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我的宝贝彤儿啊!子杭,我真对不起你呀……”齐佑芝奔到巨幅画前,脸贴在镜框上嚎啕大哭。“小雨彤刚来院里的时候,胖嘟嘟的,还被院里的小朋友给取笑了呢!来这不到一年,小家伙天天哭着要妈妈,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六岁的时候瘦得都快没人形了。后来,许是孤儿院条件太艰苦,她就一直没胖过……”
听了夏院长的话,齐佑芝的泪水汩汩而流,几乎都要将眼前的衣襟给浸湿了,是她,生生将自己的女儿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呀!
跌坐在床头,手一伸,不小心碰到了摆在床头柜上那幅中号的全家福。
“这全家福,是皓然根据雨彤手中那张小小的旧照片给制作的,分大、中、小三套。大号一进门就可以看见,中号雨彤睡觉一转身就能摸到,小号的她随身携带着,从来都不肯离身的。
原来老照片刚丢的那会,丫头又是整晚整晚的睡不着,白天愁眉苦脸的,一点精神都没有,仿佛魂儿丢了一般。
虽然这丫头懂事以后就再没有吵要妈妈,但我知道,那孩子心里从没有一天放弃过寻妈妈的念头,只是怕我操心,藏在心底而已。那孩子,看着真叫人心疼……”说着说着,夏院长也哽咽了。
齐佑芝更是哭得连声音都沙哑了,紧紧的搂住怀中的相框,仿佛要将它揉进心里去,仿佛也想要体会一下彤儿这么些年的心境。
“嘟嘟、豆豆、阿毛,还有孩子们都过来!”皓然吆喝着,将孩子们都召集到齐佑芝面前。
“这位漂亮阿姨呢,就是彤姐姐的妈妈!你们都给阿姨说说,彤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哈。”孩子们是最纯洁的天使,相信从他们口中说出的话儿,是最具有说服力的。
“彤姐姐对我们可好啦,每次一发工资,首先给我买最漂亮的衣服,给豆豆买最新的漫画书,给阿毛买他最喜欢的糖糖,给……”首先出来响应的当然是雨彤的忠实捍卫者,嘟嘟小朋友。
“彤姐姐可小气了。从来都不给自己买件新衣服,要不是皓然哥,彤姐姐现在还跟丑八怪似的!我看外面的年轻姐姐,没有一个比彤姐姐土的!上次,好不容易有一身漂亮的衣服,结果彤姐姐第二天就拿去换钱了。”豆豆从一个‘小男人’的审美眼光分析道。
“豆豆,你胡说!彤姐姐不打扮也比外面那些姐姐要漂亮一百倍!这叫做天、生、丽、质,你懂不懂?还有,你这个没良心的,彤姐姐将漂亮衣服换的钱,都给咱们买粉蒸肉吃,给咱们建图书馆用了,要不是彤姐姐,你哪能看到那些你喜爱的书?”
嘟嘟小手将袖口一轮,双手叉上自己的小腰,一副小媳妇开骂的场景,跟雨彤撒起泼来的样子如出一辙,看来深受雨彤言传身教的影响啊。
“彤姐姐有妈妈,为什么毛毛没有?毛毛要彤姐姐做妈妈,毛毛要彤姐姐抱抱、揉揉、亲亲……呜呜,毛毛要彤姐姐……”阿毛哭着到处寻雨彤,其实也难怪,阿毛三岁以来,吃、喝、拉、撒都是雨彤一手照料的,阿毛将雨彤当妈妈一般依靠也就不足为奇了。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天真稚言,已然将雨彤鲜活的形象刻画出来了。她坚强而乐观,善良而纯真,节俭而富有爱心……,她,简直是孩子们心中完美的女神!
