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两相悦
路经御花园，依芙看到季悦泽在，在扑蝶？
依芙很是惊讶，以为自己看花眼了，细细再望过去。真的看见季悦泽在捕蝶。
依芙忍不住笑了起来，想不到一个堂堂一个大男人，也会做这种姑娘家爱做的事。这个场景，怎么看都觉得很好笑呀。
依芙好奇地向他走去。
“季统领，想不到你还有这番雅致？”她取笑道。
依芙走近才发现，在季悦泽身边，有一个用丝网做成的笼子，里面已经有十来只各色各样的蝴蝶。
季悦泽看到依芙，对她显而易见的取笑似乎并不在意，表情自然，把手上刚抓到的蝴蝶放进笼子。
依芙有点猜到他的用意了，“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含妃娘娘最爱蝴蝶。这些蝴蝶，是为我们娘娘捕的吧？”
季悦泽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脸上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温柔，他不说话，也不否认。
“季统领真是个有心人。”依芙真为含儿高兴，看来并不是只有含儿一个人动了心，看样子，也许季悦泽比含儿动情更深。
“依芙姑娘怎么没在含妃身边照料？”季悦泽看到殷含很久没出门，以为她一直在玲珑宫。
“娘娘在太后佛堂那里。我要去御膳房为她们准备茶点，只是路过这里而已。”知晓季悦泽为殷含捕蝶之事后，依芙对他的好感一下子提升了。
“娘娘出门了，身边可有侍卫跟着保护？”季悦泽皱眉，他最近把大部分侍卫派守在玲珑宫，今天他刚好不在，她就出门，若是有意外……
季悦泽想到这里，不等依芙回答，连笼子都不拿就走。
看到他紧张离去的神色，依芙脸上的笑意更浓，恐怕只有含儿，才有本事让这么一向冷漠示人的季悦泽脸上出现一丝情绪波动。
其实，太后宫殿那里也有大量侍卫守护，哪里会有什么危险，是季悦泽太在乎含儿才会急中生乱吧。
依芙摇摇头，算了，随他去吧，她提起季悦泽遗落的笼子，准备下次交还给他，然后往御膳房走去。
殷含从静心堂走出，正在疑惑怎么不见依芙时，恰好碰见刚刚赶到的季悦泽。
她一愣，好久没见他，以为自己对他已经放下了，现在才知道，对他的心意已经深入骨血。所谓的淡忘，只是自己欺骗自己。
这一刻，只是一面而已，就把这些天积累的思念全勾了出来，浓得让她无力承受，无法自控。
季悦泽当然不知道她的心思，看到她脸色比上次见到的好很多，他就放心了。他走近她，轻声说道：“娘娘，卑职护送你回玲珑宫。”
殷含听惯他冷淡的声音，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轻柔地跟她说话。这几天对他筑起的心防轰然崩塌，对他的怨尤也荡然无存。
在他的注视下，殷含迈出脚步，任季悦泽跟在后面。
殷含心思千转百绕，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好，而季悦泽本就不善言辞。于是两人一路无话，一前一后安安静静地走着，就这样走到了玲珑宫。
在殷含即将踏进宫门之前，季悦泽说话了：“娘娘，今天天气不错，午后到御花园一游可好？”
殷含没料到他会主动理她，颇感意外，这算是他在约她吗？
“有事吗？”殷含怕是自己多想了。也许他只是为公务。
季悦泽老实回答：“没事。”
殷含更加疑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应他这个奇怪的要求。
“娘娘，会来吗？”季悦泽又问。
她低头不语，今天的季悦泽太让她疑惑了，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只是几天没见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呢。
“好。”不管怎么样，殷含决定听从自己的心。至于什么事，午后就知道了。虽然不知道季悦泽这次找她是什么事，但她暗中还是提醒自己，不要对他抱有什么希望，要不然失落的还是自己。
“那卑职午后在御花园恭候娘娘。”
“嗯。”
殷含轻应一声，转身走进玲珑宫。
和玉妃共进午膳之后，殷含拉着依芙回到自己房里。
“依芙，我该去吗？”她越想越是忐忑不安，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既期待又怕再次失望，还怕自己在他面前太紧张出丑。
