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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要成说

皇朝允制三年,皇室终于颁布选妃令,根据以往的惯例四品官阶以上的文武官员,家中有适婚年龄的女子都将收到花贴。花贴。又叫选妃贴,只有持花贴的马车在特定时刻才可以驱车进入皇宫,守宫门的侍卫和宦官将以此为凭据。

最初三日将由太后设宴款待八方来的佳丽,俗称‘礼宴’,说白了就是相互打个照面,若在面容或行为上让太后都反感,那么佳人也只有止步于此。通常礼宴很难有机会见到皇上。也可以说有了花贴进了皇宫出了皇宫,却没有见到皇上一眼的女子也是大有人在的。经过‘礼宴’的后三日,太后会借由各种理由试探佳人们的反应、才能、品德。这三日被称为‘汇试’,只有经过‘汇试’的人才有机会留下。小住一个月,这一个月才会有机会遇到皇上。然后各自返家,在选妃令后的第三月,皇室会出具皇榜公告天下,谁人入选进宫为妃。

离皇城几百里偏处有个小县城,县城人口不多,又处山峦水源之位,风景宜人,游来之客不少,小县城多年前更名为“露水县”寓意来者皆是有缘之客。县老爷勤政爱民,小县虽小,却是民风淳朴。

“花贴?”一桌子吃饭的家人都惊得停下碗筷,看向县老爷。

“花贴?”一桌子吃饭的家人都惊得停下碗筷,看向县老爷。

露水县,地处偏处,人口稀疏,县官。官封七品罢了。

皇城西门。

“你等等,我找找,花贴我就放在包袱里了!”湖绿色的衣衫罗裙女子在背着的包袱里一通乱找。

侍卫狐疑地眼神让女子更是紧张了,小手抖着,额上渗出薄汗。

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驱来,停在西门前,车上的丫鬟跳下车,将花贴出示给侍卫,侍卫瞧着花贴上的太后御印,打量了马车,便放行。

“找到了找到了!”女子从包袱里找出花贴递给侍卫,微笑。

侍卫左右审视着花贴,又细瞧着眼前的女子,一人确定不了,还招来同伴一同检验真假。

期间又一辆马车驶过,约莫看了看花贴便放行了。

女子看着身侧的马车一辆辆的过,背了背肩上滑下的包袱,继续等着侍卫的探查。

“姑娘,你这花贴哪来的?”侍卫还是不愿相信眼前这独自一人背着包袱寒酸样的女子会是哪家的千金……持花贴的至少也是个四品官员之女吧,不是马车驱来,也是花轿抬来的。可眼前这穿着绣花鞋,没有随从没有侍女的姑娘……算是什么名堂?

女子对侍卫冒犯的问话并没有生气,只是淡言道“我爹是露水县的县官,这花贴确是皇朝颁下的,据史官来县时说,是特此奖励我爹治水有功。但若官差大哥不信,便也罢了。我打哪来还回哪去!”原本收到花贴时,家里人就大吃一惊,花贴收了,爹爹也就说来皇城见见世面,游历一番。这选妃之事根本就不在计划中。

爹爹说自己是勤政爱民的好官,要留守县城。

娘说和爹爹恩爱,要相守在一起,于是也留在县城。

姐姐新婚一年有余,却说离不开丈夫半步,也要呆在县城。

姐夫是县衙师爷,是爹爹的军师,爱妻敬业,自然是选择县城。

于是,她带着花贴,独自游历来了……

眼前这姑娘说的话倒是惊了侍卫,有多少女子做梦都想踏进皇城,她倒是好打发啊,侍卫头领也注意到了这姑娘,跨步过来,看着花贴,“既然这花贴上太后印是真的,那我们也照章办事!”说罢,侧身让女子进去了。

这一刻,没有人预测到这样一个寒酸样、又好打发的女子,会成为皇朝允制年后宫的唯一。

这一刻,带着游历心情而来的小女子,也不会明白,命运此刻正做着怎样奇特的安排。

这一刻,平淡无奇,却酝酿着绚烂。

夫子爱背着简单的包袱,顺着皇宫的路走着,时不时会有马车越过她,急驶向前,而夫子爱只是背了背滑下肩头的包袱,欣赏着皇宫的精致,不急不缓地迈着步子,“哇,光是这条道应该就可以装下整个露水县的人了吧!”

