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恋恋往事
还是上次那个饭店，还是上次那间二楼的包间，还是上次那张桌，尤其是，还是上回那个服务员。可能是因为老八掏钱的缘故，老大点菜时专门儿挑好菜点，而且还要了两瓶白酒——德惠小烧。我心想：老大，真有你的，咱们这回都赶上吃冤家了。
这次没有庞光，换成了兰伟，加一起还是八个人，但今天的气氛有些紧张。
大家坐好之后，老大先倒满一杯啤酒，端着杯子站起来说道：“今天兄弟们之间有一些不愉快，作为寝室的大哥，我来做个中间人，大家都退一步，互相都让一句，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吧。我先干为敬，大家赞助一杯，今天这扣儿就算解开了，行不？”
老大环视了一圈，见大家都纷纷举起了杯，便说道：“好，兄弟们这么给面子，我先干了。”说着，老大举起杯子就要喝。
“等等。”突然，老八开口了，“我说大哥，你是不是还落点儿啥没说啊？”
“噢，对对对，差点儿给忘了，”老大陪着笑脸说道：“感谢老八今天这桌菜。”
这回老八脸上有了笑意：“来，干！”
干完了一杯，吃了几口菜，老大用手捅了捅旁边的老四，说道：“来吧，老四，起一杯吧，今天你可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一定得说几句。”
老四也不含乎，举起杯说道：“兄弟们，我这人比较直性，你们也是知道的，今天我有啥说啥。要说对兄弟，我绝对仗义，为兄弟我两肋插刀！。”
“好，说得好！”老大在一旁附和道。
“但话说回来，”老四接着说道，“朋友妻，不可欺，谁也不许碰我的女朋友，为了女朋友我可以插兄弟两刀。我说完了。”
老四干了杯里的啤酒，一脸愤怒地坐回到椅子上。
包间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老大见此情景，立即对老四说道：“你这算什么起酒，起酒应该是你先喝，然后大家跟着一起喝。你可倒好，自己先喝完了，还没等别人喝呢你就坐下了，一点儿酒桌的规矩都不懂。重起。”
老四说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也不懂什么酒桌规矩，要起酒别人起，我起不了。”
老大一见形势不好，便把目光投向我这里，先用眼神儿示意了我一下，我轻轻点了一下头。老大心领神会，说道：“那就老六起一杯吧。你可是中文系的才子，这点儿小事难不倒你吧？”
我心想：不就是起酒吗，我什么场合没见识过，这算什么啊。
我端着酒杯缓缓站起身，说道：“大家都倒满，我来起一杯酒。”
够专业吧。
“今天虽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每一刻都是崭新的，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成为过去了，兄弟情，似海深，让我们为兄弟情干杯。我干了，大家随意。”
说完，我干了这一杯，其他人也不含乎，全都干了，尤其是老四，也挺给面子。
又吃了几口菜后，兰伟举起了杯，说道：“我来提杯酒吧。”
老大说道：“大家雅静，都倒满，伟哥起酒了。”
兰伟说道：“今天这事儿，有我的责任，确实有点儿卖弄了，我在这儿给大家赔礼了。不过，感情归感情，学术归学术，我也只不过是说了点儿学术问题而已。来，我敬大家一杯，希望大家不要因为学术伤了感情。”
兰伟够爽快，一口气干了一杯。我们也跟着干了。
老八说道：“其实今天最应该说话的就是我，毕竟饭局是我安排的。”
老大说道：“哎我说老八，饭局是你安排的不假，但别忘了我才是平事儿的。”
“好啊，那这顿就你请吧。”
老大立即转为笑脸，说道：“八弟，开什么玩笑。来，大家扒虾。”
“谁扒瞎了，我是认真的。”
“什么呀，我说的是水煮子虾，扒水煮子虾吃。”说着，老大端起子虾，给大家一人分了几个。
一圈儿虾分完，我对老八说道：“老八，有件事儿我一直整不明白，今天借这个机会想问问你。”
“有什么事儿，问吧。”
