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没有想到,一场严厉的批评马上就到来了。周恩来从南方回到北京,回到中南海西花厅,一进家门就怔住了。
周恩来皱起眉头,目光像机枪手寻找目标一样飞快地扫着地板、地毯、窗帘、沙发以及油漆粉刷过的房屋,接着便退出了门。
“何谦,何秘书!”
“总理,我在这儿。”
“这花了多少钱?”
“不知道”
“何秘书,你也是老同志了。我临走是怎么交待你的?为什么搞得这么铺张?国家正在困难时期,谁叫你添置这些东西?是谁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
“你要做检查!”周恩来发火了。“可是,房子潮,你夜里办公”
“你在南方,我想给你打长途,但想一下子也说不清,我就做主了。”
“你不用解释了,这个错误是明摆着的!”
何谦跟随周恩来多年,他非常了解周恩来:“你错了,不要解释,痛快地认错,他一般不生气,可你越是解释他反而气越大。”“总理,我考虑不当,是我错了你先进去休息。”
周恩来听后,把手一摆,严厉地说:“己赔!”
你算算花了我少钱,我自何谦小声地说:“你赔不起,你才收入多少?你和颖超大姐的工资合起来也不够”
周恩来怒气未消,便指着那些新添置的东西说:“那就把这些东西统统搬走,否则我不进!”
周总理说完,真的走了,住到了他办公和接待外宾的地方。
这下何谦可着急了。他急忙去找陈毅。他觉得陈毅与周恩来关系密切,友谊深厚,又会讲话,机敏而幽默,由他劝说周恩来,准行。
“啥子了不起的事嘛,我看只是修了该修的地方嘛。”陈毅看完装修过的西花厅后,信心十足地说,我一定把周恩来劝回来。
陈毅去钓鱼台,来劝说周恩来。但没说几句,周恩来就把陈毅给挡了回去:“去。”
你不要说了,现在跟我一起到国务院办公会议上那时,每星期开一次国务院办公会议,周恩来在会议上做了严肃的自我批评:“我这次去南方视察,家里花了那么多钱替我修房子,我做检查是应该的。我最不安的是,我的房子修了,带了头了,这是个很坏的头。那么副总理、部长、副部长的房子修不修,我心中不安。”
不仅国务院办公会上讲,平常的汇报会、生活会、计划工作会议,大会小会逢会就讲,作检讨。几乎国务院的干部全知道总理“犯错误”了,都听到了他的自我批评。
由于周恩来反复检查,副总理和部长、副部长们都以为工作人员把周恩来家修成什么了不得的宫殿样子了,便纷纷来到西花厅。他们看后感到震惊。房子都是修了该修之处,并无奢侈之感,甚至还不如某些部长和省委书记的住房好,而周恩来却如此看重这件事。那么,谁还敢乱花钱修造住房?
何谦见周恩来不回家,心中非常焦急,他多次作出口头和书面检查。他说:“只要总理肯回家,在西花厅住,给我什么批评都行,给我什么处分我也没意见”
周恩来见到何谦的检查后,很受感动。便把何谦叫到钓鱼台他的办公室。
何谦来到钓鱼台周恩来办公室,垂着头。周恩来见状,上前抓住何谦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跟我这么多年,对我的性格还不了解吗?我身为总理,带一个好头,影响一大片;带一个坏头,也要影响一大片。所以我必须严格要求自己。你对我应该是最熟悉的吧?你们花那么多钱,把我的房子搞那么好,群众怎么看?你不要只听人没说什么,说只修了应该修的,不同的意见肯定也是有的。而且,一旦大家都学着修起房子来,我还怎么说别人?这个头就是我带的。都修起房子来在群众中会产生什么影响?这些你为什么想不到。现在呢,我搬进去住,我心不安。我不搬去住吧,你们心不安。你们这么搞对谁都不好啊。”
