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温柔的血腥——剖解帝制时代的十一位太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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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宋高宗——最有福气的太上皇(2)

最值得庆幸的是,当时南宋的军事实力根本无法与金人抗衡,金人横扫半个江南就是明证。后来岳飞被十二道金牌招回,有人认为失去了消灭金国的机会。事实上,岳飞与金人的所有胜仗都不是与金军主力打的。当他正要与金军主力开战时,赵构及时将其招回。

赵构太迷信自己王朝军队的实力了,如果岳飞真的和金国主力开战,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一方面,赵构不希望赵桓回来,另一方面,南宋军队根本没有实力击败金人而迎回徽、钦二宗。于是,赵构的皇帝之位稳如泰山。但他的懦弱却仍使他惶恐不安,他始终密切注视着前方将领的一切,同时还担心将领造他的反。所以,才有了撤韩世忠,杀岳飞的举措。

就在这惶恐与不安中,他当了三十四年皇帝。这时,他忽然良心发现,觉得当皇帝真的是一件没有意思的事情。于是,他决定禅位。

对准太子的审核

自从他那个唯一的儿子死后,赵构就陷入后继无人的困境中。一些大臣也为此替他感到伤心,因为太子乃一国之本,如果一国长期无太子,必会引起人心浮动。更何况,南宋王朝本就已经局势不稳,王朝处在风雨飘摇中。一些大臣出于对祖国前途的关心,就在赵构亲儿子死后的第三天.进士李时雨就上书建议在宗室后裔中挑选贤良之人作候补继承人,也就是暂当皇太子,如果赵构突然精神大振而生下一个儿子,候补继承人再离开太子之位。李进士最后说,这样做的目的是稳人心,定国势。

可他也不想想,赵构先被吓成了阳痿,紧接着又死了唯一的儿子,正处在咬牙切齿的悲痛之中,你却在这个时候来这么一手,这不是直戳赵构的痛处吗。果然,赵构疼的大怒,下令将李时雨撤职查办,押出建康。过不久,金兵渡江南侵,赵构再度南逃,选太子之事就暂时被搁置下来。

几年,金兵在广大南宋军民的反击下狼狈北撤,赵构回到绍兴开始过起短暂的安稳日子,大臣们当然不会让赵构安宁,选嗣之事又重新被大臣们提了出来。最起劲的是宰相范宗尹,奏请赵构早日选定太子是他每天上朝的必修课。与此同时,慈圣献皇后也以异梦之兆,在旁劝说赵构应早立太子。赵构略有动心,但是,立谁呢。

有人向他很隐晦的建议,既然您无儿子,当然要立别人的儿子了。赵构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立太子并非小事,而且这里面还有很多玄机的。为了收揽人心,他公开表示:“太祖皇帝(赵匡胤)神威英武,一统天下、但他子孙却没能承嗣继统。如今遭遇多事乱世,太祖后裔更是凋零离散,真是让人悲伤落泪。我若不效法仁宗(赵祯)皇帝为天下着想,怎能让太祖在天之灵安息?”

他这段话说得真是让人热血沸腾,险些就让后人认为他是好皇帝了。他这段话里有两个典故。第一个是关于宋太祖赵匡胤的,赵匡胤称帝后虽然有四个儿子,但年龄非常小。他的母亲就对他说:“孩子,你之所以能这么轻松地取得天下就是因为周世宗把皇位传给了一个小孩子,闹得人心不归附。如果当初他立一个年长的皇帝,天下岂能到你手中?”

赵匡胤就说,“谨听娘教诲。”

他娘就说:“你和弟弟光义都是我亲生的,一旦你百年之后,就传位给你弟弟。四海之广,百姓至众,能立年长的君主,才是社程的福气。”

后来,赵匡胤死掉了,就把皇位传给了赵光义。可赵光义不是东西,死后没有传给哥哥的儿子,而是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赵匡胤的皇位成了肉包子打狗了。北宋后来的皇帝都是赵光义的后裔,而赵匡胤的后裔反倒日渐式微,默默无闻了。

第二个典故是,赵光义之后,经真宗传至仁宗赵帧。这位仁宗体弱多病,一直没有子嗣。他的老婆曹氏便劝他在近支皇族中选一男孩作为皇子,以备储位,若以后没有亲生儿子,就让他继承皇位,要是有了亲生儿子,可迟为藩王,也不妨碍立亲生子为太子。仁宗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选择了年仅四岁的侄子赵曙,把他接到宫中,交由曹皇后抚养。后来,宋仁宗病死,赵曙就继位称帝了。