“按理说，我们几个没有女朋友也挺正常的，长着个歪瓜劣枣的样儿，兜里比脸还干净，但老八你不一样啊，人长得帅，兜里还有币子，一身名牌，还开个跑车，哪个小姑娘见了不晕啊，可是，你咋还没有对象呢？不应该啊。”
“对呀，老八，”别人也跟着附和道，“就冲你的条件，咋还不得处她十个八个的，你咋还单身呢？”
“唉，一言难尽啊，”老八喝了一口啤酒说道，“不瞒你们说，我在这方面受过挫啊！”
“受过挫？快说来听听。”
我们发现，老八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忧郁起来。他点着了一根“中华”，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然后述说起了他的心酸往事。
“我虽然不像你们说的那样处她十个、八个的，但也确实处过几个女朋友。不过说心里话，基本上都是玩玩而已。都是学生，所谓的山盟海誓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没想到，就在高三的时候，我却经历了一段痛彻心扉的感情，”
听到这里，大家都来了精神头儿。老四问道：“那女生长得漂亮吗？”
“不。”
“不漂亮？那你也太衰了，竟然让一个磕了巴碜的女生给整伤心了。”
“能不能听我说完？”老八激恼地说，“我说的是‘不，不是一个女生，而是两个’。”
老大瞪了一眼老四：“听不明白就别乱搀言。”
老八接着说道：“我上高中时本来上的是四中，在四中念了高一、高二，高三时转到了一中。小美是我在四中时的同学，人长得那叫一个漂亮，是四中当之无愧的校花。我们是一个班的，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的良机，从高一开学那天起就向她发动了猛攻，从借橡皮开始，然后是借格尺、圆规，接着是上课传纸条、自习唠嗑、提问吹风。说到这里，还有一个小故事。有一次上语文课，老师提问小美，《热爱生命》的作者是谁。当时小美在课堂上睡着了，被叫起来后连老师问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就在她后面小声吹风说，杰克伦敦，结果她被老师狠K了一顿。”
“为什么呢？你给她吹风时被老师发现了吗？”老五问道
“不，老师并没有发现，因为我的声音小，她只听清了后面两个字是‘伦敦’，前面两个字却没听清楚，所以她就给说成了英国伦敦。”
听到这里，大家都笑了起来。
老三摇了摇头说道：“我看这个美女顶多算是个花瓶而已。”
“这个我承认，但毕竟小美还是很漂亮的，怎么也比罐头瓶强。我经过两个学期的努力，终于在高二文理分班前把她追到手了。”
“恭喜你。”
“后来呢？”
“高二分班后，我们虽然不在一个班了，但我们处得如胶似漆，其结果就是，我们双双排到了班级倒数。”
“呵呵，你妈还不K死你。”
“是啊，我们俩的事儿被我爸、妈发现了，于是就把我转到了一中。在一中，我认识了小丽。”
“这名字挺俗的，不知道人长得怎么样。”
“人长得不算漂亮，但还算清秀。我喜欢她却跟外表无关，而是因为她的聪明。”
“莫非她的学成绩非常好？”
“是的，她经常是班里的第一名。开始的时候我很不以为然，每个班都有第一，没什么稀奇的，但有一件事情却改变了我对她的看法。那天上几何课，老师出了一道非常难的题，是一道填空，有一个很复杂图形，要求算出其中一条边的边长。老师说是他自己还用了半个小时才解出来，看看谁能用最短的时间算出答案。”
“她用多长时间算出来的呢？”
“两分钟。”
“两分钟！那她可真够聪明的。”
“其实她不是算出来的，而是量出来的。她在两分钟里用直尺、圆规按照题目里给的尺寸画了一个标准的图，然后量出了那条边长？”
“这不是玩赖吗？人家说是让算出，可她是量出，不一样。”
“是啊，老师也是这样问她的。但她说，反正是填空，又不需要演算过程，有答案就行呗。老师又问，如果量错了怎么办？她说，演算是理论的，测量是实践的，除非我的图画错了，否则测量的就一定是准的。”
“厉害，”老三方成说道，“我还号称过自己是数学天才，可这么多年却没想过用测量的方法找答案，唉，自愧不如啊。”
“是啊，”老八接着说道，“我当时也感到相当惭愧。我发现，我爱上她了。所以我就开始疯狂地追她。”
“她可是你们班的第一，你是倒数，不太可能吧。”
