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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学农(1)

《新原》正办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老师说大家期待已久的学农终于要到来了。班主任喜欢讲正面的,说在那里同学们将体验到迷人的田园风光,将在艰苦的环境中锻炼自己的意志,将可以纵情联欢,放松学习压力。

温翔则喜欢讲反面的,他用很幸灾乐8的语气警告同学们不要掉粪坑里去。然后满脸坏笑着说起一些陈年旧事:“农村你们没怎么去过,我们要去的那个农场粪坑比较多,而且设置得跟地雷一样,不太容易发现,千万不要不小心掉进去了。你们不要笑,我们年年都有人掉的。几年前我带的一个班就有两个学生掉进去了,这两个人怎么掉的呢?是两个女生,平时关系好得要死,天天在一起手拉手。那天她们手拉着手走路,前面一个比较重的不小心踩进去了,后面那个拉不住,然后两个人一块下去。那两个女生啊!哎,好几年吃饭都不香啊!还有今年的市外国语中学,他们先去学农的,今年掉了八个。”下面的学生听得又惊又喜,互相笑笑,想看看最后谁会掉到粪坑里。“还有你们女同学更要小心啊,嗯,那个我就不说了。”

温翔嗯了一下,下面的女生就都听懂了。随即一起发出一些比较怪的声首,好像又是害怕又是新奇。生活就是有许多不情愿,既然无法逃避就只好享受,这种话估计也是她们编出来的。

温翔想讲而没有讲的就是学生中间私下流传的“707事件”,所谓“707事件”就是十年前有个女生学农的时候被当地农民在706寝室糟蹋了,那个女生想不开,于是在707寝室上吊自杀。从此那个寝室就没有人住了,因为半夜经常闹鬼。

下课之后崔敬文他们就过了最后一次传统意义上的“十一”长假,7天里的最后一天,徐志远给崔敬文打电话,说要在网上联机打魔兽。

崔敬文说:“算了,我魔兽又打不过你,没兴趣了耶。”然后就等徐远机。

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会儿说:“还是打一次吧,陈可澜跟我分手了,我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崔敬文听了有些伤感,于是说:“好吧。”

然后的过程就比较无聊了,徐志远在残疾住院期间练出了一身的魔兽本领,不仅嘴上厉害,手上也很厉害。初期爆女猎就把崔敬文秒掉了,完全没有悬念。徐志远打得爽了,心情好了,又想当大哥。于是说:“你打网游吗?”

“那你来打凯旋吧。我罩着你呀。”

“算了吧,不用的。”崔敬文从来不是那种要让别人罩着自己的人,那种人生完全没有意义啊。何况有个人在自己面前耍大哥也很是让人不。

什么事情都让人罩着的,比如地主少爷啊,宫里大腕太监他干儿子啊,活得都挺没意思的。但也有人喜欢,陆惠就常说:“其实我小时的梦想不是当科学家为全人类做贡献什么的,我就想回到封建时候去,当个地主少爷,平日不学无术,没事带着一群狗腿子上街调戏一下良家妇女。”

7天长假过完,大家拎着一包一包的衣服、零食什么的上了学校的空调大巴。崔敬文晕车,最怕的就是空调车,只要空调车里面那种冰凉的味道涌到鼻子里面,崔敬文一刻钟就挂了。江晨什么的一直赞叹崔敬文这么能晕车,对此的官方解释是:哈里波特他爸妈都会魔法,所以哈里波特的魔法贼有天赋,崔敬文他爸妈都晕车,所以崔敬文晕车也贼有水平。好在崔敬文久病成医,对人体晕车原理及治疗方法有。

别人都带两个大包,崔敬文还多带了一个晕车专用的小包,里面有各种药品。崔敬文上车半个小时前开始用药,先是外用的,一块治跌打损伤的药膏上粘一小块生姜片贴在肚脐眼上,双手内关穴和双耳后两个什么穴位的地方也分别贴了一块。说明书上药理说了一大堆,好像很能治晕车的样子,其实配方就是薄荷冰片什么的,估计含在嘴里也能当润喉片用。口服的是传统的晕海宁。所有的药在副作用一栏里面都写了嗜睡,估计这就是其根本疗效所在。