没人告诉她要走向哪,也没有侍者或随从来招呼她,她走着,要是碰到侍卫问话,这一张花贴就像通行证一般管用。可是,路太多了,皇宫也太大了,夜幕降下,夫子爱没找到接应选妃女子的地方,也错过了太后的设宴,更加……迷路了。。。。。

这里像是被废弃一样,走了很久,转了很多的弯,却不见像其他地方一般五步一侍者十步一守卫,这里空旷地有些阴冷。

竹子大部分已经枯死,有些新冒出来的也奄奄一息,走近些,还可以看到竹林环绕之处是一间竹屋,“这里,好像木园……”

“谁在那里?”

夫子爱退后一步,寻着声,就着月光看着一男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月光下男子的脸俊美而秀气,浑身带着高傲的威慑力。

“我……”夫子爱愣愣地瞧着他,顿了顿,才又在包袱里掏出花贴,递给他,“我有花贴,我不是擅闯皇宫的人!”她瞧着他,眼眸里满是真诚。

花贴是真的,可是。

此刻,‘礼宴’怕是已经开始了,她是来选妃的,手持花贴却背着包袱在皇宫里乱转?没有人告诉她,该去祥和殿请安?

“你爹是官?”允烈问话,有花贴的女子多半父亲为官。

夫子爱点头,“我爹是露水县的县令。”

俊脸皱眉,县令……“六品?”

“七品。”

小县令,七品,她却说地骄傲而自豪。允烈瞧着她,一个七品县官为何会有花贴?眼前女子……不简单?

她有眉目在宫中?所以她知道他在木园?

允烈敛眸,细细观察着女子,“持有花贴的女子,要去太后的祥和殿请安,你知道吗?”

夫子爱摇头。

“礼宴,你可知道!”

夫子爱点头,“这我知道,我爹说,进了皇宫都按规矩来,自会有人知会我做什么,可是我走了一路,没有人对我说要去给太后请安。”转念一想,“我是不是晚了?”

允烈点头。

却吓白了她的脸,“会……杀头吗?”

“也许。”

脸色更加惨白了。

“现在去礼宴说不定还赶得上!”

俏脸的肤色稍稍恢复,“敢问差大哥,礼宴要怎么走?”

差大哥?她以为他是侍卫?是吗?

“出了木园,一路往前,看到拱门处右转,再一路向前,遇到第二个拱门向左,就会走到后花园了,太后在那里摆宴!”

“谢谢!”道了谢,夫子爱便迈步离开了。

允烈看着小跑的夫子爱,轻笑出声,她会不会赶上礼宴,他很好奇。他所指的路是通向偏殿的……

那一晚,持着花贴参加礼宴的女子都更外惊喜,因为礼宴过半,皇朝传说中年轻俊美的皇帝就出现了。虽是一会,但已让佳丽们蠢蠢欲动,这一场妃子之战,清晰地开始了。

第一日的礼宴,夫子爱错过了,第二日和第三日,她也坐在离太后最远的位置,从她这里瞧去,只能看个大概,不过她对于皇宫的食物倒是大为赞赏,听爹说过,皇朝允制年,皇上下令废除皇室一膳百食的浪费习惯。菜色精细简约为主,若说她来皇朝游历的最令人往返的,恐怕就是这美食了吧。

不出意外,三日后,她背着包袱离开皇宫,没有惊人的美貌、没有夺目的才艺,她简单而平凡,自是不会在汇试的名单上。

出走前,夫子爱突然想去一次那废弃的竹园,瞧瞧前两日见到的差大哥还在不在,想告诉她,他指的路让她走了好远好远,后来才找到后花园,找到时礼宴已经要散了,她可没这胆子冲进去请安,搞不好还真要杀头。

竹园。

“这里是越看越像木园。”夫子爱瞧着这片景色。

咔嚓。脚下踩到了一片断竹,移开脚要迈步,却低头看到了断竹的特别之处,夫子爱蹲下身,捡起断竹,“木先生和木夫人相恋于此。”

殷红的唇张圆了,可爱的眸子闪着惊讶的亮光,随即笑开了。

半年前,露水县来了一对年轻的夫妻,言谈之间会戏称对方木先生和木夫人,因为喜欢露水县的清静和人口不多的特点,打算长久居住下来。

县令对于居住在本县的居民都有责任,于是最初就要审核与批准。

木先生留着络腮胡,但娘说这小伙子五官必定是很精致的,因为即使是胡须也掩盖不了他的俊逸。有一次娘问他,为什么不把胡子剃了,年轻人就不要浪费了好相貌。

木先生说,他的好相貌,妻子一人独享便足以。木夫人在一侧幸福地笑了,俏脸上满是柔光。

娘听了后回家让爹不许刮胡子,姐姐也要姐夫蓄须明志。

再后来,夫子爱有一回登门造访,恰巧见木先生正在刮着胡子,疑惑之下,木夫人笑语,这胡子扎人,每回亲亲他,都扎疼了她。于是他剃了。对于木夫人大胆的话,夫子爱不觉不妥,反倒有些羡慕。回家找娘说了,娘又下令让爹爹剃了难看的胡子,爹爹无奈照办。

木先生有一张俊美到无法形容的脸,整个露水县的女子都在议论着,夫子爱戏语还是让他续上胡子吧,否则这样貌,就不怕多情了?木夫人笑答,他不会!