“你不是答应他了吗？”依芙笑着说。
“我，我……”就是答应了赴约，现在才会紧张。殷含抚着心口，心跳得很快。“依芙，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午时，离申时还早着呢。”依芙笑着把她拉到椅子上就座，给她倒了一杯菊花茶。
“娘娘，你紧张什么，你是主子，他只是个侍卫，他哪敢对你不敬，该是他怕你。”
“不要，我才不要他把我当主子，我也不要他怕我。”殷含一想到他对她毕恭毕敬的样子就不舒服。
“哦，那你想他把你当什么？”依芙引着她思考。
“我也不知道。”殷含自己也很疑惑，“反正就是不要当主子。”这样的身份好像她离他很遥远，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一直无法靠近。
“娘娘，你想过你和他的未来吗？”依芙严肃地问。
若是只是一时动心，那随着时间的消逝，殷含也许就慢慢淡忘他了，但是，若是殷含已经情根深种，那么殷含的身份将是最大的阻碍。
“未来？”殷含听着这个词，显然有点意外，她老实说：“我还没想那么远，他不可能喜欢我，我和他之间，说什么未来呢。”
她从来都不敢想太远，即使在确定自己的心意后，她也不敢妄想能和他有什么可能。
殷含从紧张不安的期待中冷静下来，心想是她想太多了。季悦泽对她一直是回避的，这次主动搭理或许真的只是如她猜测的那样，是他职责所需。
这样想着，殷含心里漫出一丝失落。
依芙看到殷含一下子变得无精打采，连忙安慰她：“娘娘，不要急着下定论嘛，先去见了他再说。”依芙想起早上看到的，心里对季悦泽的心意虽不敢肯定十分，但七八分是错不了的。
自从季悦泽如同天降地出现在宫中，他为保护含儿所做的一切，依芙都看在眼里。他不承认对殷含的感情，也许有他的顾虑。
依芙虽然很想让他们有情人成眷侣，但又怕他们发展太快会让事情失去控制。
此事依芙早已向太后透露过，在太后想到良策解决殷含的身份问题之前，也许就该让季悦泽和殷含顺其自然吧。
感情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她也不好在旁指点太多。
申时，在殷含和依芙各怀心事中悄悄到来。
殷含梳妆时，央着依芙陪她一起去。待到走近御花园，殷含心里又临时变了想法，她不想让依芙跟着了，但也不好意思叫依芙返回。
等两人走到依芙以前画蝶的亭子，依芙突然“啊”地轻呼了一声，“娘娘，我忘了太后早上嘱咐我的事了，看来我不能陪你。”
“依芙……”依芙尴尬地红了脸，以为自己的想法被依芙看穿了。
“娘娘，依芙就陪你到这了，再不去的话，太后怪罪下来我可受不起呀。”依芙故意说得可怜兮兮的。其实太后一向仁爱，哪里会怪罪。
依芙临走时留给她鼓励的笑，她想殷含会懂她的用意。
于是，亭子里只剩下殷含一个人。
殷含坐在亭子里，眼睛却四处张望，就是没看到季悦泽的身影。难道他在别处等着，御花园这么大，怎么找呢？殷含后悔没有跟他约好见面的具体地点。
殷含犹豫着是不是要四处找找看，还是在亭子里等着就好。或许他知道她以前经常在这里画蝶，会来这里等的吧。这么想，殷含决定坐下来静静等他来。
她在亭子里坐了一会，感觉时间过了很久。还是没见到季悦泽的身影，难道他只是说说，难道他不来了吗？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殷含不知道其实是她自己早到了。
一番胡思乱想之后，殷含的紧张一点点消减，暗笑自己不该对他有所期待。
这样一想，她心里难免失落，殷含低着头，纤细的手指扭着丝帕。要不要现在就走呢，殷含冒出这个念头。
现在避开可能的失落，然后继续对他心心念念，还是勇敢面对可能即将到来的伤害，痛一次，然后彻底对他死心？
殷含犹豫着，心里没有坚定的答案。
正在此时，一只蝴蝶飞来，停在她衣袖上。咦，殷含眼睛一亮，惊喜还没消散，又一只蝴蝶闪现，绕在她身边飞舞。
接着，好像变戏法一样，一只又一只的蝴蝶出现在亭子四周，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殷含惊呆了，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好像一瞬间跌进一个美丽的梦境中。如果是梦，她不愿醒。
