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南蛮
骑在马上，阿焱依偎在我的怀中，春风吹拂在脸颊上，沁入心脾的清新。
“你觉得后世会怎么说我们？”我问。
阿焱睁开眼睛，握住我扯着缰绳的手，欢快地道，“无所谓啊，反正那个时候我们都不在了，他们怎么说，赞美或是诟病，都无所谓啊，我们听都听不到。”
我一怔——确实，何必纠结于这种根本就“无所谓”的问题呢，后世想怎么评说，基于真实还是想象，都无所谓啊，成为历史的人早已听不到了，只不过是那些后人唏嘘感叹而已。
我们只要把握住现在，把握住幸福，就好。
“驾！”双腿一夹马腹，我大笑着驰骋而去，阿焱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清脆，在耳旁回荡不休。
一个月后，我们来到了影关，过了这道关隘，就是南蛮的土地了。
“你说，这次去看阿洛，她会不会拔剑在你身上捅一个窟窿？”阿焱不怀好意的笑。
我也笑，“如果真会这样，到时候你可就是寡妇了，还有，你忍心自己的孩子没有爹？”
“那……”阿焱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她如果还爱你怎么办？”
“呦，我的阿焱吃醋了？原来女人都是小气的，这句话果然没错。”
“什么？我小气？”阿焱气咻咻地质问，还未等我回答，她蓦地冷下了脸，“你刚才居然没有反驳？这么说你其实不介意她还爱你？好啊，她现在是南蛮的阏氏了，地位非凡，你是不是想和重温旧梦来着？”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我无可奈何，真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一茬上的，果然孕妇的心思千回百转，让人琢磨不透。
天知道，哄人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情，这几日来我已经经历了无数次，游刃有余了，“我和她是不可能的，你知道我爱的是谁，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对当年的事心存芥蒂？”关外气候寒冷，四月时节居然还这样寒气真真，我捂住她的手，哈气为她取暖。
“是你的话，你能轻易释怀么？”仿佛是知道自己这一回说的过分了，阿焱有点不好意思，可她又不会承认，只能嘟着嘴这样小声说了一句。
“可你已经惩罚过我了，气该消了。”宠溺地在她的额上饮下轻轻一吻，我贴着她的耳朵轻轻说道，“如果不是这样，你怎么能舍弃天下跟我浪迹天涯呢？”
她的脸，立刻红的如同明艳的杜鹃花。
通关的时候破费了一番力气，百姓虽然信了那个胡乱杜撰出来的什么下凡仙人的谎话，但我和阿焱都到过明州，若是被人认了出来，那可是天底下最大的笑柄了，堂堂一国女皇竟然和自己的皇夫私奔，这样的事若是被世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留下什么笑话谈资呢。
幸好一切准备的周全，通关的文牒上清清楚楚地记录着我只是一个贩卖皮毛的客商，此番是带着有孕的妻子去往南蛮看望一个朋友，顺便采买货物，而有孕的妻子么，自然是坐在马车中“娇羞”地捂着脸。
自从五年之后，洛公主和亲南蛮之后，两国约定交好，开放边境城镇往来互市，像我这样的“客商”一年见都不知道要见多少，所以根本不会有人怀疑。
出影关五十里，早有人在那里等候。
“阿洛呢？她怎么没来？”阿焱抓着来人的胳膊摇晃，我看着她恍惚有几分眼熟，后来才想起来，这不是我曾在清洛观见到的那个小尼么，此时她蓄了发，梳作南蛮装扮，倒不容易认出来了。
“阏氏有孕在身，不便前来，特地派我来接二位过去。”她脆生生的声音倒是极好听。
“阿洛有孕了？”阿焱惊叫起来，“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怎么会这么巧呢，居然和我同一个时候。”
“二位请，阏氏一定已经等急了。”小尼，不，应该叫她“婉儿”，偷眼瞄了瞄阿焱的肚子，竟然也咧开嘴笑个不停。
一路向南蛮的王庭行去，婉儿一扫当年见时的冰冷，笑如春风，话也多，在那里喋喋不休，“阏氏当初听到两位化仙而去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几天几夜都没睡好，后来去嫣朝打探的人回来说，心皇已经即位了，她更是坐立不安，直到前几天都到了飞鸽传书，才知道是你们，这两天也一直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她说，早就想要见见姐姐了，一别五年，想念的紧。”
我和阿焱静静地听着，不时相对一笑，听到这样的消息真好，毕竟从小到大，阿洛都没有真心叫过她一声姐姐，现在，这种迟来的温情难免会令人欣喜若狂。
看来时间果然是最好的疗伤药，甚至可以弥合经久的伤痛。
王庭中，阏氏的大帐，婉儿掀起厚重的牛皮毡门帘，我和阿焱走进去，很是好奇。从前一直都不知道蛮族人生活的帐篷是什么样子的，这回见到了，才觉得更是一番新奇。
帐篷极大，不下一座宫殿大小，其中装饰繁复华丽，地上都铺着厚厚的提花毛毯，精巧的古玩饰物几乎摆满了一面墙大小，火盆中同时投入了檀香木，气味淡雅芬芳，阿洛正一手支颐，靠在一堆锦垫中笑盈盈地看着我们。
五年不见，她丰韵了许多，眉目间有一种孕妇特有的慵懒，身上厚厚的皮裘将她裹的浑圆，尖尖的肚子去露了出来，骄傲地挺着，看上去离临盆已经不久了。
阿焱笑的眉眼弯弯，过去拉住她的手，“阿洛妹妹。”
阿洛也亲亲热热地回应她，“姐姐。”
姐妹俩立刻好的跟什么似的，仿佛之前长达二十多年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阿焱刚在她身边坐下，姐妹俩就迫不及待地说起来话，从这些年的经历见闻到腹中的孩子，从天气气候到喜好的饮食，说起来无边无际，简直都没有个头。
我在一旁看的哭笑不得，她们两个，怎么生生就把我给忘记了呢。
这时候，婉儿过来传话，说单于想见见我，阿焱这才抬起头略带忧虑地望着我，我向她投以安慰的一笑，起身跟婉儿去了。
身后阿洛还在问，“姐姐，你们为什么离开皇宫？难道做帝王还不好么？”
阿洛的声音轻轻淡淡，我背对着她越走越远，却仍旧能够想象的出她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做帝王有什么好？不会幸福，更不会有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阿洛，如果你现在不明白，总有一天，你会懂的。难道你就会知道，当初你牺牲了那么多所想要争夺的，如果得到了，非但不会令你快乐，反而会让你永生痛苦。”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