他不会,三个字。夫子爱却听着想哭。

娘说,只有经历了考验的夫妻才会有那么圣洁的信任;娘说,以木先生的容貌,想必他们的经历一定不简单。

爹说,疼爱妻子的人,断不会是坏人。以此为由,批准他们入住露水县。

木氏夫妇的新居是木先生一手建造的,他在这里寻了一片地,亲栽了竹木,请了木匠师傅帮着一起修建了屋子,这片天地取名木园。最初木夫人不愿意,说木园这名字不好。她望着木先生的眼神那么柔和那么美丽。木先生说,这是他遇见木夫人的地方,名字不改了。

木夫人哭了,却哭地好美好美。

露水县不大,那些日子,人们茶余饭后还会传些话,猜测着,他们也许是大户人家逃婚出来的一对人儿;有些则羡慕着木夫人得夫如此……又过些时日,大家也都习惯了他们之间的幸福,露水县又是原来的露水县了。

夫子爱瞧了瞧四周,将断竹拾起,放进包袱里。她不会去猜他们的故事是否来自皇宫,那并不重要,重要的他们相爱地让人泛笑,羡慕地笑。这座废弃的竹园和露水县的木园有些相似,不过那里竹木葱绿,依山环水,更似桃源。这里……冷清了,少了人气、少了人情。她不喜欢。这皇宫,游历可以,居住……她还是喜欢露水县,那穷酸僻壤的好地方。

“这位姑娘!”

夫子爱转身就见一个侍者服的人站在她面前,“我这就走,不乱晃了!”以为他是来督促她离开皇宫的,夫子爱急忙解释道。她没有在参加汇试的名册上,自然要即刻离宫的。

来年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一袭简单的湖绿色长裙,白净的脸上五官分明,未抹粉妆却大方而得体,“姑娘前些日子在这里见过……”来年机灵地隐去了允烈的身份让夫子爱答。

“那差大哥?”夫子爱语道,看了看来年身后,“他今日不当班,是吗?”

来年点头示意。

想来到个别,也算是有缘人吧,夫子爱转念一想,这个想法打哪来的,“算了,你替我转告他,前天,他替我指的路,有些不对,让他以后可要认清皇宫的路才好办事呢!”

说罢,夫子爱拉了拉包袱,便告辞了。

“姑娘,不觉可惜?”来年又唤住她。

“可惜什么?”夫子爱回头,睁着杏眸不解。

“选妃之事!”

夫子爱一听,笑了,“我爹是露水县的县令,七品官!我是来游历的不是来选妃的!”挥手别了来年,迈步走了。

暗处的允烈这才走了出来,俊脸上有着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原来她很清楚,七品官员有花贴是奇事;她却不想要抓紧这千载的机会;她也知道他指错了路,让她错过了礼宴,她居然不是来兴师问罪,而是来道别的;她来皇宫……是游历,而非选妃。

此时的允烈并未觉得。他遇见了有趣的人。

她的背影很轻快,没有遗憾没有落寞;他的眼神很深邃,没有温度没有光源;

允烈背手,看着夫子爱蹦跳着离开,明白,她不喜欢这里!

……

而夫子爱绝不会知道,有生之年她还会踏进这里,以另一个身份。

允烈同样也不会知道,这个背着包袱的女子,将来会在他的心上留下痕迹。

此刻的他们……并不知道。

路边的孩子嬉戏着,玩着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一群吵闹的孩子们在领头人喊着一二三回头时都乖乖地定格在那一处。而时间也是如此,时间也是玩这游戏的高手,背过身不瞧它的时候,它走地飞快,而你转身注视着它的时候,又似乎找不到它在移动的证据……人生也许就是个孩子。

半年后露水县。

约莫有半年前吧,夫子爱从皇城回来,带着那片断竹,去到木园,她没有问木夫人他们的过去,是不是来自皇城、是不是到过皇宫、是不是……这些都不是故事的重点。夫子爱只是说着她在皇城的游历、说着她拾到这片断竹时的感动。