上了车子,崔敬文戴上灿0,这个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特别有用。公交车屁颠屁颠地像摇篮一样带着昏昏欲睡的崔敬文奔向希望的田野。车子先停在路上振动着,然后放了个屁之后就开动了,慢慢地,城市日渐萧索而树木日渐繁盛起来。大部分男生女生都在车子上打来打去,打牌或者打人。崔敬文平时也精力充沛,但一到车上就只会睡觉。只有睡觉的时候才能忘记那种与大地隔离开的痛楚。药效还没有发挥的时候崔敬文觉得自己的胃就像路边上的那些混凝土车一样,不停地翻滚着。肚子里的东西也都很有进取心,纷纷要求上调。熬了一会,药性开始发作,当地的路况也充分发挥了摇篮的作用,于是崔敬文就很不雅地张着嘴巴进入了梦乡。梦里面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经过10年的城市生活,崔敬文以为自己已经渐渐淡忘了那个地方,如今却发现这么多、这么深沉的回忆与臆想只是沉淀在他脑海的深处,只需要灵魂轻轻的一步,便可以激荡起无数的忆念:那些满山遍野连接着天边墨色山林的油菜花,那些如同昨日回忆般澄澈的河流,还有那么多纯卜可爱的辛勤劳作的人,或者一些游手好闲总想不劳而获的人。

过了不知多久,巴士车在一个很像劳改营的地方停了下来,大家提着自己的包包在门口整队。人多的地方就有乞丐,那边也有。乞丐跟清点人数的体育委员一起,挨个清点了学生们。当乞丐向陈若鸥伸出自己沧桑的双手的时候,陈若鸥挠挠脑袋说:“我都是100块的,没有零钱怎么办?”眼里满是歉疚,乞丐低调地说:“没关系,我可以找。”

后来,来了一个退伍的前解放军叔叔,把这个乞丐打发走了,然后领着众人去了寝室。寝室很小,但床很多,所以很挤。大家铺被子的时候手机纷纷响起,都是父母来问平安的,没有人主动去报平安。接完了父母的电话后,部分人开始打电话给自己的女朋友报平安,脸上都充满了幸福的微笑。崔敬文无聊地坐在上铺荡着两条腿陪着韦(严一起傻笑,徐志远则一脸落寞地打电话给其他学校的哥们。

过了一个小时,集结号响起,同学们被迫拿着纸笔去操场上听某人作报告。当地领导真是多啊,还都是专程赶来的,听完了某人的,又要再听某人的。大概大家都觉得灯光下的人生是最完美的人生吧,其实那里没有灯光,只有无数鄙视的目光。崔敬文的药性是一波一波发作的,而且为了不会呕吐打扰大家雅兴,崔敬文咬咬牙吃了三倍剂量的。所以听了一会儿又睡着了。韦俨在后面推了几下推不醒,照顾班级荣誉,只好在后面用一只手扶着,看上去崔敬文倒像是一副认真低头做笔己的样子。

等崔敬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睡了一觉后精神好了很多,环顾四周其他人却瘫得不行了。领导们的胃都经过了长期的大运动量训练,所以消化能力特别强,此刻都觉得饿,于是加快进程,不久光芒万丈地宣布:“……到此结束。”学生们听到结束二字后都拼命鼓掌,领导觉得自己深得人心,也笑眯眯地轻轻鼓掌。