她试探着伸出手，轻轻碰触到一只彩蝶，看着它受惊似的飞走，才恍如梦醒，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这一刻，殷含什么都忘了，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何会在这里，甚至忘了前一刻还忐忑不安地等待季悦泽的到来。
殷含的心思全被眼前的蝴蝶占据了，大大小小的，各种颜色的蝴蝶，即使在春天，也没有机会在一处看到这么多蝴蝶呀。
殷含不断转身再转身，好想和每一只蝶儿都打个招呼，可是实在太多了，眼花缭乱着。
殷含忍不住跳起舞来，她裙摆飞扬，裙上绣着的蝶儿也似乎鲜活了，如此真真假假，美轮美奂。
殷含脸上的笑意更浓，连眼睛都在笑。她完全沉浸在这个彩蝶纷飞的世界里。
季悦泽站在亭子外，看见她开怀的笑容，嘴角也微微弯起。
殷含刚好转身，在这时候看到了他，停下动作，不好意思地站定了，唇边的笑却还洋溢着。
两人隔着飞舞的蝴蝶，静静看着对方，都没有说话。季悦泽走进亭子，眼里有着从没在她面前流露过的温柔。
殷含又有如在梦中的感觉，习惯了他的冷淡与回避，今天的季悦泽让她觉得陌生。
他是季悦泽吗？还是另一个人？
殷含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
暖的？殷含刚感受到他的温度，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马上缩回自己的手，还收在背后，不安地绞着衣裙。都怪现在的一切都太不真实，让她一直以为身处虚幻之中。
季悦泽看到她夸张的反应，嘴边的笑更明显。
“我，我，……”殷含本来想解释，但是看到季悦泽的笑，一下子愣住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她过了一会才想到，季悦泽的笑是因为看到她的糗态。
“你在笑我吗？”殷含的脸红得似霞，不知为何总是在他面前出糗。
“喜欢吗？”季悦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
殷含一下子明白了：“这些蝴蝶，你找来的？”原来如此，难怪会有此绝美的一幕。
蝴蝶还在亭子四周飞舞着。
“可是，你怎么能让它们听话地飞在亭子里不飞走呢？”殷含瞪大眼看着他，等待他解开她的惊奇和疑惑。
“我在亭子里撒了花粉。”季悦泽回答。
为了这一刻，他费煞苦心，才想到这个方法，又怕不能达到预期效果。还好计划成功了，他如愿以偿地看到她的笑容。
“你好厉害。”殷含眼里满满是对他的崇拜，“要是我以前能想到这个方法就好了，就不会因为追着蝴蝶跑而……”殷含想起上次落水的意外，不好意思地止住了话。
“以后不要一个人到湖边去，很危险。”季悦泽很自然地接道。他想起上次见到她落水的一刻，心跳差点停止，现在还心有余悸。
“你怎么会知道我去湖边？”殷含心觉有异，她落水的时候，季悦泽还不在宫里，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她转念一想，上次救她的那个人，虽然迷迷糊糊中没有清晰地看到他的面容，但那个人却让她感到很熟悉很安心。在剑阁撞到他的那次，她没有想起他是泽哥哥，也觉得他很熟悉，总觉得以前在哪里见过。
“难道，上次救我的那个人，是你？”殷含照着自己的思路如此推想。
季悦泽没有说话，表情算是默认了。
殷含一时百感交集，说不出话。
蝶儿纷飞，两人对望无语。
过了很久，殷含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为什么骗我，说你不是泽哥哥，明明就是嘛。”
季悦泽被抱着，似乎有点手足无措，他浑身僵硬，举起的手犹豫着，不知该把她抱着，还是轻轻拉开。
一会，殷含自他怀里抬起头，眼里流着泪，却是一脸的笑。
季悦泽皱眉，不解自己为何每次都惹得她落泪。他伸手擦去她的泪。
“你真的是则哥哥吗？”
“是我，我依约来找你了。”
“那你之前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否认，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殷含实在不明白。
“因为之前没必要。”不相认是为她好，即使到现在，季悦泽还是这么认为。
“那现在呢？为什么又肯承认了？”
季悦泽没有回答。
如果可以，他打算一直否认到底的。既然她已经贵为妃子，就应该快快乐乐过她的生活，没必要和他有所牵扯。
但是，最近皇上把对含妃的宠爱都转移到生下小公主的玉妃身上，对含妃明显冷落了。
