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两生花双重生命
我不能想得太多,一切来自冥冥还将归于冥冥。在这之中,我有一段有花有树的生活。我坐在长椅上,关掉世界的声音,我说这次要久一点。我握住你的手,我知道这时还没有变成幽灵。
我是一朵花的幽灵,我向外看,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就像同样美丽的花,她们不知道我的眼泪为谁留。她们像天使一样,除非变成人才能看见。她们看见我的时候,我已经看了很久,从春天看起。她们都走过去了。我常想有另外一朵花抑或是人,在什么地方做着和我一样千年的美梦,两生花维罗妮卡的双重生命,现在我的躯体要去寻找我久别灵魂了。
这就是我知道的一点事情。生命是盲目的,幽灵是飘动的,而世界则充满了“喧哗与骚动”。
我是花的女儿,在我出生的那天园子里的花开的姹紫嫣红,妈妈说我就像花一样柔美给那个家庭带来了无限的喜悦和色彩。爸爸说就叫紫嫣吧,长大了一定是人比花娇。我知道我的生命会像花儿一样,只绽放一季,然后就悄悄地凋零,我喜欢如花这个小名,妈妈说我只能活到25岁就会像夭折的姐姐一样,这种先天性心脏病使我的童年弥漫了灰色的阴影。我甚至相信我的灵魂早已离开了我的躯体,我几乎能感受到心上的那个洞渐渐的变大,我在想如果花儿能够重新绽放,她是否还会选择在黑暗的土里挣扎许久只为了绽放一季后的凋零,而绽放那一季的美丽就像我等待宿命的安排。
白色的四月天似乎像医院浓浓的消毒水味道,弥漫着的是一种淡淡的哀愁,在这种无声的白色恐怖中,一点点阳光和细小的开门声都会引起神经过敏。所以偶尔有屡屡阳光从天窗直射进来,内心都会不平静。医院的楼道里没有什么陈设,简简单单的铺了木质的地板。唯一吸引眼球的,是楼道最高处悬下来的一个很小很轻的风铃,人走动时带起的风就能够让它叮叮作响,很是悦耳动听。我摸了摸上面的小铃铛,干干净净,于是便想,你那里一模一样的风铃会不会已经落了一层灰。然后我掩着嘴想笑,也的确笑了。
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似乎还是我们认识的第二年吧,我们一起去买了这两个一模一样的风铃。你说,当我想你的时候,让风铃动起来,你那里的铃铛也会感应到,然后一起叮叮铛铛。你还记不记得呢,那天买完风铃回来,我和你并肩坐在你家的阁楼上时,我们说了什么?你说:“不管外面怎么说都好,你要相信我,我只爱你一个!”我点点头,不说话,你又说:“我想和你一辈子走下去,这样的心不会变。”我又点点头,还是不说话。于是你也沉默了,只是望着窗外,发着呆。那会儿,你一定是在揣测我的心思吧。于是我把头靠到你的肩膀上,轻轻的对你唱一首中文的歌,不知道你听没听懂歌词,可那却是我最真的心愿:“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轮椅慢慢聊……”
想着想着,我便哼起来,“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那样温柔的歌曲,即使是自己唱着,也会有像进入梦境般的美好。而美好的画面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你的脸。
因为摄像机的真实,镜头里,你的微笑总是不能给我,你总能把脸部表情和肢体动作表现的很到位很真实。可当镜头一调转,你就立刻向我投来怀着歉意和爱的目光,即使一秒钟的空档也不放过。有时私下里,我会责怪你对我太过宠爱,即使是累了,你也不会无视我的存在。而你总是搂着我,用你软软的声音向我撒娇:“我看不到别人啊,我眼里心里都只是紫嫣一个啊!”我该怎么责怪你呢?责怪你不该爱我这么多吗?可我也是这样爱着你啊……满满当当的爱,再容不下第二个人。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两个职业的人,一个是保险员,一个是医生。在我18周岁生日的这天,我却同时遇到了这两个职业的人,一个对我说“你活着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另一个对我说“我会努力让你活得更久”。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到最深处,即使他不在了,心还能时时刻刻的感受到他,甚至可以变成他,用一个人的身体过两个人的生活。
只是,如果我早些年就相信那个人已经不在的事实,不知道我还会不会有再活下去的勇气。而那些被我虚幻出来的故事情节,恐怕也会消弭在时间的隧道里,无人想起。
其实想来也好,至少,我的爱让他多存在了几年。也或者说,我的爱让这个地方的人在他离开后的几年里知道了他的名字——慕一帆。
对啊,会回来的。即使过了四年,我还是这样相信着,从未改变。因为我,是那样的深爱着你。而我相信,你也是一样的,一样的深爱着我。所以,即使你去了某个地方不能回来,你的心还住在我的左心房里,陪着我的呼吸。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当爱已到深处,就可以用一个人的身体,过两个人的生活。你和我一直彼此维系着,息息相关,脉脉相存。我其实就是你的前世,你常说每一只蝴蝶都是一朵花的鬼魂,回来只是为了寻找她的前世,而你是否就是那只留恋我身边的花蝴蝶,我不知道如果我明天我还活着,我将不再绽放美丽,为爱,也为你。
这是一个没有的事情,获得幽灵的人,也会像花儿一样好看。“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这是个至美的世事,我在看花时,忽然变成了花朵。
花谢的时候,并不伤心,生命要在死亡里休息,变得干净。这是同一件事,一朵花就是“一朵墓园”。
我知道活的秘密,就笑了。我把多出的水,洒在字里,字也就开始生根开花。我好像在做一件上天的事。其实不是。天太黑了,我像灯透出光来;我安慰自己说,我是一个世俗的人,你们通过我到这里来吧!
我们都会死的,在获得形体的一瞬间,这件事就注定了。我们可以在活时,变成幽灵,继续飘荡,也可以和每片叶子一起被冰雪覆盖;这是每个幽灵都有的恐惧,他们在成为一个幽灵的时候,就有点“像人”了。幽灵本来是不害怕的。
近来我会对着花呢喃,说:你们要我吗?花也不回答,我是花的女儿,记得妈妈说我出生的那天院子里的花开的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妈妈说就叫如花吧!
我到过很多地方旅游,看过很多花,当心灵彻底明净的时候你就能听见花开的声音了,我拍下了我看到的每一个美丽的瞬间,把那些美丽收集起来,我头一次发现原来世界离我这么近。我把那些美好的东西画成画,写在书里,我想那样就可以永生了吧!
我想留下的记忆是没法死的,但在死的时候,依旧变成花。花在凋零的时候就会落泪,人在忘记死亡和爱情的时候灵魂就出现了。她们上下翻滚,过了很久,才会出现一颗透明的心。这是她们无法保存的希望。
看见了?看见了。那就走吧。
这显得有点灵异,花泪和灵魂都是生命,都是看不见的,在人忘记了死亡和爱情的时候。可是在那个敏感多变的年龄,这些奇怪的荒诞想法于我确实那么的真实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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