“我承认她很聪明，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女人在爱情面前，智商为零。我只用了一些简单的送花、买可乐的招数就把她追到手了。”
“你小子一点儿也不笨，只不过是把心眼全用在这方面了。”老大摇着头说道。
老五说道：“哇噻，老八，你真厉害啊，你这岂不是一起处俩对象？那还有啥好痛彻心扉的。”
“嗨，你们不知道啊。高三放寒假那回，在情人节那天我分别约了她们俩出来，准备了两份礼物。”
“完了，肯定是两个女的撞一块儿了。”老七说道。
“恭喜你，答对了。”
“我说老八，你这情节也太老套了吧，有没有新鲜一点儿的啊？”
“不是我老套，事实真的就是如此，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模一样。我本来约小美下午一点见面，约小丽两点见面，没想到小美迟到了，小丽提前了，就这样，两个人撞到一起了。而且，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她们两个竟然早就认识，是初中同学。我见到她们俩站在一起聊天的样儿，转身就拦了一辆出租车要走，可还是让她们发现了。”
说到这里，老八又狠狠地抽了一口烟。
“后来呢？”
“后来，哼，鸡飞蛋打呗。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找过女朋友，所以现在我还是个孤家寡人。说心里话，这几天见到夏雪，我心里突然间又有了一些感觉。她漂亮，而且聪明，尤其是还会飙车，真是太适合我了。”
“不是大哥说你，”老大说道，“原来你有一个漂亮的，可你还想有一个聪明的，结果是漂亮的变聪明了，聪明的看明白了，一起把你这个情场天才给踹了。现在呢，你又开始惦记夏雪了，今天这阵势你也看到了，我劝你考虑清楚，别最后对象没处成再让人削一顿，犯不上啊。”
老八很不屑地看了看老大：“我这只是停留在想法阶段，不算毛病，你总不能因为我想杀人就说我是杀人犯吧。对了，刚才我都说了半天了，这回该你说说了吧。咱们寝室里就数你岁数大，却从来没听你唠过关于女朋友的事儿，你不会是还没初恋过吧？”
“是啊，该你说说了。”我们几个开始加刚。
老大说道：“本来我不想说的，既然今天问到这儿了，大家又这么有兴致，那我就把隐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告诉你们吧。唉，都是眼泪啊。”
呵，看来今天赶上故事会了，有点儿意思。
“好啊，那我们就听听大哥有什么辛酸的爱情故事。”
“我的家在农村，”老大缓缓地说道，“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
“行了，你可别搁这儿整歌词儿了，赶紧说正事儿啊。”老五说道。
“不是我要整歌词儿，事实就是这样的。我们村里的确有个叫小芳的姑娘，而且真长得好看又善良，她是我的初中同学。”
“大哥，你成熟得够早的，初中就开始处对象了？”老四问道。
“什么呀，我们农村和你们城里不一样，在城里三十多岁没结婚也很正常，可在我们那儿，十八、九就有孩子了，过了二十四、五还没结婚的，人家就得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病了，不是生理上的就是心理上的，反正就是不正常。”
“那你当时多大啊？”老五问道。
“因为我比别人上学一晚了年，所以初三毕业的时候我已经十八岁了。”
“这么说你是属于你们那儿不正常的呗？”我问道。
老大横了我一眼，然后接着说道：“小芳是我的同班同学，而且是同桌，小我一岁。”
“原来是‘同桌的你’啊。”老三说道。
“你们别看我现在这副衰样儿，当年我可是我们乡里的中考状元，在我们那疙瘩老招风了。小芳从小学到中学一直都喜欢我，只可惜我之前不知道，等到照毕业相那天她才跟我说。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那天我心情老好了，尤其是老师在同学面前宣布我是全乡的中考状元时，我都快美出大鼻涕泡儿了。等照完了毕业相，同学们各自往家走时，我还高兴呢，走路时都是仰着脖子往上看的。”