起构把这两件事拿出来说,说明他还不是全无心肝的人。这是因为他一直认为自己的阳痿能痊愈,所以,现在即使让外人来当太子,他也不怕。另外,他之所以要挑选赵匡胤的后裔,就是为了避开同样是赵光义后裔的钦宗赵桓。

他说完这些话后,朝野上下便群起上书,请求立太祖之后。大臣李回说:“太祖不以大位私传其子,其心至诚,足见兄弟手足情深。陛下为天下远虑,远承太祖之举,实可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

大臣张守趁势附和:“太祖诸子不闻有失德之处,而太祖终传位于太宗,其高风亮节,胜于尧、舜百倍。”

赵构突然就觉得自己也高大起来,因为按照这种思路,但凡把皇位让给外人的皇帝就要比尧、舜胜出百倍。

在众多大臣的上疏下,赵构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他当众宣布:“选嗣之事乃理义之举,只要出于诚心,不难实行。当在‘伯’字行中选择太祖后裔,以顺辈分长幼之序。”

因为赵构是赵匡胤的六世孙,“伯”字辈乃为赵匡胤的七世孙,与高宗在辈份上是叔侄关系,故其有此说。

绍兴二年(1132年)正月,赵构从绍兴回到临安就开始着手选嗣事宜,派出人负责访求宗室子弟。让赵构很惊讶的是,太祖“伯”字辈后代居然有1645人。他有点恼火,这么多人里面居然没有一个是我赵构的。他让人在这些人中选出七岁以下的儿童,再经过一番严格的审查,最后只剩下一胖一瘦两个孩子。瘦小的叫伯琮,赵构一看到他就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孩子,正在想是否把他淘汰掉的时候。一只猫忽然从两个孩子身旁走过,伯琮一动不动,而胖孩子却伸脚踢了一下猫,赵构就皱了眉头,心说“此猫偶然经过这里,为何无故踢它。这个小孩如此轻狂,将来怎能担当社稷重任!”于是就将胖孩子打发走了,并把伯琮当成准太子来培养。

但是,这个准太子却在宫里足足呆了30年,这30年里,赵构一直抱着阳痿痊愈的希望,等待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到来,可惜,他最终也没有等到。

1162年,他决定立太子,在立之前,他准备再考验一下两个候选人(后来,他在老婆的建议下又增了一位,名叫伯玖),一天,他各赐伯琮和伯玖十名宫女,过了几天,高宗又突然将宫女全部召回,验身。结果,赐给伯琮的十名宫女仍然是处女,赐给伯玖的都已被破身。他这才立伯琮为太子。

立毕太子后的赵构就开始着手准备自己退位后的闲居之处。经过再三挑选,他最后看中了城西的已经死掉的秦桧宅。六月初,他把伯琮改名为赵昚。然后告诉他,我要把皇位传给你。

新旧领导人的感情

六月初十,赵构传出御旨,宣布:“朕在位三十六年,上仰苍天之灵,下仗祖宗之福.战事稍息,边境相安。国威日振。考虑到祖宗基业之重,一直兢兢业业,唯恐不能胜任,忧勒万机,没有顾得上片刻闲暇安逸。思欲卸去重任,以养天年。现在主意已定,决行大计。皇太子赵昚贤圣仁孝,天下共知,熟谙世故,久得民心。其由东宫太子转受社稷重任,乃天意所归,并非朕出于私心,皇太子可即帝位,朕称太上皇,皇后称太上皇后,退出德寿宫。今后一切军国大事并听嗣君处理。朕从此以淡泊为心,颐神养志,岂不乐哉!尚有赖文武大臣,同德合谋,尽心辅佐嗣君,共谋天下大治,永保万世安宁。”

接着,他把赵昚叫入内宫,说出了禅位之意。赵昚中听或极力推辞,坚决不肯受,并且退到大殿侧门旁,准备出殿回东宫。赵构死活把他劝阻住,并说自己的确想清清净净地过下半辈子。赵昚使这才流着泪答应下来。

于是,赵构登临这也是他最后一次登临紫宸殿,宰相陈康伯、副相叶义问、汪澈等率文武百官依次入殿,跪拜叩首,三呼万岁。在这种时候,宰相陈康伯在形式上要让赵构有一点安慰,他说:“臣等不才,辅政多年,罪戾如山。陛下皇思浩荡,宽容不究。如今陛下超然高蹈.行尧、舜掸让之举,臣等衷心赞叹,仰慕之至。只是从此以后,再也不能日常觐见天颜,犬马之情,不胜依恋!”

