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起,大地万物如同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漓雨轩内一片寂静,细听才能闻得微弱的哭泣声和平稳的呼吸声。两种声音交汇在一起,有些不太协调。
宁冉泪汪汪的凝视身旁人,内心的五味陈杂,泪水不断从眼角流淌而下。她明明该推开他的,可是身体却违背了自己的心。昨夜疯狂的缠绵,让她疲倦不已。她想好好睡上一觉,希望醒来之后是一场梦,但她骗不了自己。
她的身上斑斑点点的吻痕,全身的酸楚,无不昭示着昨夜的一切。这不是梦,是真实存在的!不管他的目的何在,昨夜她又顺着他沉浮在他身下。
挪开他的手臂,她强忍着不适坐到床角落,他为何能睡的如此心安理得?难道他忘了自己在等他的解释么?如果他有苦衷,或许自己会原谅的!但是她真的想不出他的苦衷在哪里!
寒翊钰动了动身子,掌心下空空如也。他猛地坐起,见宁冉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心不由的狠狠揪了一下。她居然还没睡着?莫非她就这样看着自己么?“冉儿,我……”
“你别说!我不想听!”捂住耳朵,眼泪流的更凶了。她害怕,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对她!他是她的夫君啊,她最爱的人啊!为何会让自己如此不认识呢!
寒翊钰心疼极了,也难过极了!在她的眼神中自己看到了不该有的恐惧和伤心,仿佛自己是个坏人!“冉儿,对不起。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太子。我从没怀疑过你的用心。在我看来,你是真心对我好的。可我万万没想到,在这种相信的背后是欺骗。我们是夫妻啊,为何要对我下药呀!你明知酒里有合欢散,为何还要让我,让自己喝呢!难道……”她现在乱哄哄的,脑子里时不时出现‘合欢散’,‘****’这两个词。
寒翊钰小心翼翼的抱过她,声线醇厚而温柔,“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保证!”这种情况是自己不曾想到的,也是他不愿见到的。此刻的她犹如一只受伤的小鹿,让人心痛!而他却无从解释,他这次似乎错了。他不该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小手不停的捶打着他的胸膛,十分不满的指责,疑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自己除了这三个字似乎再也说不出别的了!寒翊钰只好由着她发泄,由着她哭。直到她精疲力竭,昏睡过去。他才把她放下。
帮她掖好被,轻柔的拿起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她一定很累,还是等她醒了之后再说吧。还有父皇和母后,他也必须去解释。
“冉儿睡了么?”皇后一脸不善的斜视他,整整一夜她都无法安睡。她实在想不出钰儿为何要那么做!
佟淑颖直摇头,她得到消息时,他已在惜颜殿。而一早母后就把她叫去问话,她这才得知一个晚上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真为冉妹妹感到痛心。
“母后那么早?”寒翊钰心虚的低问。
“早?本宫心神不宁,一夜无眠。与其在凤仪宫干等,还不如来漪澜殿坐镇,免得有人上门滋事!”昨夜徐嬷嬷把他从惜颜殿请走,她就想到今日会发生什么!冉儿不宜出面应对他们,只好她自己来!“本宫和皇上还等着你的解释。”
“皇后娘娘,安侧妃,祺侧妃向太子妃请安来了。正在殿外候着呢!”婧瑶见到某人,神情中带着浓浓鄙视,她们苦苦哀求严太医终于知道合欢散是何物!这……,这太难让人启齿了!他们的小姐真是可怜!
“瞧瞧,说曹操曹操到!”皇后神色倏地一沉,着声道,“让他们进来!本宫倒要看看他们这么早来请安做什么!”
寒翊钰也有点不悦,他们还真是会挑时间!母后正在气头上,定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徐嬷嬷。让御膳房准备些清淡的膳食送来,最好一直热着!”
“是,奴婢知晓了。”
想起昨夜她坏了自己的好事,心中怒气越来越大!安茹馨与她擦生而过,强行压下心头的愠怒,婉和道,“臣妾恭请皇后娘娘凤安,太子万福。”
“臣妾恭请皇后凤安,太子万福。”白若菱疑惑,皇后娘娘此刻怎会在漪澜殿?
皇后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安妃可是越来越懂事了,本宫刚才还在说着呢,你便来了!赐坐!”
安茹馨愣了,问道,“皇后娘娘在说臣妾什么?臣妾瞧着皇后娘娘脸色不太好,莫非昨夜睡得不好?”