“那你走路不瞅道儿啊，也不怕卡着？”老五说道。
“卡倒没卡着，倒是把人给撞了。”
“谁呀？”
“小芳呗。她的个头小点儿，我的脑袋仰得高点儿，完了她还站在我正前面，就这样，咣一下子撞上了。我当时低头一看，就问她：‘怎么是你呀？你怎么站这儿了？’她跟我说：‘我还合计呢，看看你能不能撞上我，没想到你还真撞啊。’”
“我猜她是故意的。”我说道。
“她的确是故意的。她送给我一个笔记本，说是给我做个纪念。她走之后我把笔记本打开一看，里面夹了一张纸条，约我晚上八点在村东头大柳树底下见面。当时我那个激动啊，走道儿都顺拐了。”
“晚上你去了吗？”老八问道。
“我当然去了。就是在那天晚上，她对我说，她已经喜欢我很久了，可是却一直不好意思开口。现在毕业了，我要到城里去念高中，而她家里不让她念了，只能回家务农，如果再不说，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你答应她了吗？”
“没有。”
“为什么呢？”
“她说，她家里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想让她和这个她不爱的人结婚。可她喜欢的是我，就等我一句话，如果我答应她，她愿意等着我，多少年都愿意等。可是你们知道吗，我也有理想啊，我不想就这样窝在山沟里一辈子啊。所以，我对她说：‘你还是别傻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不要为了我这样的人耽误了你的幸福，就把我当作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吧。’你们知道吗，当我说完这句充满诗意的话之后，她哇的一下就哭了，老伤心了。最后……她把她最宝贵的东西给我了。”
我看到兰伟正在喝啤酒，杯子就在嘴上放着，酒已经喝到一半儿了。当他听到老大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愣在了那里，啤酒顺着嘴角淌到了桌子上。再看看别人，也没好到哪去，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老大，尤其是老五，脸都红了。
老三说道：“我说老大，没你这么干的，原始人才扯那一套，你好歹也找个旅店什么的。”
“瞎寻思什么呢，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是什么无耻小人，还不至于龌龊到那种程度吧。”
“那她到底把什么最宝贵的东西给你了？”
“嘿嘿，”老大傻傻地笑道，“她把初吻给我了。”
“嗨，我还以为什么呢，我的初吻早就给别人了。”老四不屑地说道。
“给谁了？”
“我妈呗。”
“切！”
老五问道：“老大，初吻的感觉是不是老好了？”
老大一脸惆怅地说道：“别提了，那次初吻让我抱憾至今啊。”
“为什么呢？难道说你感受到了小芳的好，后悔跟她分开了？”
“嗨，不是那么回事儿。那次终于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初恋的根本不懂爱情、初吻的根本不懂亲嘴儿’了——哪里是什么接吻，简直就是牙碰牙啊！”
“那你后来学会接吻了吗？”
“这正是令我抱撼至今的地方——从那以后就再没机会了。”
听到这里，大家哄笑起来。
这老大，也太衰了。
虽然关键的问题没得到解决，但这顿饭吃得还是相当不错的，尤其是啤酒喝得很尽兴，让我们几乎忘记了吃饭的目的了。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八个人晃晃当当地往回走。这时，老七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着响铃加振动的手机，老七疑惑地说道：“怎么是她？这么晚了，她找我会有什么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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