身,留给我一个后背,我于是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又靠了靠,终于鼓起勇气将他给抱住了,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早上醒来,我们两个却换了个位置,被搂着的那个不知何时变成了我。

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眉心,抚了两下,突然想起一事,于是小心翼翼地起身,结果刚刚披上衣服,就听他唤道:“长梨。”

我眉头一动,往他看去:“你醒了么?”

他睁开眼睛看着我:“嗯,早醒了。”

我脸红了红:“那你怎么不出声啊。”

他道:“出声?难不成出声提醒你不准偷偷看我?”

我的脸烧了烧,问他:“你想不想喝粥,我去膳房看看有没有什么……”

他道:“交给下人便是。”伸手将我拉回被窝,道,“再陪我睡会儿。”

我躺下后问他:“你不生我气了?”

他道:“你便说说,我有何可同你生气的?”

我总结道:“我不该误会你,不该说你没有人情味,还不该偷偷向阿福说你的坏话。”

他挑眉:“还有呢?”

我想了想,道:“没有了。”撞到他眼神,忙添道,“还不该在写给师父的信里骂你。”

他眯了眯眼:“原来你还写信骂过我。”

我忽略他语气里的危险气息,问他:“七王爷找你什么事啊,怎么去了这么久?难道还是为了军粮?可是这太平盛世,怎么会需要军粮?”

他道:“有个词叫未雨绸缪。”

我来了兴致:“看来还真是这事啊。那日说的赵二还是不愿意把粮食卖给朝廷?可是王爷都没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这事王爷不该找你啊。”

他没有同我谈此事的意思:“大人的事,小孩不要操心。”

我急了:“谁是小孩儿啊。”

他找到我的手握上,沉默了片刻,问我:“你打算将你师父怎么办?若我打定主意不放人,你师父又打定主意要人,你会听谁的?”

我这两日也为此事伤透了脑筋,沉吟道:“师父都已经做好了随时离开晋都的准备,我……”

他的手一紧,凉凉道:“你会跟他走,是么?”

我回握他的手:“你想什么呢?我走了属于抗旨,还不得连累整个府里的人跟我一起遭罪啊。不过,你也不要怪我师父,他老人家只是担心我年纪小,会受委屈。我这几日一直在做他老人家的思想工作,可惜做不通,我想了想,想说服师父,如今只剩一个办法。”

他听到这里,已经没有方才那样紧张,问我:“什么办法?”

我道:“你就对师父说……”脸红了红,道,“你附耳过来。”

师父虽然离了佛门,却仍保留着佛门的习惯,除了日中一食,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房中静坐。我轻轻推门进去,示意无颜跟上来,总觉得此时的心态,有点近似于带自己的丑媳妇见公婆。

师父果真在蒲团上静坐,手畔点着一炉香,袅袅香烟中的画面,安静地让人不舍得打扰。

这二日总有府上的小丫头同我套近乎,拐弯抹角地打听我师父,其实每当替师父拒绝那些姑娘,我都会暗自为师父可惜。若师父是个寻常人家的公子,也该是风度翩翩,举世无双,却偏偏一入佛门深似海,救苦救难救众生,唯独不能救姑娘们出相思之苦。想想若是这十四年没有我,陪着师父的将会是青灯古佛,那还真是暴殄天物。

我缓步走过去,师父听到我们的动静,缓缓睁开眼睛,我忙上去搀他起身:“师父。”

师父越过我看了一眼无颜,见到无颜朝他点头,便也回了个简单的颔首礼。

“无颜公子,坐吧。长梨,看茶。”

师父只简单两句话,便替我划清了同无颜的界限。

我忙遵师父的嘱咐倒了杯茶给无颜,却听无颜轻笑道:“长梨,法胤师父才是府上贵客,哪有先给为夫奉茶的道理。”

无颜扳回一局。

师父提起茶壶自顾自地斟了一杯,淡淡道:“丫头在府上多有打扰,这杯茶,算是谢过公子替我收留这丫头。”

无颜接过我手中的茶杯,举到面前,喉咙里张弛出的声音,有不事雕琢的清越:“由于婚事仓促,没能请师父到场,倒是无颜欠师父一杯茶。”

再看他们的表情,一个更比一个深不可测。

这二位,喝个茶都能过招,若提起正题,那还了得?

我提着一颗心,为了免遭误伤,在二人交谈期间,一直秉持着闭嘴的原则,只顾一杯一杯替他们将茶水满上。

他们从晋国的风土人情,谈到最近的六国局势,倒是没有继续刀剑相向,只是表面和乐融融,实则暗潮汹涌。我刚有所放松,就听到师父转了话题:“丫头今日的脸色已比前两日好了许多,看来身体已无大碍,在府上叨扰甚久,我们也不便继续久留……”

气氛因师父的一句话陡然沉默。

该来的总会来,我调整好心态,对师父道:“师父,我跟无颜有话要跟你说。”暗中向无颜使了个眼色,也不知他有没有收到。看他的神情,却是一大片波澜无惊。

师父道:“何事?”

我缓缓从座位上起身,拿捏好情绪,扑倒在师父的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师父,不是徒儿不想跟你走,只是,只是徒儿走了,徒儿腹中的胎儿可怎么办啊!”

对于我浮夸的演技,无颜以掩口这一动作表达了他的观点,我偷偷从师父腿上抬头瞪他一眼,他这才收敛好表情,起身配合我道:“还请法胤师父,不要狠心拆散我们一家。”

说完恭敬地垂下头,可是从我这个角度,却能看到他忍不住上挑的嘴角。

我趴在师父腿上努力挤眼泪:“师父,你就成全徒儿吧。”

隔了会儿,却听师父悠悠对无颜道:“丫头想出这样的主意,公子竟也陪着她闹么?”

无颜含笑道:“怪好玩儿的,陪她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