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微凉的天,空气中带着湿冷的味道,淡淡的阳光,穿过厚重的云层,金子般洒下来,照在水波鳞鳞的江面上,折射出柔和的光。
身后,二十条装满稻草的战船,人字排开,巨大的白色船帆高高鼓起,叫嚣着必胜的决心,而我站在船头,了望淳于冥暗的水师,任风,吹乱我如瀑的长发。
淳于冥暗果然兵强力壮,五十条战船,全部是四层楼高的船楼,每一层,都可以装下上千人,而这样,直接解决了人员供给不足的问题。加之船楼结构稳定,哪怕近身做战也是抗震能力极强,绝对可以称霸海上!
但是反观我们,势气倒是有,可是装备实在是不敢恭维,二十条船全是用城里的渔船改装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一条船上也就一百人,看着就少的可怜。
“你,你当真只要这么多人?”
那日和左沉之商量,他听完我的计划,诧异道。
“对,一百人,二十条船,足以!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咱们一赤脚,了不得和他拼死一搏,就算是全军覆没,损失严重的也是他!”我满不在乎道。
“你,”左沉之忽然抬眸看我,幽黑的瞳仁闪着烁烁的光,“你,你和她好像。”
“呵呵,我长得是大众脸,很多人都说过我长得像别人!”我笑着打哈哈,这话说的造次了,左沉之那么聪明,以后真的要小心一些。
“不是长得像,是感觉。人的眼睛总是会骗人,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不然,曾经心里面无数次出现的身影,甚至一颦一笑,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印在脑海中,无数次的闭着眼睛细细的回味,可是再见到,却还是认错了。”左沉之摇着头淡淡的笑,“你说,是不是我太笨了。”
“你,”
“嫌我唠叨了吧!让你笑话了,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话,现在却都想告诉你,你就姑且忍耐着吧,我不想忘了这许多,若是哪天我不能记得了,你帮我记得吧。”左沉之说着轻轻咳嗽起来,却努力压制住,希翼的望着我,“行吗?真有那天,你就写了烧给我,我不会那么快就过桥,我会在下面等她,等到下次转世,我就可以第一个遇着她了!比谁都早,然后再也不伤她。”
下一世,你要等到下一世吗?
“玉公子,何时进攻?”卜算子走到我身侧,看着前方,“已经有几十条敌船了!”
“啊,”我忙敛了情绪,回过神,“再等等,他们都还没出来,若是现在就杀过去,恐怕敌军会迅速撤离!跟咱们的人说,开始骂阵,淳于冥暗生性狂妄自大,激将法就是对付他的!”
“好!”卜算子点头,深深看我一眼,转头吩咐下去。
不一会儿,鼓声大作,北方汉子粗犷的叫骂声,喝着鼓点,听到耳夺里煞是豪迈,淳于冥暗的兵开始坐不住了,果然船又驶近了些,而且不出我所料,全部紧密的连在一起,倘若我们的火船冲过去,他们必是避无可避的!
江风越吹越大,我们的船开始迅速朝着敌军的方向驶去。我抬手拿过身边小兵背后的箭桶,瞄准敌船上穿着将服的男子,拉弓变射,只听“嗽”的一声,白翎箭凌空而出,正中那男子头盔上的红缨!
“将士们,冲啊!”我大喝一声,手一挥,船全速驶了过去!
敌军也不示弱,五十条巨大的船楼,像是在海上行走的巨大怪兽,摇摇晃晃就向我们驶来,刹那间,杀喊声一片!
敌人的弓箭仿佛满天飘落的箭雨,织成一张密密的网,铺天盖地就向我们袭来!我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招,迅速指挥士兵们躲到草垛里做掩护,敌人的箭根根插在草垛上,我们就拔下来继续再射过去!眼瞅着敌船越来越前,呜呜呜的水声震耳欲聋,我手一扬,发了信号,二十条船,同一时间点燃火把,顿时火光一片,映的江面上一片火红,仿佛整个江都烧了起来。
“全速开船!”我站起身命令道。
二十条战船,人字排开,像个巨大的火球,呼啸着就冲撞上淳于冥暗连成一片的船楼!