佟淑颖眉色一挑,漫不经心道,“安妃不知道么?昨夜东宫可是热闹呢,想必安妃你也没睡好吧!”这都怪她,若不是她耍手段把太子引去,也不会变成这样!
白若菱无辜的眨眨眼,笑的一脸无害,“佟姐姐此话何意?东宫可太平着呢!咦,太子妃还没起么?这也太不合理了吧,怎能让皇后娘娘亲自等着呢!太子妃未免太恃宠而骄了,莫非仗着太子的宠爱无法无天了?”
‘哐当’,只见寒翊钰椅旁的茶几被震得粉碎!“来人啊!传皇后娘娘懿旨,太子妃病重,需要静养。再此期间任何人不得来此打扰!若谁敢再犯,本王决不饶她!”
白若菱脸色刷的白了下来,顿时怔在原地。他……,用的着这般生气么?
“淑颖,你给本王好好看着!若本王不在,你可以先斩后奏,本王绝不怪你!”寒翊钰寒着脸,额上的青筋毕现。“母后,儿臣去上早朝了!”
虽然对这话有异议,但安茹馨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皇后娘娘,既然太子妃病重,那臣妾就不打扰了。臣妾告退!”
“安妃,本宫听说你自请安离开漪澜殿后,太子妃便病了。而你又在御花园巧遇太子,本宫很好奇,不知安妃能否回答本宫这是为何!”皇后语气越发的冰冷,她难不成把自己当成傻子么?她的那些小把戏自己岂会不知!
安茹馨身形一顿,垂眸柔声道,“臣妾不知皇后娘娘的意思!太子妃的病与臣妾毫无关系!”
皇后冷哼,厉声道,“安妃,莫要在本宫面前耍花招!本宫告诉你,冉儿是太子妃这点永远不会改变!本宫知道钰儿对你承诺过什么,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本宫有生之年,是绝对不会让太子废了冉儿的。更别妄想扶你为正室,或皇后!”
安茹馨笑的发颤,长长的指甲陷进了掌心肉里,她这算是挑明么?“臣妾明白,臣妾从不妄想当太子妃。”
“那就好,你退下吧!”是真心话么?皇后不信!
走到殿外,安茹馨恶狠狠的回瞪漪澜殿!好一个温婉贤淑的皇后娘娘,他日若自己坐上皇后宝座,第一次要杀的人便是她!
宁冉醒来已是一日后的事了。在这期间寒翊钰把那桌菜吃的精光。他第一次露出了真的笑容,因为这是她亲手为自己准备的。虽然错过了第一时间,但是那种乐滋滋,暖洋洋的感觉他再也感受不到第二次了。
睁眼后,见到的人仍是他。唯一改变的是他的下巴出了鲜少胡渣,双眸布满了血丝。宁冉的心有点软化,可她还是装出不在乎,不理他的样子。恐怕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这种行为。
“你真的不打算理我了?”寒翊钰抱着她,可怜兮兮的问道。三天了!她整整三日不与他说一句话!每次看到她,她无不例外的苦着脸,特别的哀怨。他不喜欢这样的冉儿!
宁冉擩动了一下嘴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冉儿!”忍着要抓狂的冲动,寒翊钰攫住他的双肩,问道:“冉儿,你到底想让我怎样?我真的不是有意如此的。”
宁冉双唇微启,轻柔道,“母后说我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太子,我想好好休息一下,你能不能暂时不来漪澜殿?”除了佟姐姐,东宫其他的侧妃都不知发生了何事。她明白母后的用意,所以也十分配合的装病,一步也不离开漪澜殿!
唯有他,让自己很无措。这几****总喜欢在她耳边问‘你真的不打算理我’之类的话,她突然发现原来他真的很啰嗦。
寒翊钰皱着脸,小心的问,“那你告诉我还生气么?”
“不知道。如果你这几日可以不来的话,我会考虑清楚的。”对上他的双眼,手不由的抚上他的面颊,“你……。算了,都不重要!”
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他坐拥天下,享尽天下。身边注定有着很多女人,他应该习惯的。即使他很不想,也没办法。
“那……,我过五日再来。”无奈的松开手,黑色的眸子变得些许深沉。“倘若你还打算不理我的话!冉儿,我会永远都不出现在你面前的。你的确是病了,而且不轻!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待他离开,徐嬷嬷不解的问道,“太子妃为何要赶走太子?莫非你想让太子去惜颜殿,让她有可趁之机么?”
