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江山风雨几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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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山河动(4)

杨雨奇伸手打了兵丁一个耳光:“你知道这是谁吗?敢这么说话。”

唐端不动声色道:“效忠朝廷,缉拿乱党,职责所在,何错之有。”

杨雨奇微微一笑,拱手刚要退走,唐端却一挥手:“既然都是吃朝廷俸禄的,我也不能为难你们,刚才这位小兄弟说看见乱党进了我府,还是进去看看吧。”

杨雨奇带着亲兵跟在唐端身后,吩咐手下:“尔等保护大人安危,以免乱党惊扰大人。”清兵紧紧护在唐端左右,唐端冷眼扫了一眼杨雨奇,没有说话。

唐五不悦道:“杨大人,你还真认为乱党进了唐府。”

杨雨奇长吁短叹道:“万一恩师有个三长两短……从云真是死之有憾了。”

清兵分头搜索乱党,均未发现端倪,回来向杨雨奇做手势示意没有找到。

杨雨奇忙说:“学生冒昧,恩师威严,乱党闻风丧胆。”

唐端哼了一声:“从云,我知道你身不由己,老夫不送了。”

杨雨奇干咳一下,忽然失色:“恩师,怎么不见二少爷呢?”唐端心中一紧,杨雨奇又说,“莫不是被乱党劫持?我听得坊间传言他和穆厚坤等人交往甚密,可别有什么不测。”

“空穴来风,妖言惑众,当不得真……”唐端指着唐翱卧室,“犬子房间已无灯影,料已睡下。”

杨雨奇突然向唐端身后一指,喊了一声:“什么人……”

唐端和唐五急忙回身查看。

杨雨奇乘机对清兵大喊:“保护唐大人……”

清兵们纷纷趁乱行事,把唐端和唐五围挡起来。杨雨奇则借机带领几名手下向唐翱卧室走去。

破门而入后,屋内一片漆黑。

骤然间灯火一亮,杨雨奇猝不及防,抬头一看,唐翱正举着火枪对准他的脑袋。清兵呼啦一下举起火枪对准唐翱。

正在这时,唐端踏门而入:“放肆!”

唐翱放下火枪:“深更半夜,我当是刺客呢!”

杨雨奇有些不好意思:“二少爷受惊了,我们以为你,你被乱党……”

“乱党?哪里有乱党,我看你杨大人才是心怀不轨,口口声声恩师长恩师短,你就是这么对我爹的吗?”

杨雨奇不免有些尴尬,赶忙挥手让清兵们火速退出。

唐翱手上滴着血,落在了地上,唐端看得真切,一转身挡在了杨雨奇面前:

“从云,还有事儿吗?”

杨雨奇慌忙低头:“学生告退,多有打扰,改日公务不在,一定登门赔罪。”

说着退出屋外,狼狈而去。

片刻之后,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唐翱脸上:“孽障,你要活活气死老子吗?”

唐翱脸色苍白,神情甚为激动:“爹,您真是糊涂,那是几十条人命啊!

您为何要这么做!”

“你个混账东西,这是造反你知道吗?”唐端气得咳嗽不止。

唐翱激动道:“国难当头,外强欺凌,不做维新救国,却涂炭生灵,砍伐有志之士,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政府,有什么好维护的,有什么好愚忠的,爹,您醒醒吧,大清国就要完蛋了,您现在做的是千古遗臭的大错事儿。”

唐端气得浑身颤抖:“没想到你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我今天……”

唐端顺手操起一个家伙向唐翱身上砸去,唐翱不躲不闪,脑门儿上硬生生地被砸出血来。

“爹,大清国都要把我们抛弃了,您为什么还要如此愚忠呢?”唐翱扑通跪在唐端的身前连磕三个响头,“爹,您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以后我的事儿您不要管了。”说着他站起身向外走去。唐端气急攻心,扑通栽倒在地……唐翱本以为穆厚坤已经葬身于乱战之中。但值得庆幸的是,此时穆厚坤和孙小帅正混迹在码头的人群中,二人低着头登上开往日本的航船。

穆厚坤怅然地回望身后:“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们的维新大业难道就这样……”

龙头坝。

秋蓉正拿着鸡毛掸子追着一个少年。少年机灵淘气,撒腿围着桌子跑,气得秋蓉在后面迭声大喊:“继庭,你给我站住,你给我站住……”

这少年正是秋蓉的儿子陈继庭。陈继庭却躲闪着母亲,就是不站住。

秋蓉愤然说:“你个坏小子都多大了还尿床……”

陈继庭则嘴硬着嬉笑:“我都是尿在夜壶里的……可是起来一看,是被子。”