木夫人看着断竹发呆,随即又笑开了,她给夫子爱讲了一个故事,夫子爱哭了。哭地比木夫人还要大声。

她的生命是简单的,出生在露水县,爹娘恩爱,姐姐又体贴;她的未来也应该会是简单的,像姐姐一样嫁一个善良的好人;她不知道在这个世上会有感情这么地强烈和不容易。她哭着抱着木夫人,说还好,老天给了故事一个好的结局。

木夫人点头。

木园。

木紫玉搂着梨花,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两人又挤在一张竹椅上。

“哭过了?”木紫玉抵着梨花的头,闻着她洗浴后的花香,今日回家就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

“恩,我跟子爱说故事,然后她哭了……”说着扭着身子,转换着姿势趴在他的身上,“她一哭,我也没忍住。”随即又从怀里取出一片断竹。

木先生和木夫人相恋与此。

断竹是如何回到他们手中的,木紫玉不想知道,他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木夫人!”问道。

“嗯?”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后一句是什么?”

梨花专注地瞧着他俊美的脸,眼眶湿润,“是……什么呢?”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他笑了,俊颜除了美丽几乎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词汇了,他的眼眸不再黯淡和深邃,因为里面满满的是一个人哭花了的笑脸。

露水县,他们第一次来到这里,其实是因为迷路了,梨花和木紫玉都不了解皇宫之外的天地,这里安静偏远,人口不多。木紫玉心疼梨花四处奔波会累坏了身子,于是他们决定选择这里隐居。

木园,不在皇宫里了。木园,依然住着他们两人。这片小天地,带给他们的不仅仅是阴霾和枷锁,它带来他们的彼此。所以,这里,有了木园。

搂着梨花的手紧了紧,他俯首亲吻着她。

梨花一笑,闪过他的“偷袭”,跪坐在他身上,缓缓地解着自己上衣的细带,“我要做木夫人了哦。”

“好啊!”他笑语,目不转睛地瞧着她羞涩地勾引着他。

那一日也是如此,她将自己奉献给他,而他。没有权利拥有,那时的他心痛地毫无反击之力。

而此刻,他将她圈在自己的臂膀里,紧紧拥进自己的怀里,他失去过她,不只一次!即使是如今,他们仍然需要激烈地拥有彼此、感受着肌肤的炙热、听到彼此的呼吸,吻到彼此有了对方的味道,占有着彼此,只有激情才可以释放彼此的不安,让两人明确他们在!在彼此的世界里!

“梨花…。。”他忘情地占有着她,在迷离之际动情地唤着她的名字。

她环着他的颈项,让自己更贴近他,眼角的泪水是一抹纪念,纪念他们相爱地那么小心翼翼,她想要真切地感受他,告诉他,他们在一起了,会一直下去;也告诉自己,他们在一起了,不分离了。

月光偷偷拂过这一对交缠在一起的恋人,娇羞地躲到云雾之中去了。

他们之间,爱从来没有明说,可是,爱。不曾离开过。

一日,夫子爱拿着皇榜在露水县的告示处张贴着,县衙里人手不多,她时常会帮助爹爹处理衙门的事,爹爹又一次发现木先生身手了得,请他来县衙帮忙,他婉言拒绝了。娘骂爹爹是笨脑子,于是爹爹在娘的提点下去找木夫人。果然,隔日,木先生就来县衙报道了,他会帮着办案,但要求就是在暗处行动,衙门不要宣扬他的事。爹爹欣喜地答应了。

“小爱啊,这告示上写着什么啊?”卖菜收摊回家的荣婆看夫子爱张贴着告示,又一群人围着,可是这告示上的字,她也看不懂,就发问。

“荣婆啊,这告示是皇榜,选妃结果出来了,告示妃子的名字!”夫子爱走到荣婆身侧放大声音说道,荣婆年纪大了,耳力有些不行了。

“啊?痱子?谁生痱子了?”

众人一阵笑声,杂七杂八地说起来,“荣婆!是妃子!妃子!就是皇帝的老婆!”

“大伯?皇帝的大伯怎么了?生痱子了?”

夫子爱笑着,更靠近荣婆,在她耳侧说道,“荣婆,告示上的名字就是要做妃子的人!”

“要做妃子了?”荣婆总算听清了些,夫子爱连连点头,“小爱,你要做妃子了?”

这一下,大伙又笑起来,夫子爱也无奈地搂着荣婆摇头。

命运,是不简单的。不易猜,猜中了,也不易信。

这……又是另一则故事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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