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迷人小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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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要说这何俊钦,他也恁是太倒霉了些。

他拼死拼活地克服重重困难从泥泞打滑的万丈峭壁上摸爬着到了山脚。一路上,他心中又是期许,又是沉重,饱受煎熬。一方面,他怕找不到诗诗的尸首;一方面,他又怕看见貌美可爱的诗诗被摔得面目全非。

他怀揣着忐忑之心急急搜寻诗诗,心灵的煎熬何等剧烈?当意外得知心上人幸运脱险,狂喜顿时涌上心头,让他神魂颠倒,感激涕零。他以为自己从此便可高枕无忧地享受美人恩。孰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诗诗竟对他的情意置若罔闻。

时而悲戚,时而狂喜,他这个威震沙场的彪悍少帅也不禁有些吃不消了。偏偏这还没完,更折磨他的还在后头!

为了虏获诗诗的心,无奈之下,他只得对她晓以利弊,想让她断了对翰王的心思。却不查隔墙有耳,他这头才刚出口诋毁翰王,耳中就突然传出了老神在在的低沉男音。此时此刻,任何一丁点儿的异响都将改变整个事件运行的轨迹!

诗诗正与何俊钦理论,耳中忽闻熟悉的男音,让她一阵心潮澎湃。她本能地回过头,小脸儿上全是期待和兴奋。

何俊钦也反射性地回头,臭着一张脸,欲揪出打断他话语的罪魁祸首,以便兴师问罪。

不过有些怪异,当他们两双眼睛齐唰唰地掉转方向想要一窥究竟时,却并未看到有第三人在场。莫非,两人同时听岔了,同时幻听了?

再三查找并未发现有人之后,何俊钦紧绷的脸部肌肉得以舒缓。他想,或许是自己这段时日扮演翰王扮得太投入而得了癔症的缘故,所以才会出现幻听。

他放松了面部表情,轻声对诗诗道:“想来是山谷的回音在作祟。”

诗诗摇摇头,更加急切地用目光往四下搜索,口中喃喃道:“不,不是回音,我听得真真儿的,是他的声音!一定是他!”

何俊钦对诗诗口中那个“他”字很敏感。因为他知道,诗诗所言的那个“他”不会有第二种解释,非“翰王”莫属!想到这一层,何俊钦不禁更加谨慎地用目光来来回回地四下打探,其实刚才他也隐约听出该是翰王的声音,只不过没有诗诗那般肯定罢了。现下见诗诗那样笃定,他再不能马虎大意了。

只是,他们放眼四周,视线所及之处无不为郁郁葱葱的树木,哪有半个人影儿?

诗诗不肯放弃,用两只手圈在嘴边儿做扬声喇叭,一遍又一遍地朝清秀的大山之林喊道:“小龙虾,是你吗?我就知道,你一准儿会来救我!”

何俊钦对诗诗那一声声深情的呼喊很是吃味儿。醋上心头,他也顾不得掩饰不掩饰了,思忖着过了这一劫便不会有人再能和他抢诗诗,遂也不再怕暴露自身秘密了。

“诗诗,别叫了,翰王正跟衡水门的人拼个你死我活,怎么可能来这荒野之地?”他伸手过去拉诗诗,想要拉回她的注意力。

诗诗娇小的身子灵巧地一闪,成功闪过了何俊钦伸来的贼手。

“你怎么知道王爷的行踪?”诗诗满脸惊愕,一双美目中尽是责问。

而今她虽然没有了坠落悬崖前后的记忆,但脑中却有翰王深夜来保护她的场景。她记得,当他确定她安然无恙时就曾提起过衡水门。他说,衡水门的介入让他心惊胆战,担心她落入歹人之手。如此种种,即可说明衡水门非泛泛之辈,难道他真的和衡水门交手了?

何俊钦好言好语地哄着诗诗,却发现她根本不听劝。人的耐性是有限的,何况在这个暗潮汹涌之时?好话无用,歹话便要跟上来了;软的不成,难道他还不能来硬的?

“有人请动衡水门,意在取易翰天的项上人头。纵横江湖上百年,衡水门要拿的人,下至贩夫走卒,上至皇亲国戚,不曾有失手的记录。易翰天虽有盖世武功,恐怕也是寡不敌众。何况此次衡水门主亲自出面,翰王失势已是必然。有衡水门主与他纠缠,试问他又如何分身乏术来到这里?”何俊钦耐性告罄,语气开始出现讥讽的意味。

诗诗听之,心下猛烈一颤,踉跄着倒退两步。

片刻之后,她缓过神来,目光坚毅地对何俊钦道:“不,我不相信有人会伤害得了他!那些个衡水门的江湖鼠辈断然不是他的对手!”

何俊钦见诗诗顽固不化,怒气上扬,话语激动地道:“你为什么就不开窍?你以前不是亲口告诉过我,你说过,你并不稀罕王妃的名分,绝不会跟思思争夺易翰天的宠爱!难道这些你都忘了?易翰天霸道冷绝,他何时真正在乎过一个女人?你之于他,不过就是一颗棋子而已!你明不明白?”