季悦泽见到她在人前强颜欢笑，一个人却黯然神伤，心里也替她难受。因此才想到要用蝴蝶逗她开心。
果然，今天为她准备的惊喜，真的让她重现了久违的真正的笑容。
“告诉我嘛。”殷含不妥协于他的沉默，摇摇他的手臂，硬是要得到一个答案。
“为了让你开心起来。”季悦泽老实回答，只想她不再因为皇上的冷落而郁郁寡欢。
殷含却以为他已经知晓了自己喜欢他的心事，心里害羞。
“今天，我真的很开心。”她柔柔地看着他，“谢谢你，泽哥哥。”
季悦泽听到这个称呼，“娘娘，你不能这样叫我。”
“为什么？”殷含一听到娘娘两个字，笑容都收住了。
“你我身份有别，这样有失礼节，容易落人话柄，对娘娘声誉有损。”
殷含懂了，她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和烨哥哥一样，在人前我要叫他皇上，私下才能叫烨哥哥。所以，我在别人面前也不能叫你泽哥哥，要像大家一样叫你季统领，是吧？”
“娘娘愿意的话，就随你的意。”季悦泽听到她亲昵地叫另一个人“烨哥哥”，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对那个人开始产生排斥感。
殷含一听，不高兴了：“泽哥哥，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你以后向烨哥哥一样，叫我含儿，好不好？”
“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殷含又露出笑容。
季悦泽看到她的笑，终于觉得承认自己的身份是对的。至少可以让她知道，除了那个男人，还有他在她身边守护着她。
“泽哥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殷含很想听他说他们分开后那段时间的事情，可以让她离他近一点，好像从没分离过一样。
季悦泽听她问起过去，眼神暗沉，不愿向她透露那些手上染血的日子，为接近仇人而变身杀手，为取得信任而不断杀戮，这些事对殷含来说太过残忍。他不愿在她眼里看到对他的厌恶及恐惧。
“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他只能对她这么说。
“那你呢？”季悦泽怕她继续问下去，自己先转移话题。
“我嘛，应该还算好。”殷含回忆着，“我爹去世后，太后就召我进宫，后来许配给烨哥哥成了王妃，烨哥哥登基为皇上，我就跟着进宫来。”
殷含把自己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很想告诉他她和皇上的真实关系，可是烨哥哥又特地嘱咐过她不能泄露她的身世。
“他对你好吗？”虽然宫里传闻着含妃的万千受宠，季悦泽还是想听她亲口说。
“你说烨哥哥，他对我很好呀。”殷含没想太多，下意识地回答。
“你很在乎他？”季悦泽看着她提到“烨哥哥”时的亮眼的笑容，沉声问道。
“是呀。”殷含没发觉他语气的变化，理所当然地答道，她进宫后，很开心自己多了一个哥哥，而且这个哥哥又处处宠着她，她当然很在乎烨哥哥。
“对了，说起烨哥哥，我很担心他。”殷含想到前段时间烨哥哥跟她提到的事，“泽哥哥，你知道红月的事吧，烨哥哥说让你来保护我，可是我觉得他比我更需要你。”
殷含拉着季悦泽的衣袖，“泽哥哥，你武功那么好，要是烨哥哥有危险，你一定要帮他，好不好？”
季悦泽看着她祈求的眼神，以为她为了那个男人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反而要他舍下她去保护另一个男人。
“他就那么重要？”
“很重要很重要的。”他是皇上，他的安危关系社稷，而且，要是烨哥哥有危险，母后也会很伤心。殷含是这样想的。
季悦泽不明真相，却把她对兄长的关心，误会成一个女人对夫君的深情。
“好，我会替你保护他。”他承诺，他会守护她，包括她在乎的人，只为不让她担忧。
“泽哥哥，你真好。”
即使两人对话有着本意的偏差，亭子里还是弥漫着他们相认的欢悦，两个人眼里都只看到彼此。
御花园远处，阴暗的树影里，一个身影目睹了这一切，眼里露出邪魅诡异的笑，没有人发现他的踪迹。片刻之后，他像来时一样，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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