“院长,谢谢您将雨彤教导的这么好,我,我真的感激不尽!”在朴实无华的夏院长面前,齐佑芝觉得自己卑微得几乎抬不起头来,她根本不配在她面前自称为一名母亲。
不管是什么原因令眼前这位贵妇抛弃了雨彤,但夏院长在她此刻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悔意,那就是说她还没有到泯灭良知的地步,还可以被原谅。对于人,夏院长始终抱着宽容仁慈的态度,也许,在这一点上,雨彤更像她!
“雨彤她,很爱你!你尽力争取她的原谅吧!”夏院长紧握住齐佑芝的双手,仿佛要给她力量般真诚的说道。
“嗯。我一定会的!”齐佑芝肯定的点点头,得到夏院长的鼓励,她又多了一分信心。
夏院长欣慰的笑了。她创办心语的初衷就是为了让每一个孤儿,都能像正常小孩一样快乐健康的成长。现在,她渐渐感到体力大不如从前,要是能在有生之年,看到院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找到自己的父母,那该多好呀!
回去的车上。
“祝夫人,有件事我还是想跟您解释一下。雨彤跟唐韦昱并不是像外界所传的那样,他们,只是好朋友!而我,跟雨彤是真心相爱的!所以,请你不要相信外面那些中伤雨彤的谣言!”皓然觉得有必要说清楚一下,以减少不必要的误会。
“我都明白了。我以后不会再误会彤儿,令她伤心了。我还想再见见她,你可以……”齐佑芝有些为难的开口道,上次雨彤已经语气冰冷的跟她说过,让她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要找她的。
“您放心!我一定会说服她的!”既然雨彤现在这么被动,那么就让他在后面推她一把吧,如果她们母女能够团圆,他也算是功德圆满啊!哈哈,到时候雨彤还不得以身相许啊?皓然美滋滋的想着。
“真希望什么时候,你跟雨彤都能叫上我一声‘妈妈’。”齐佑芝有些奢侈的幻想道。
“小粽子……”皓然不死心的央求道。
“你不用说了啦!我说了不见就不见!”雨彤一口回绝道。真讨厌!干嘛要一遍又一遍的诱惑她啊,他知不知道她要下定多大的决心才可以说服自己说不去啊?虽然明明很想去,但她真的怕,怕等待她的又是一次深深的失望。
“小粽子!你可不可以不要口是心非?你可不可以遵循一次自己的心意?如果真不想去,那天为什么会和唐韦昱去现场?而且还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回来!当时知道逞英雄,现在怎么变缩头乌龟了?”
臭丫头!倔得跟牛一样,任他把嘴皮子磨破了都不为所动,她啥时候意志变这么坚定了呢?非得骂骂她、激激她不可!
“你说谁缩头乌龟来着?我当时,我当时是不小心,正好路过那而已……”雨彤刚开始说得气势昂扬,到最后心虚得越说越小声,直到最后声音如蚊呐。
“哈哈,哈哈哈……,搞笑吧你?夏雨彤,你不仅是缩头乌龟,而且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哼!”看见雨彤气得满脸通红,皓然继续激怒她道,他知道他离成功不远了。
“耿--皓--然,你--可--恶!我才不是胆小鬼!我去还不行吗?”雨彤双手环胸,负起的说道,笑话,她夏雨彤什么时候胆怯过?
“宾果!太好了!我现在就去打电话!”皓然兴奋的就要去拨电话。
“等一下。时间、地点我来定!你跟她说,下个星期三上午十点,梧桐雨咖啡厅,我等她!”下个星期三,是雨彤二十四岁的生日。
如果可以,这一天,她想和妈妈一起过。她好渴望好渴望和妈妈一起点燃生日蜡烛,唱生日歌;好希望好希望在妈妈的祝福下,许下生日的愿望;好期盼好期盼妈妈握住她的手,一起切生日蛋糕;好想好想妈妈对她说“咱们彤儿呀,过了今天就满二十四了哦,以后可不许在妈妈怀里撒娇了”,就像她当初对祝雨凤说得那般……
如果这次,妈妈能够按时赴约,或许她可以试着考虑原谅她,敞开心扉接受她……
“夫人,袁府的电话!”佣人大声嚷嚷着,齐佑芝急忙跑回卧房去接,自从雨彤答应见她以后,她心情极好,她当然知道星期三是什么日子,十月十日,彤儿的生日,她怎么会忘呢?
