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昏暗的灯光下，程海锋单薄的身影仍忙碌着奏章的批阅，不时得发出轻咳声。
“小心着凉！”不知何时，萧漠北已经来到他身后，细心得替他更上外衣。
“漠北，你怎么来了？”见来人是萧漠北，程海锋不自觉得露出笑容。他拢了拢衣领，“别说，还真有点冷了，有劳了！”
“看您说的是什么话，应该的。”萧漠北将他面前的奏章推至一旁，“批阅奏章很辛苦的，尤其像我这般，年纪大了，体力一时跟不上，一不小心就着凉受风寒了，这不，咳咳咳~”
“什么年纪大了，你这么年轻……”发觉条理有些不对劲，程海锋这才发觉他是拐了弯的劝自己多休息。“哈哈哈，你这小子，连朕也敢戏弄啊，小心朕不把女儿嫁给你啊！”
“漠北说的是实话，您别忘了，我曾经也是一国之君啊。像我这样的体型，怎么算也是年轻力壮吧，熬夜很辛苦的，老是这样拼命，身体的承受力真的是有限啊！所以，漠北才不希望您太过操劳。”他深情得看着他的眼睛，“万一您也累倒了，雪落还能仰仗谁呢？”
“呸呸呸，你这话说的！”程海锋假装生气得责难，“朕虽然答应把雪落交给你，不过，嫁人只是一种形式，她可是朕的宝贝女儿，你若敢欺负她，朕绝对不轻饶你啊！”
“放心吧，有您在，即使给漠北千万个胆，甭说欺负她，就是顶她，漠北也不敢啊！呵呵~”萧漠北走到他身后，不自觉得帮他轻捶起肩来。虽然他们不是真正的父女，但是他们的情意，已经远远超过嫡亲父女的关爱了。他知道，眼前这位父亲，是任何磨难和危险的避风港，温暖，真诚，无私，竭尽全力。雪落有这样的父亲照顾着，他真的应该卸下所有的不安。
“你知道就好！”程海锋微笑着看了看萧漠北，“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啊，朕有种莫名得亲近感。觉得你啊简直就是朕年轻时候的翻版啊！当年对雪落的母后，朕也是你这般不顾一切，执着得一心保护呢。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久，但是朕从来没有后悔过爱上婉儿。如果让朕在王位和婉儿之间选择一个，朕会毫不犹豫得跟她浪迹天涯，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哎，只可惜……真的很庆幸自己拥有了雪落……大概就是这个原因，才令朕特别信任雪落的选择吧。”
“有您这样的父亲，雪落真的很幸福！”萧漠北不无感慨得说道。
“瞧瞧瞧，你这孩子，雪落哪是因为我这个父亲才觉得幸福啊，根本啊是你这个情人早就盖过了父亲的宠溺，哈哈哈~”程海锋表面装得像是很无奈的深情，可心底里却暗自赞赏着雪落择人的眼光匪浅。
见萧漠北暗淡了眼神低垂下脑袋，程海锋误以为他不禁夸，是不好意思的表现。
“好啦，好啦，时候也不早了，朕要就寝了，你也早点去睡吧！”
“是，父王。”
父王？刚转身的程海锋又回过头来，“你，刚刚叫朕什么？”
“有吗？没吧！”萧漠北矢口否认，“漠北先告辞了！父王。”这次，他把“父王”二字有意加重，说得特别清晰。只是一说完，顾不得呆愣的程海锋，转身就走。
“这次朕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还想骗朕！明明有叫朕父王，还不承认！喂喂喂~臭小子，走那么急干吗？”看着萧漠北匆匆离去的背影，程海锋突然有种不明所以的满足感。“傻小子，你早该叫朕一声父王了！雪落啊雪落，朕的女儿啊，你选择的夫婿令朕倍感窝心哪！终于有人可以代替朕延续这一份保护了！”
父王，原谅漠北。如果可以，漠北真的很想宠她，爱她，保护她一辈子的，但是，如今，漠北只想先保住她的生命，其他的，如果可以，漠北希望留到下辈子再继续……
“公主她已经……”刚服侍雪落睡下，见萧漠北进房，小菊忙向他解释说公主已经睡下。
“嘘~”萧漠北示意小菊不要出声。
小菊会意得退出厢房。
萧漠北轻轻在床沿坐下，看着熟睡的姿容，如孩童般柔和完美，他忍不住倾下身，在她额际印上了温柔的一吻。
“雪儿，坚强如你，即使没有我，相信你也能坚持下去，是不是？”他执起她的小手，整个没入他的手掌。轻轻闭上双眼，将整张脸轻靠在掌心交缠的接口，深情得体会着此时此刻难得的在乎。
许久后，他将她的小手放回被中。温柔得替她拢了拢被角，他转身欲离开。如果再放任情感自由，他怕自己会舍不得走。
“雪儿，对不起，原谅我！”
临行的脚步并没有动作，因为腰间多了一双温暖的小手。
“漠北，我不许你走！”原来，雪落根本就没有睡着。她将整张脸贴在他的后背，泪流不止。
“怎么了？是不是作噩梦了？”觉察到她不自禁流露的抖颤，萧漠北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他根本无法放下她，决然得离开。