“让你睡前少喝水,你就是不听……”

“口渴不喝水吗?那要渴死的。”陈继庭正顶着嘴,被秋蓉一把抓住。

“娘您打我吧,其实我要真跑您是万万抓不到的,只是我怕您太累了,故意让您抓住的。娘,您罚我背《千字文》吧……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秋蓉又好气又好笑。

这年金凤的儿子小虎比陈继庭大出半个头,他正偷偷从院里伸出脑袋,远远对陈继庭做着鬼脸:“陈继庭大屁股,尿漏床……”陈继庭看到小虎,高高兴兴地跑过去,两个孩子亲热地嬉闹着。

小虎悄悄拿出一个苹果,塞给他:“给,这是我娘给我的,我留着给你吃。”

陈继庭接过苹果,想了想还给了小虎:“我娘说廉者不食嗟来之食,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这时金凤从远处走来:“小虎,赶紧跟娘回家。”小虎还想跟继庭玩一会儿,金凤却拽着儿子就走,“有什么好玩的,一个狐狸精能教出什么好孩子。”

刚从屋里出来的秋蓉听闻此语,只是淡然地笑:“走,给你爹送饭去。”

林家私塾内,食盒里放着丰盛的菜肴,陈省之却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一旁的林舒一脸不悦,陈省之却满脸为难:“林姑娘,你的心思我怎么能不懂呢?不过这都过去几年了,你还不婚配,你知道咱们是不可能的。”边说边无奈地摇头。

林舒听了也不生气,这时秋蓉和陈继庭拎着食盒走来,她迎了上去,捏了一下陈继庭的脸颊,然后接过秋蓉的食盒:“我尝尝秋蓉姐你这是什么山珍海味,为什么省之就中了魔障,非要等吃你的饭。”她尝了尝秋蓉的饭菜,皱着眉一连摇头,“清汤寡水,一点味道没有,我不知道这饭菜好在哪儿!”

秋蓉并不答话,只是浅浅一笑。

陈省之回她说:“所以你不懂,这就是情。”

林舒哼了哼:“要说懂情,我看我不比你少懂,你怎么就不懂我呢?”闻言陈省之有些尴尬,埋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气得林舒一跺脚,转身向外走去。

陈继庭则追着林舒喊:“姑姑,你什么时候教我踢毽子啊?”

林舒刚跑回家,便在心里生了一个主意。

这当儿丫鬟小红急匆匆向林公溥房间跑去:“老爷老爷,不好了,小姐她上吊了……”

林公溥慌了,忙向林舒闺房跑去。此时林舒正在屋梁上打了绳索扣,将脖子套在里面,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脚步声渐近,她一脚踢翻了凳子。林公溥破门而入,看到吊着的林舒,当场吓坏了,七手八脚地将这个宝贝妹妹抱下来,又是掐人中又是大喊:“舒儿呀,醒醒……”,林舒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林公溥一屁股坐在地上,小红在他身后向林舒做了个鬼脸。林舒抬起眼皮怏怏地说:“让我死了吧,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林公溥很是无奈:“你到底要怎么样?”

“今生不能做陈省之的妻,我只好做他的鬼了。”林舒哭诉着爬起身,又要上吊,“哥,你放心,我到了地下见了爹娘,也不会告你状的,你就让我去死吧,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林公溥一把拉住林舒:“我的好妹子,亲妹子,你就不要胡闹了,你说陈省之到底哪里好,你何苦如此。”见苦劝无果,他只好说,“好了好了,你不要再闹了,我再厚着脸皮给你去说亲,这个陈省之要是不答应,我……我……我非让他答应不可。”

林舒破涕为笑:“哥,你可不是哄耍妹妹吧?”

林公溥好一番摇头苦叹,起身便赶向了陈省之的休憩屋,见屋内无人,便心焦地等待陈省之归来。他百无聊赖地翻看着陈省之的书籍等物,忽然从一本书里掉出了陈省之草拟的兴中会会规等纪要。

林公溥惊得喃喃自语:“兴中会,兴中会……这不是乱党吗?”他惊得手一抖,手中纸张掉在了地上。他将书信整理好,慌忙离去。

刚进家门,林舒笑语嫣然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询问结果。林公溥稍顿了下,谎称:“陈省之被我威逼利诱,终于说考虑考虑,妹妹,你也不要着急,先给他点考虑时间,哥答应你这次一定不让他拒绝。”

应付完妹妹,林公溥一脸凝重地走回了自己房间,他在心中合计:“乱党残匪,没想到陈省之是乱党,这要是被官府知道,我林家岂能脱的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