彤儿专挑这一天和她见面,也就是说,她心底其实并不是真正嫉恨自己的。
“喂?皓然吗?嗯,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忘记的,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齐佑芝开心的跟皓然通着电话,浑然不知客厅里,祝楚男通过电话分机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祝楚男脸色阴沉的厉害,她果然要去见夏雨彤那个贱人!还要给她过生日?她们还真是母女情深啊!但是,他绝对不允许!
第二天,一大清早。
“皓然,皓然,你快起来,你帮我看一看,我穿哪件好看?是这件白色的呢,还是那件粉色的?或者,那件黄色的如何?蓝色好像也不错呢!”雨彤几乎将她衣柜里的衣服全部给翻了出来,却始终拿不定主义,此刻她紧张的心情不亚于即将出嫁的新嫁娘。
“就那件白色的吧!你穿白色好看!”皓然揉着睡眼惺忪的眼,好困,瞅瞅窗外,天还没亮呢!这丫头!
“嗯,那我就穿这件白色的啦?皓然,我真穿这件了啊,皓然,我……”雨彤絮絮叨叨的,一点都不果断,完全不像平时的她。
皓然实在是受不了了,从沙发上抱起一个枕头,一把朝雨彤扔过去,‘恶狠狠’的说道“快去!安静的去换衣服,别吵我瞌睡!”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直到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精致的天使,雨彤这才满意的准备出门。
“老婆,事情完了以后,一定要早点回孤儿院哦,我在那里等你!你也可以和‘她’一起来,记得一定要早点哦,早去早回,OK?”他想要给她一个惊喜,不过要排在彤妈妈之后咯!
“知道啦,你真啰嗦!昨天就念叨一百遍了!”雨彤淘气的向皓然吐吐舌头,然后开开心心出门了。
清晨,祝府。
“张妈,你帮我看看,我这样穿合不合身?”齐佑芝张开双臂,在张妈面前转了一个圈,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特别紧张,生怕出了一丁点差错。
“夫人,美得跟天仙下凡似的,您就别担心了!”张妈无奈的说道,他们家夫人一向在着装方面很自信的,今天,这是怎么啦?
“那你帮我看看头发,有没有乱?”齐佑芝紧张兮兮的问道。
“夫人,好着呢,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我彩妆呢,有没有花?”齐佑芝还是不放心。
“我的夫人哟,我说您就别折腾了,一切都很好,没问题的啦!您快点出门吧,您不是说还要去买礼物吗?”张妈最后好笑的将齐佑芝推出了房门,他们家夫人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跟个要见公婆的娇羞小姑娘似的?
“你这是要去哪呢?”祝楚男端着一杯咖啡,阴沉着脸说道。
“哦,我,今天王府的太太约我去他们家叙叙旧,约了八点半呢,这不,时间都快来不及了!”齐佑芝硬着头皮撒谎道,如果告诉他实情,一场口角纷争肯定是少不了的吧。
“你还想骗我?!”祝楚男将咖啡重重的往桌上一放,怒斥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出去是为了见夏雨彤!而且约的还是十点!”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一个做母亲的心情。”齐佑芝虽然有些愤怒楚男暗中调查她,但她此刻并不想跟他起争执。
“理解你?那谁来理解我这个大家长的难处?你现在为了那个夏雨彤,都可以欺骗我!凤儿这些天彻夜不归,你也不闻不问!你是不是不打算要我们这个家了?难道我和凤儿两个人加起来都没有那个夏雨彤重要!”祝楚男怒不可遏道。
“楚男,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针对彤儿?你完全可以心胸宽广一点,接纳她,咱们一家人就可以和乐融融了,又怎么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呢?”齐佑芝含泪苦苦哀求道,现在她夹在中间实在是不好受,两边都是她的亲骨肉啊!