哭喊声,叫骂声,船竿倒塌的声音响彻江面,敌军完全没有料到我们的进攻,彻底慌作一团,巨大的战船成了士兵的殉葬场,有些人甚至是活活被踩死的!
“卜先生,”我负手走到卜算子面前,“咱们回去吧,船我已经准备好了!”
“好!”卜算子点点头,才背过身,我已然走到他近前,右袖里的匕首瞬间明晃晃露出来,直刺他的心脏。
“玉公子想干什么?”眼瞅着匕首送到,他却忽然回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冷冷道,“这么快就想让贫道死,没那么容易!”
“卜先生说笑呢!玉某跟你开个玩笑!卜先生是怎样的伸手,要是真想伤你也决不会用这么白痴的方法啊!”
我无害的笑着,左手却瞬间一抬,说时迟那时快,半截箭尾直直的扎在卜算子的胸前,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我,身子开始慢慢下滑。
“怎么也不能用匕首伤你不是,你当初怎么伤我的,我就要怎么还回来!”
我笑的天真,手里的箭又向里推了几分,疼的他到抽了口凉气。
“你,你,”卜算子面色惨白的看着我,仿佛看着修罗恶鬼,“你是钟灵儿?”
“嗯,”我俏皮的一点头,“算是吧,不过我有好多名字,这个已经不用了!”
“你,贫道还是看轻你了!妖女,果然是妖女!”卜算子恶狠狠啐道,只是到底有些年纪大了,体力开始不支。
“叫谁妖女啊!”我抬手在他脸上划了一刀,“卜算子,你应该庆幸自己活了这么久,若不是左沉之,若不是顾忌他的感受,我从见到你的第一次就不会放过你!我简直太想你死了!不,是想你生不如死!你当初是怎么对我来着?对了,好像是射了我两剑呢!再还你一箭!”我半蹲下来将匕首一把插了进去,“错了,错了,好像不是这个位置,偏了!”说着又拔出来,用力刺向另一个地方。“好像还个不对啊!哎,你说,是哪儿来着?”
卜算子紧紧的咬着牙,豆大的汗珠滴滴滑落,他死死的盯着我,忽然冷笑一声,气息微弱道,“妖女,贫道是不能收了你了,可是,可是,你也别得意的太早,今天,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说着,他忽然看向我身后,大喝道,“林正,快动手!”
心里一凉,身后果然一股强劲的杀气,我才想回身,“噗”,冰凉的刀刃已然半入我的身后,身体顿时一痛!
“哼,卜算子,你也够狠了,还不知道我是谁,只是看着我有那么点儿才能就动手,心肠果然不是一般的毒辣!”
“我,我一定,一定要帮主公夺了这天下,谁碍眼,我就要除了谁,钟灵儿,你早晚得死!”卜算子看着我,嘴角似要划出抹冷冷的笑,眼睛却瞬间瞪的老大,颤颤的伸出手,指着我身后,“你,你。”话说道一半,终于咽了气。
我诧异,身上的剑并没有再向内推,静静的动也不动,我回过头,却却看到林正长方的脸上满是痛苦,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已然断了气。
他身后,一身军服打扮的花湘,手里握着一把长剑,茫然的看着我。
“心儿,”花湘喃喃的叫我,小鹿一样的眸子带着慌乱,清秀的脸上全是鲜血,“你,你没事吧,“
“你怎么在这儿!”我忙站起身,一脚揣开林正,急急的跑向花湘身边。
“你脸上怎么这么多血!”我胡乱的用袖子擦着,雪白的衣衫上全是鲜红的血迹,心里莫名的慌乱,“哪儿来得这么多血!谁让你过来的!谁让你跟过来的!”
“心儿,心儿,”花湘仿佛痴傻了般,只是一遍一遍的叫着我的名字,眼睛却没有看我,呆呆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林正。
“花湘,你伤到了没有?怎么回事?你说句话啊!”看着花湘痴痴的样子,我心里翻江倒海的难过,他一定是在自责,那么善良的人,连只蚂蚁都舍不得伤害的人,却为了我,让几百年干干净净的手沾了鲜血,沾满了鲜血。
“花湘,我们回去吧!回去吧!”我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
他望着我,剔透的眸子里全是惊慌,“心儿,我,我杀人了!我杀了人了!”
幽黑的眸子,一瞬间全是血红,满天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