“徐嬷嬷。安妃是个怎样的人?”她看不透,也看不清!有时就连佟姐姐也会让她无法分辨。她不知自己该相信谁,不该相信谁!
“安妃是怎样的人,娘娘日后便会知晓,奴婢也无法妄下断言。不过奴婢还有句话要告诉娘娘,安妃让太子宠了她八年,自然有她的本事。就拿中秋节那日的事来说好了。安妃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那时巧遇太子,恐怕她下了不少的功夫!娘娘以后还是离安妃,琳妃等人远一点,免得有不必要的冲突。”
宁冉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罢了,不说这个了!我也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果然接下来几****都没出现,从徐嬷嬷的口中她得知那****离开后便去了凤仪宫。没多久便被轰了出来,而母后也好几日不见他,连请安都免了。她不由的好奇,母后到底是为何而生气,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漫步在青石地上,皇后笑如春风,衬托着凤袍更加的柔美华贵。“一转眼都入秋了,你也进宫快一个多月了。最近把你闷坏了吧!”
“不会啊母后。在漪澜殿我可以看看书,抚抚琴。”宁冉面色红润,再加上一身浅红色的宫装,别具风情。一点也看不出是病重的人。事实上她也根本没病,只是为了让她安宁几日而已。
皇后侧目忘之,笑睨着道,“太子这几日都一个人都宿在宸佑殿,你知道么?”
宁冉微微颔首,“儿臣知道。徐嬷嬷有告诉儿臣。”母后这话是何意?莫非在怪自己么?又或者是……
“本宫没别的意思。只是听说太子最近‘忙’的很,鲜少留宿在妃嫔宫里。钰儿虽然不是重女色的人,但是偶然会去看看他们。这次没有这么做,本宫倒是觉得很稀奇。”皇后扬唇,似气恼的开口,“这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让人操心。冉儿,你还在为那件事生气么?本宫身为他的母亲,却也不愿为他说话。毕竟这事是他做错了。”
宁冉收敛了欢愉之色,正色道,“母后,儿臣并不怪他。只是一时没办法接受。”
皇后欣慰的握住她的手,“母后就知道你明白事理。你也‘病’了好几日,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冉儿你要记住,你是太子妃,寒曜国未来的国母。别和那些小家子气的人相提并论。置气更没必要,知道么?”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话语间,一行人已到御花园。宁冉无意一瞥,顿时移不开目光。之前的梅花林居然被全部换成了合欢花。她最最喜欢的合欢花!这是怎么回事?
“夜合枝头别有春,坐含风露入清晨,任他明月能想照,敛尽芳心不向人。”
转身,皇后等人已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日不曾见面的寒翊钰。难道这花是他让人种的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喜欢么?”环住她的纤腰,在额上落下一吻。“他们弄了好几日了,昨日才完工。”
眸中泛着点点微光,宁冉不知该说什么!母后是成心带自己来御花园的吧!目的是想让她看在这片合欢花!“太子,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只是难得做件你喜欢的事。比起你做的,我这点不算什么。”
一把抱起她,寒翊钰笑的煦暖如春风,“冉儿,抱紧哦!”
还未等宁冉反映过来,两人已纵身跃起,稳稳的落在假山上的亭子间。
“参见太子,太子妃。”宫人将手中的食物放下,然后鱼贯般的退下。
坐在石凳上,抬头便能看见片片合欢。宁冉甜甜而笑,主动在他脸颊处亲了一下,“谢谢太子。”
“只有这样么?”原本柔和的目光渐炽,氤氲间闪过一抹灼热气息。“我可不想时常住在宸佑殿。娘子,为夫现在可去漪澜殿么?”
宁冉双眼大瞠,羞恼道,“太子不正经。东宫有九位妃子,难道太子不能去他们那里么?”
寒翊钰放声大笑,凑近她的脸嗅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酸味,好像有人打翻了醋坛子!”
“太子!”宁冉气的直跺脚,接着刚要说些什么,就被他的唇堵得严严实实。
良久,唇分。寒翊钰眉眸舒展,柔和清风的嗓音再次响起。“本王好久没听到你抚琴了,今日冉儿可以抚上一曲么?”
喘着气,宁冉微微颔首。
远处,皇后和佟淑颖将两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安心而满意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