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不是结束，这只是一切的开始而已……”
同样的话，在前一刻同样出自另一个的口中，带着轻松地笑意，“……我复仇的开始。”
“你怕了吗？”小拣十分舒适地躺在卧榻上，抿唇望着恶狠狠盯住他的叶聆泉，叶聆泉的一双手死死扣在机关上，而小拣的神情中满是且只有轻蔑，傲然的轻蔑，“你以为你能胜得了我吗？三年前，你没有能，三年后你也不可能。你这可悲地如同蝼蚁、地鼠般，苟且于这座不敢见光的破屋子里的人，终了一生都不可能胜过我。”
小拣忽的眨了眨眼睛，揉了揉脸颊，拍拍手，转身向着殿门的方向走去，“好啦！胡十三就是这样和我说的，话我带到了，现在我人也要走了。”
身后除了愈加沉重的喘息声外，什么都没有，小拣脚下加快了步子，他径直朝着门口处走去，他不曾指望过叶聆泉会撤去机关由着他离开，但方才在高处时，他已经估算过了距离，以那个胡十三的假人所在处为踏点，自己躲过这一种机关，冲出殿堂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今日……谁都不必再想离开……”
小拣忽的听到那孤零零的高台上传来一声如同叹息般的声音，心道不好，飞身已到了假人胡十三的所在地，只听到身边机括转动声响，方才那些机括逐渐转动，由刺转为箭，同时自己方才进来的那条路恍惚于机关间隙中闪现，小拣抄起假人胡十三，再一次跃起直直冲向那个间隙。
机会总是在分秒中消逝的，眼看着那个间隙越来越小，小拣于空中再次运气发力，带着假人越过机关，齿轮交错才他身侧擦过，于他身后渐渐闭拢。
“好了，如今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里，可以好好清算你我之间的恩怨了。”
当叶聆泉开口说这句话的时候，机括已经彻底闭拢，无数弓弩都朝向着高台的方向，他看着空荡而寂静的大殿中，扣了扣桌角，方才林立在殿中的刀剑全数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平整光洁的石板与雕刻着龙之九子的石柱。
“你出来罢。”
“我本以为没变的只有我，而你们早都变了，原来……”那个缥缈的声音又再一次响起，带着些许的迟疑“……却原来你也不曾变。”
那空荡荡的大殿中，恍惚间蓦地就出现了一个身影，而当那个身影出现时，叶聆泉的脸色彻底变了，他几乎咬碎牙齿，一字一字道，“是，你。”
“是我，好久不见……”那个身影仿佛有些迟疑着，也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叶子……”
话音未落，这个身影忽得移动。
“哐！”
十分响亮的一声就在那身影移动的同一刻响了起来，余音袅袅，回荡殿中。
“……你又回来了？”那身影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响声的制造者，半晌终于扶额叹道，“不是让你出去搬救兵的么？”
能以如此震动之声回归的人除了小拣，在这里倒也没有别个了。
“钱百万，你废话好多，救兵一定会来的！”小拣一咕噜爬起来，使劲揉了揉摔痛的屁股，龇牙咧嘴道，“可是在那之前……我得留下。”
钱百万沉默地看着小拣，他第一次觉得摸不透面前的这个少年到底想要做些什么，究竟是敌还是友……即使当小拣提出要他亲自到水晶龙王宫里，才能见到胡十三时，他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不是没有想到过也许会见不到胡十三，他不是没有想过也许会碰上叶聆泉，他甚至还想到了倘若这两个人真的打了起来，他要给他们两个脑门上各来一个爆栗，然后狠狠将这两人训一顿……可如今这般局面，他却不曾想到，他不曾想过那个沉默而骄傲，被他们戏称为小叶子时会生气跳脚的如弟弟般的人，如今只能坐在轮椅上，仇恨而怯懦地看着任何一个来人。而另一个人，不见踪影……
于是，他沉默了。
“让我来这里的……究竟是你，还是十三?”
钱百万终于还是说出了第一句话，这是一个问题，问的是小拣，可他没有看向他，仿佛这并不是一个需要回答的问题。
小拣的眼睛始终盯着高台上的那个人，没有丝毫的惊讶或者迟疑，立刻回道，“是我。”
“……恩……”钱百万轻声应了一句，一双眼睛始终望着高台上那个孤零零坐在座椅上的人。
这里他曾来到过，只是那时候这里还不曾是这般雕梁画栋，精致繁复，那时候这里只是一座空荡荡的机关城，一座他为自己搭建起来的小天地。
“这里……变了很多，你……”钱百万迟疑着望向四周，却再度沉默下来。他很想问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自己当年因为分歧离开了这里，如今回来终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
“为什么回来……为什么是你回到这里！”叶聆泉的声音幽幽自那黑暗的深处传出，仿佛来自深埋于泥土中多年，早已失去了生机的孤魂唱吟。
“来……看看你……”
这句话就这样脱口而出，甚至从不曾浮现于他的脑海中，更不似他会说的一句话，到许久后钱百万也想不明白自己的为何会说这样一句话。
叶聆泉沉默着，他看着面前这个人，也许自己也是期待着这个人的到来的，这是一个他曾当做兄长般敬重的人物……又或者其实谁来都已经无所谓了，自己一直以来所等待的，也许只是一个了断罢了。
“而我是请钱前辈来做个见证的。”小拣的声音清脆而出打破了两个人的静默，让叶聆泉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什么见证？”叶聆泉问道。
小拣自腰间侧袋中取出一个银面具，直直递向那个黑暗中的人，“战帖。”
烛火的一晃一晃地闪烁着，这个屋子实在太大了，即使点上再多的烛火，也不会让人感觉到明亮，抑或温暖。那些本应在阳光中美轮美奂的梁柱，因为阴影而只让人觉得影绰曈曈，唯有那展精心打磨雕刻的银面具凝着最亮的光芒，仿佛上面雕刻的每一支线条中，都凝着星点辉光。
“战帖？”
“正是，这就是延续你们三年前那场赌局的战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