听完报告大家去吃饭,农场食堂供应的纯天然无公害饭菜香甜可口,就是少了一点。老师们发现问题后应变神速,连忙把男生女生打散了吃饭,这样下来大家就有希望吃饱了。这个主意看上去很好,但忽略了女中豪杰的存在,崔敬文那桌子有个女生特能吃,鸡腿还可以做到一人一个,其他混在一起的菜瞬间就被一扫而空,像被吸尘器吸过一样,在校园内传为奇谈。名声传开之后,前几天吃得饱的男生纷纷要求参观,美其名曰:“一睹芳容”。

农场方面知道学生们吃不饱,所以特意在食堂下面开了一家小卖部,里面卖的东西又小又贵,还限制学生的出入自由,不让他们到外面去买吃的。即便学生有活动要出门,也有假军官在边上看着,敢去超市买的就警告说要找你们班主任,情节相当恶劣。不过学生们也不是很在意,出门的时候家长们都塞了大把的钞票,钱一多了好像就不是钱了,于是大家都随便花。

夜幕降临后,广播里宣布开始洗澡了。农场里澡堂小,所以各班要排队洗。才轮到三班的时候,七班的男生们就整装待发了。每个人的脸盆里都放着各式各样的护肤品。洗面奶就有好几种,豆豆多的用相宜本草,大部分是男士碧柔活性炭。崔敬文用自然堂的,因为广告比较鼓舞人心:你本来就很美。嘿嘿,我们男的还真是妖娆啊。

农村的夜很安静,这里的晚上却很喧嚣。空气中到处都是学生们的叫声,崔敬文先以为他们洗得很开心,走进去才知道是被烫的。那边的水龙头看上去和自家的没什么两样,但都特别单纯。有的龙头专放热水,有的龙头专放冷水。崔敬文一开始不知道,先试了一个龙头,

出来的都是冰凉冰凉的。崔敬文对此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被冰得一个机灵。换了一个,先拧红色的水龙头,喷出一阵热水,崔敬文想:终于有热水好洗了。连忙调水温,调来调去水龙头还照样热力不改,试了好几个都是这样,只好去冷水那里凑合。心里对学校领导佩服得五体投地:你们真会挑时间啊,幸好现在还不是特别冷,要是冬天来学农,日子可怎么过啊?

崔敬文缩成一团正在那边练脂肪,突然看见边上也缩成一团在那儿凑合的韦俨惨叫一声跳了起来,原来水流在不知不觉间改朝换代,冷变热了。韦俨猝不及防,所以才被热水烫得飞起来,羽毛掉了一地。崔敬文正在那边吃吃笑着,突然自己这边的热水也造反了,羽毛也掉了一地。这些少年啊,就像崭新的机器一样,反应特别快,一下子就从喜剧片频道调到了恐怖片频道。接着一排水管跟解放军攻打锦江城时放排炮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喷热水。大家也跟跳舞似的,一个接一个地表演单脚起跳。骂声笑声,混成一团。

水温越来越高,都受不了了,赶紧关掉水龙头,众人身上的肥皂、香波、洗面奶都还没有冲掉呢,这就像是七仙女被那个日本色狼祖师偷掉衣不能上天一样,一群男人也不能芙蓉出浴了。江晨骂道:“你奶奶的,要我用口水洗澡啊?”大家正束手无策的时候,有几个觉悟高的龙头开始出冷水了,大家就凑在一块解决了问题。经过这次的教训之后,同学们都改掉一天洗一次澡的坏习惯,换成两天一次,三天一次,所以寝室里一片散不掉的书生的酸臭味。

大家吃好饭,洗好澡,偷偷打会牌,就要熄灯了。农场实行严格的灯光管制,到了10点整的时候,世界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万籁俱寂中只有窗外拿着电筒在寝室边上逡巡找茬的教官们的声音,他们喜欢报一个寝室名,敲一敲门,用手电往里面照一下,然后在自己的本子上记下来。搅得本来想睡觉的也不想睡了,所以黑暗里一双双眼睛,都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崔敬文下铺睡的是韦俨,喜欢拿笔戳崔敬文玩,崔敬文后边是江晨,崔敬文喜欢用脚挠他头玩。闹腾了一会,第一批教官们各自回屋睡了,世界恢复了生气。