他倏地转了个身，让她轻靠在自己胸前。“有我在，不用怕！”
“不要走啊！不要离开我好不好！”雪落失控得摇着头，双手抱得更紧了。
“好好好，我不走，我不走还不行吗？傻丫头。”他扶雪落重新在床上坐好，“你这样不穿衣服斗战空气很容易着凉的。”
“我不管，反正今晚和明天的时间，你都要留下来陪我，哪里都不许去！”雪落亲昵得环住他的脖项，“你明天所有的时间，我全都包了！”
“好，明天的早午晚三餐你都帮我吃了，我的时间都给你！”他调皮得弹了弹她轻巧的俏鼻，“记住哦，我每次都要吃两大碗才够。少吃一粒肚子都会咕噜咕噜的，你那么疼我，肯定舍不得饿坏我的，是不是？”
“只要你说话算话，明天哪里也不去，甭说两碗饭，就是十碗二十碗，甚至要我的命……”
萧漠北赶忙捂住她的小嘴，“呸呸呸，大吉大利啊！傻丫头！”
“嘻嘻……”雪落调皮得扮了个鬼脸。“我的命硬得很呢，雷公都劈不死我啊！嘻嘻~”
不自觉得揉了揉眼角，感觉到了明显的困意。不知道为什么，有了孩子后，老是喜欢贪睡。稍微一紧张，一激动，整个人就疲倦得不行。可是，不可以啊，她不可以睡的。再怎样辛苦也要撑到明日午时。只要约定的时间一过，那么，她一颗心也就可以放下了。
她拍拍自己的脸蛋，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
“好好好，你厉害，可是呢，再厉害的人也是要睡觉的。乖，等你一觉醒来，我保证你已经身处幽幽谷的溪水崇林的仙境了。”
“人家还不困嘛，呃~”也活该雪落犯窘，正说着，哈欠就来了。“漠北，有首歌我很早以前就很想唱给你听了，要不要听？！”没等萧漠北回答，雪落立马接过话茬，“不回答就是很想听了，嗯，现在呢就由程雪落这个举国闻名的歌唱家给我们亲爱的王子献上一曲——《只要一次真心真意》！”
“咳咳咳~”她故意清了清嗓子。萧漠北看着她俏皮的样子，胸口早已经装满了感动。这个傻丫头一定是猜到了什么，才会这样费尽心机想要留下自己。只可惜，他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时间，有你给我一种回忆。”雪落枕着他的后背，开始清唱起来。“因为你，怎么艰难我都尝试。生命有了意义，我的心永不忘记，曾经过每一次路上的风雨。太多的变幻无从逃避，太多的失望无能为力。经过多少欢笑流泪故事，我们再学会珍惜。太多的感情不能言语，我只要一次真心真意。就算未来会是相聚分离，就算一切改变放在心里，是你的名字……”
“啪啪啪~”一曲终了，萧漠北赞赏得拍起掌来，“这是我听过的最最动听的曲子！”
“你少寻人家开心了，呵~”雪落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我们呢要像歌词里唱的那样，只要一次真心真意，就算未来会是相聚分离，就算一切改变，放在心底的，永远是对方的名字！漠北，你知道吗？”她将她的头靠在他颈项，并用双手用力抱住他伟岸的身躯。“对一个妻子和孩子而言，最重要的并不是生命和时间，最最珍贵的是，他们可以和丈夫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哪怕这样的时间只有一分，甚至只有一秒，也已经足够。”
“是，最珍贵的是我们一家三口都平平安安得在一起！”萧漠北的大掌覆上腰间的小手。
也许她说得对。可是，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如果可以选择他们生存，他会毫不犹豫得去争取！哪怕，这一去，有去无回，他也无悔无怨！
“我突然间好想去幽幽谷啊，你说，我们在那里盖一座房子好不好？大小只够我们三个人住就可以了！”她拉过他的大掌，意有所指得抚上已凸隆的肚子，“你，我，还有宝宝。组建专属于我们三个人的家。”
三个人的家？原本是一个很原始的计划，突然间，反应到心里的，却是好遥远的奢望啊！萧漠北仰起头，拼命压下胸口早已汹涌的感伤。
“好，三个人的家！等到将来，咱们孩子再组建他们三个人的家；然后是孩子的孩子，再然后是孩子的孙子，再再然后是孙子的孩子，再再再然后是孙子的孙子……”感觉怀中人儿的倦意，萧漠北温柔得扶她躺下，然后替她盖好被子。
“雪儿，宝宝，对不起，恐怕……恐怕不能实现对你们的承诺了！”
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看了眼熟睡的姿容，他恋恋不舍得离开。
而床榻上忍了许久的泪水，自他闪身的一刹那终于决堤。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她留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