“总之,她姓夏,我姓祝,我们绝不可能成为一家人!她休想进我们祝家!”祝楚男吃了秤砣铁了心般的说道。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了。她姓夏的也是我的女儿,我去看自己的女儿,没什么不对的!你也没权利阻止我!”齐佑芝第一次强硬的说道,楚男的话太伤她心了。
“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你可要考虑清楚后果了!”楚男最后把心一横,威胁的说道。
“我希望你可以想得通。”齐佑芝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便坚定的朝大门走去。这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这是她分别十八年来,第一次给彤儿过生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
“反了,反了!这个家要完蛋了!”祝楚男恼怒的将桌上的咖啡杯摔得粉碎,将餐具全部砸得稀烂,最后连餐桌都给掀了。
听闻身后的声响,齐佑芝并没有回头,只是含泪加快了步伐,将门打开的一刹那,刚好迎面撞上泡吧才回来的雨凤。
“妈,大清早的,您这是要去哪啊?还有,您怎么哭了呀?”祝雨凤一边说着,一边扫视着屋内的气氛,发现父亲正在狂怒的砸东西。
“妈,您是不是又惹爹地生气了?您别急着走啊,我去给爹地说说,您认个错,服个软,我保证爹地不会跟您计较的!”雨凤着急的拉着齐佑芝的手,最近家里已经够不和谐了,她不希望,一回到家,又要面对终日的阴霾。
“凤儿,你放手,妈有急事要出去一趟,你放手,让妈走吧。”齐佑芝哭泣着哀求道,现在她的心里纠结的要命!
“凤儿,你让她走!走了,就别回来了!”见女儿都留不住她,祝楚男赌气的说道。
“爸,你怎么能这样说,妈……”趁雨凤说话的当口,齐佑芝挣脱了她的束缚,急急忙忙向外面奔了去。
商场里。
“夫人,您要的流氓兔、维尼小熊、机器猫已经给您包好了!”售货员礼貌而恭敬的说道。
“不够,不够!还有那啥白雪公主、灰姑娘、比卡丘什么的,哎,我也不懂,就是你们商场最可爱最新的娃娃,你每样都挑最漂亮的一个给我包装起来。”
齐佑芝低头思索着,记得小时候彤儿最喜欢娃娃了,每次看见可爱的娃娃都爱不释手,非要将它们买回家不可。
“对了,小刘,你跟蛋糕店老板说了没?咱们九点半去拿蛋糕,蛋糕要山楂口味的,外层要镶满草莓,这是彤儿最喜欢的口味了!”记得五岁给彤儿过生日,因为蛋糕上没有草莓,她还闹了小半天了!
“夫人,您放心。我已经叮嘱过很多次了!不会出错的!”真不知道是怎样的人物,令他们家夫人这么重视!
“还有,还有,我让小张去福新街路口一家老字号的店,买糖葫芦的,他去了没?彤儿,最喜欢吃那家的冰糖葫芦了!那么点小的孩子,就知道吃啥味,那丫头,可挑着呢?”
齐佑芝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仿佛回到了十八年前。而她口中彤儿的最爱,都是她努力搜寻的关于雨彤小时候的记忆。
却不知,早已物是人非。经过这么多年生活的磨砺,彤儿早就什么都不挑剔了,对孤儿院的孩子来说,努力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夫人,电话,许是小张打来的,可能找着那家店了。”小刘恭敬的将电话递给齐佑芝。
“喂?”齐佑芝心情愉悦的接起电话,却听到了雨凤心急如焚的哭喊声“妈,妈,你快回来呀!爸……爸他……,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