别无选择。将西花厅的地毯、沙发、窗帘、梳妆台、灯具等凡是能搬走的全搬走,恢复原来的旧乐四。只剩下地板没法拆,澡盆用水泥抹死在卫生间里了,这些东西要想搬走就得“搞破坏”了。
向周恩来汇报时,陈毅帮了忙:“是节俭而是更大的犯罪喽。”
油漆要不要刮掉啊?那就不周恩来被逗笑了。至此,周总理才重新搬回西花厅,回到他的家里。
1965年,随着国家经济形势逐步好转,工作人员又动了修缮西花厅的念头。
西花厅的前院有个水池子,有条小长廊。周恩来说:“我们号召人民节约一滴水,一度电,怎么能为我一个人浪费一池水?”所以那水池子从未放过水,而成了工作人员种试验田的地方。
小长廊破旧不堪,油漆剥落,木料干裂。工作人员便向周总理汇报:“总理,西花厅的木建筑角度必须保护,现在需要修理。从爱护古建筑讲,也该修修了。水池子也该放水,改变一下环境,增加空气温度,对木建筑也能起保护作用。”
周恩来听说保护古建筑,痛快地点头答应说:“有道理,可以搞一下。但一定要自费,不准花公家的钱。这里现在是我住么。”工作人员赶紧通知有关部门,修缮人员来后,看了看西花厅该修缮之处,算算账,说需要2万元。
工作人员一下愣住了。“2万元!总理和邓大姐的全部存款只有2千元,差一位数呢!”
“总理,人家说维修一下要2万元呢”“咱们有多少钱?如果差得不多,我可以找陈老总借点。”
“差一位数,咱们只有2千元。”“差那么多!”周恩来沉吟一下,说:“暂时放下吧,以后再说。”
就这样,周恩来居住的西花厅,因钱不够,便没有修缮,直至他逝世,院里屋里都再没有修过。
1974年6月1日中午,身患癌症的周恩来总理走出了中南海西花厅,走出了他曾居住了25年的西花厅,住进了解放军305医院。
这一走,周总理便没有再回来。1976年1月8日9时57分,伟大的总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4.7未进中南海的中央书记任弼时
1949年3月,任弼时一家,随中央机关迁到了北京,住在玉泉山。因为他的病情逐渐加重,连开国大典都未能参加。毛泽东要他到苏联去治疗休养。临走前,多年不见的妹妹从老家湖南来看望他。住了几天,要返回时,要求他给湖南省委写封信,给妹夫安排个工作。这个时候,不用说中央书记,就是个县级干部介绍,安排个工作都是件极容易的事。因为正需要人,而且不挣工资。
不久之前的解放战争和抗日战争中,不少人都是“动员”出来参加工作的,因为小仅不挣钱,还有性命危险。建国初虽说安定多了,却仍是供给制,介绍个人参加工作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任弼时却还是说服了妹妹,收回了这个要求。毛泽东劝他到苏联养病,意思是让他养好了再回来。国家的事情虽多,总不像在西柏坡的时任弼时在北平景山后街寓所“你的病怎么样?”
“好多啦。”
“血压呢?”
“降下来了。”
“降到了多少?”
“由二百多降到一百七八了。”“实际上你还不能工作!”