奏毕再行奏礼,群臣开始逼着自己流泪。赵构见此场景,也动了感情,禁不住流下眼泪。他哽咽地说:“朕在位已三十六年,如今年迈多病,已是垂垂老人,早想退伍闲居。此事断自朕意,并非你等臣下所逼,与卿等无干。希望你们能尽心尽力辅佐嗣君。”

陈康伯又说道:“皇太子贤圣仁孝,天下共知,只是谦让太过,恐不肯继承正统。”

赵构回答说:“朕今天一早就将其召至后宫,再三奉劝,他现已在后殿等候。”

说完,就起身离座,让太监们扶着返回了后殿,文武百官也随之退出殿门外,迟位仪式告一段落。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的样子,百官们在殿外廊下恭敬地听内侍宣读禅位诏书。听毕,百官们跪下,口喊万岁,等候新皇帝出殿上座。

过了一会儿,赵昚超就在这种壮观的迎接场面中出现了,赵昚在内侍的引导下来到龙椅前,请他入座。但赵昚却侧立龙椅旁,坚持不肯就位。内侍只好三次传达太上皇的旨意,并请了他七八次,赵昚才略略侧坐。正准备放新皇帝登基的音乐时,赵昚忽然从龙椅上一跃而起,百官大惊,赵昚让百官快起来。

宰相陈康伯站了出来,劝说赵昚道:“请陛下即御座,南向正位,接受太上皇帝托付之意。”赵昚面带极不情愿地说:“父皇之命,出于独断,这个大位我惧不敢当。”

群臣听了,心说,哪里有这样的,别人都是抢皇位,你却礼让。陈康伯只好再次上前劝说:“陛下应天顺人.继承大统.龙飞宝位。臣等才识短浅,只恐不足以仰辅陛下。然陛下顺承风云,应干载之遇,实事关四海苍生安危。若陛下从容就位,天下百姓当不胜幸庆。”

赵昚站在那里,想了一会,才慢慢地坐了下去。百官给他磕头。即位仪式就这样结束了,按照规矩,太上皇赵构应离开皇宫赴德寿宫。赵昚身亲自送行,赵构再三让他回去,他为尽孝道而前进不辍,赵构见此情景,十分欢快,向侍从说:“我找了个好的承继人,我没有不痛快的事了!”

此后,赵昚每五天去看望太上皇一次,赵构认为过勤,让他每月只去四趟。赵构就在这样惬意的境况下又活了二十五年,享年八十有一而终。

赵构的禅位禅得非常彻底,国家一切事情,他都不管,只在德寿宫安心养生。而成为皇帝的赵昚却以他曾经的魄力开始了对金国的讨伐,虽然,他和宋朝的任何皇帝一样,到关键时刻就求和,但毕竟,在南宋一朝的所有皇帝里,赵昚(宋孝宗)还算是励精图治,打算恢复中原的唯一的一位皇帝。

赵构以得到皇位而屈服求和被人唾骂过,但其让位之举却让人对其礼赞有加。事实上,如果不是他没有子嗣,如果不是赵昚在三十年的时间里以孝道服侍他,他断不会把皇权交给赵昚的。

任何人都没有那么伟大,尤其是皇帝,如果不是形势逼到他不得不那样做的份上,他是绝对不会那样做的。赵构自然也不例外。

赵构死后,赵昚也想学赵构的禅让。就在赵构死后的第二年,他匆匆忙忙地禅位给亲生儿子,后来的宋光宗,可惜儿媳妇李后以前曾几次遭到赵构和赵昚的谴责,因而怀恨在心。当宋光宗极为后,她就以皇后的身份挟制光宗,使之全然不顾对太上皇孝宗的省视、问膳。可赵昚却异常想见皇帝,朝臣看不过去,三番五次请求皇帝过宫问安,宋光宗害怕老婆,就不敢去。等到赵昚病危之时,仍对亲生儿子望眼欲穿,可他儿媳妇的确不是好东西,偏不要他去见。可怜的赵昚就在失望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赵昚不明白,自己与赵构的感情是皇权下最难见到的感情,他以为他付出了就能得到回报,显然是大错而特错的。在皇权交接中,你肯于交出去是证明你的道德,但别人接到后是否能如你所愿,那就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