大家第一天在一起,话特别多,讲着讲着觉得无聊了,有人提议说:“我们讲鬼故事吧。”一群人说好,崔敬文和韦俨说不好。其实讲鬼故事是件很好玩的事,假如一群人都不怕鬼就没有意思了,最好的氛围就是其中有一两个怕鬼的,今天这里符合条件。

崔敬文是真怕鬼啊,小时候上个厕所都不敢去,总觉得黑暗里会窜出个鬼来把自己抓走。其实他也没看过鬼片,不知道怎么会这么怕。崔敬文有个表弟,表弟更怕鬼,开着灯上厕所,上到一半突然跳出来说:“鬼掐脖子啦。”崔敬文还没到这个地步,但小的时候,晚上上个厕所也要费半天劲。先是忍着,憋不住了再冲过去一把把灯开了,就是这样尿个尿都觉得后面有个东西在面目狰狞地看着自己。

那些没良心的东西听说有两个人怕鬼,于是更加兴奋,群策群力地讲了起来。讲了一会儿,韦俨受不了了,连忙拿手机戳上面的崔敬文。崔敬文问:“干吗?”

“你在听吗?”

“在呀!”

“吗?

“不。

“我怕死了。”讲故事的人得到肯定后很是开心,其他人也在那边傻兮兮地学鬼叫。

过了一会儿,韦俨又来戳人,“干吗?”

“没事,我想听个正常一点的声音。”

“我靠,不是很恐怖呀。”

“不行,我晚上要睡不着了。”两个人正在交谈,其他人正在讲故事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门边的韦俨居然站起来要开门,外边叫道:“102”,原来是第二批查房的,肯定是扣分了。

鉴于有工作人员在附近,大家都不敢出声。等没声音之后,韦(严又说:“我要上厕所,谁陪我去?”

“自己去。”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韦俨听了差点哭出来,“不行,我怕呀。崔敬文,你陪我去呀!”

“我又不要尿尿。”

“哎呦,不行。”韦俨狗急跳墙,拿起手电筒照崔敬文的眼睛。崔敬文被照后反应激烈,就像前面正在洗冷水的时候被热水烫了一样,作势要打人,要打人就要起床,于是崔敬文就被韦俨拉到厕所去了。

农场的厕所真不是好待的地方,崔敬文原来以为不熟悉地形要找不到厕所。但那边的厕所标志明显,就是奇臭无比,看不到牌子就知道那里是厕所。两人循着味就找到了,验明一下标志牌上人的性别后就捏着鼻子进去了。农场方面大概也知道这里臭,所以还故意在里面用了一种带香味的空气清洁剂,香味和某种洗发水的味道很像。从那之后,崔敬文闻到这种香味,遇到用这种香波的女的都敬而远之。挥之不去的记忆啊。

韦俨在里面本来准备悠长地尿上一泡,但崔敬文却在他后面装鬼,巨大的影子在月光下扭动着显得很可怖,然后韦俨就被吓得尿意全无。不过他有手电筒,对崔敬文照几下崔敬文就不行了。所以最后韦俨还是叫了声“爽”,出来了。

出来之后两个人见手上有手电筒,又觉得刚才被敲门扣分很不爽。所以隹敬文就在回曼室的路上狂敲别的曼室的门,韦严就对着曼室窗户打手电,听到里面在一阵骚动后立刻变成死一样的沉寂,觉得更爽。

第二天清晨,大家被组织出去熟悉环境,进行社会调查。大家一听不用在这个鸟农场待了,都觉得特兴奋。吃了那边、卖部的方便面之后,也准备出去储存一点过冬的粮食。原来大家以为是自由调查,比如去网吧调查调查设备情况啦,去饭店检查检查饭菜质量情况啦,没想到学校要求学生们行动要有组织性、纪律性。所以让大家出去听老农作一个关于当地新面貌的报告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