那个时候大决战正在劲头上,关系到战争的成败,拼拼命总还值得。现在不能再让他那么拼下去,要让他养好了病再工作。但是,没过了几个月,他又由苏联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毛泽东知道他所患的几种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不可能治好的。
“我总觉得有许多工作在等着我。在那里住着心里不踏实。”
“我们的长征才走完了第一步难道能让我老停下来吗?”“已经回来了,那就在国内休养吧。”
“”他想说,可以仍照过去的规定,每日工作四小时。但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想起过去一向没执行过这个规定,现在为何要说呢?自己努力做就是了。
就在这一年的10月份,他的病情突然恶化。毛泽东不让他再工作,刘少奇和周恩来也劝他,把工作全部丢开,一定要先治病。他嘴上答应,实际上还是歇不住。工作一会儿,顶不住了,再躺一会儿。直到最后起不来了,在他意识到已经不行的时候,还在说:
“给我的时间太少了!哪怕”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29日的清早,北京景山东街南北两个出口就被警察戒严,闲杂人员和车辆一律不准通过,临时绕行景山西街。景山东街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个哨兵的身姿挺拔地站地那里。今天是为任弼时送行的日子。
临近9时,党和国家领导人乘坐的吉斯、吉姆等高级卧车一辆接一辆地驶入景山东街,沿着街两侧一字排开。人们聚集在任弼时景山东街丁2号住所门前,等候任弼时起灵,准备为他送行。
9时正,一辆黑色的吉斯卧车无声地驶到任弼时住所前,车门开处,毛泽东身穿灰色风衣,头戴灰色的帽子弯腰走下车。他神色悲伤,嘴角紧抿着,低垂着头慢步走进任弼时的住所。等候在门口的各界代表和军乐队队员们默默地注视着这位伟大领袖的悲痛神情。
毛泽东走进任弼时的住所,见院当中已停放一口厚重的闪着高级漆色的棺材,他走上前伸手轻轻抚摸着棺材,若有所思,许久才慢慢地抬起头环视四周,像是要牢牢地记住这里的一切。稍顷,毛泽东似乎感觉到什么,抬头看着任弼时的住所,甩开两手快步向任弼时住所的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停下脚步闪在一边。
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和彭真四位领导抬着任弼时的遗体从屋内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像是怕惊醒睡梦中的任弼时。屋门太窄,出门时他们都侧过身,慢慢地挪动脚步。下台阶时,毛泽东快步迎过去,伸手帮助走在前面的刘少奇和周恩来托起任弼时的遗体保持平衡,平稳地来到院中。
为任弼时送行的党政军及民主党派的领导人密密麻麻地站满了院子,人们沉痛地默哀,为失去任弼时而悲伤。
任弼时的遗体入殓了,他头戴灰色的帽子,唇上还留着他那为人们所熟悉的乌黑的胡子,神态安详,仿佛紧张工作一天后刚刚睡去。毛泽东俯身深情地注视着老战友,把任弼时的遗容深深地印在脑子里。稍顷,毛泽东抬起头来,看着一个工作人员捧着一面叠得整整齐齐的鲜红的党旗走过来,周恩来接过党旗展开,刘少奇、朱德、彭真各接过党旗一角展开,轻轻地覆盖在任弼时遗体上,鲜艳的镰刀斧头党旗覆盖在遗体正中。
毛泽东缓缓挥了挥右手,起灵了,10名解放军战士把沉重的灵柩抬上灵车。
秋风瑟瑟,枯干的树叶无声地在秋风中翻飞落下,军乐队奏出悲痛的哀乐,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人跟在灵柩后面缓步把任弼时的遗体抬上灵车。灵车缓缓开动,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扶着灵车走出任弼时的住所,再后面是各界代表,整个景山东街笼罩在悲痛的气氛中。这是中国共产党历史上首次送葬的领导人多、规格高的一次葬礼。
队伍来到景山东街南口停下,工作人员把系在灵车车头两边的长长的黄布伸展开,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彭真、李立三、罗荣桓、刘伯承、张闻天、蔡畅、聂荣臻、吴玉章、滕代远、徐特立、薄一波、邓颖超和李维汉分立两排,手拽黄布,用中国古朴的执拂礼仪为任弼时送行,向劳动人民文化宫走去。
毛泽东停住脚步站在路口,神情忧伤地望着远去的送葬队伍,黯然泪下,似乎忘记了时间,久久地一动不动。
追悼会上,刘少奇说:“他几十年如一日,不声不响,勤勤恳恳地埋头工作,从不计较名誉地位。”陈毅说:“只为人民贡献,对自己却从来无所求”
他是人民的骆驼,湖南乡亲送来一副挽联:
生在湘阳,死在北京,埋在世界人民的心中望着遗容,怀着悲恸,永念革命导师的精神从西柏坡到中南海,中共中央在入主紫禁城之前的日子,完成了指挥全国与南京国民政府谈判,扫清华北残敌,向全国进军,恢复生产,筹备召开新政协,建立中苏同盟和建立新中国的伟大事业。中共中央从红墙之外,进入了中南海红墙,开始领导中国人民从事更为艰巨的建设新中国的伟大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