诗诗一愣,她还是第一次见何俊钦这样激动。经他这么一提醒,倒是真的让她想到了以往自己亲口说过的话。不错,那时她对“翰王妃”这个头衔不屑一顾,更不会和义结金兰的姐妹何思思争夺同一个男人的宠爱。可是,随着她与翰王相处的密切,她发现翰王不仅仅是个冷酷霸道的亲王,他其实也有柔软的一面。她的心岂是顽石?面对深情款款,无私守护着她的翰王,她如何视而不见?如何能无动于衷?

再说了,翰王根本不喜欢何思思。她这个名义上的假王妃就算再会无理取闹也不可能逼着翰王接受何思思吧?寻常男子尚且有追寻真爱的权利,何况堂堂亲王?秉着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理念,她洛诗诗自然不会在明知自己心意的情况下还矫情地推让爱情,她可没有那么伟大!

吸了一口气,诗诗也不再装傻,目光炯炯,语气生硬地道:“是你?是你找了衡水门的人对付王爷?”

“我自有对付他的方法,何必假他人之手?不过,易翰天众叛亲离,有人能请动衡水门制衡他,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否则我现在哪有时间来这茂林之中寻你?”

两人理论几句下来,诗诗像是明白了什么,开始对何俊钦有意疏远。她料想,平白无故地,何俊钦是如何赶来这山崖的?他之前说过,他亲眼见着翰王命人将她推下悬崖;现在又说,翰王被衡水门的人纠缠得分身乏术,以致不知晓她身处这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前前后后,何俊钦的话岂不自相矛盾?或许,归根结底,最危险的人便是她眼前的何俊钦!

要说先前她还只是将他当着疑似敌人,那么现在她已经将他归类为不共戴天的仇人了!谁让他对小龙虾不利?

“何大哥既然知道王爷的下落,就该及时伸出援手前去搭救,就算不为别的,你至少也要为思思姐考虑吧?她可对王爷情有独钟呢。况且思思姐和王爷大婚刚过,她现在已经成了王爷的妃子,你该不会让她守寡吧?”诗诗想着往常何俊钦对何思思的兄妹之情还是很深的,所以想要用亲情感化他。

何俊钦讥讽地勾起嘴角,面上露出不屑之色,冷哼了几下,决绝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岂能为亲情而累?何况我曾再三劝阻她不要将心放到易翰天的身上,她执意不听,自甘下贱、死皮赖脸地缠着易翰天,我能有什么办法?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自己酿下的苦果也只有她自己能够品尝!”

诗诗听了何俊钦的一席话后顿觉浑身冷气直冒。在她看来,绝情也是一种境界,越是绝情的人便越是刀枪不入,难以让人找到其弱点。这个何俊钦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翰王的心头大患了!

看到诗诗双眼发直,何俊钦微微一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正对猎物展露笑颜的老虎。他的表情是那么的恐怖,让人见了不由心生凉意。

“何大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在我心中,你向来与世无争、淡泊名利、进退适宜,绝不是如现在这般图谋不轨!难道你也开始觊觎权势?”诗诗大惊失色,虽然知道单单几句劝说已经难以挽回什么,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试图将深陷权势沼泽中的何俊钦拉出来。

“哈哈哈!知我者,诗诗也!”何俊钦突发感慨,直接将诗诗的质疑当成了赞赏,认为自己跟诗诗乃是志同道合、心有灵犀。兴奋完毕,他接着道:“大丈夫志在天下!若真是不争名,不逐利,那还有什么志向可言?岂不成了酒囊饭袋之徒?我这一身的武艺韬略怎可埋没市井?”

“这么说,你以前都在装傻充愣?”诗诗现在不仅仅是身上冒冷气了,她觉着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僵掉了!好可怕!好可怕!想到小龙虾一直活在被人的窥视之下,想到小龙虾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她的心就蹦跳得厉害。她原以为自己是最会扮猪吃老虎的人,却不想还有人比她更胜一筹!

何俊钦观诗诗面色泛白,唇齿发颤,眼神闪烁,遂知道她在害怕。可他不知道诗诗是为翰王担心而心有余悸,还以为她在担心她自己的生命安危。

于是,他尽可能放柔了脸部的线条,用着最为深情的音调对她道:“诗诗,你不用怕,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最在乎的人。只要你不与我做对,我绝不会为难你,也不会计较你跟易翰天的过往。”

诗诗想要直接拔剑与何俊钦拼个你死我活,进而为翰王铲除大患。可她知道,她并非是何俊钦的对手,即使勉强拼上几招终究还是要送掉小命儿啊。她的命可值钱了,白白给人砍了脑袋岂不可惜?再说了,三皇子还在对方手里,她也是投鼠忌器啊!

该怎么办?怎么啊!

诗诗虽然表面不动声色,看着天真单纯,其实心里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你不在乎,可本王在乎!本王的女人,那容得了你痴心妄想!”

凌厉似刀锋剑刃般的话语凭空响起,低沉磁性的声音音量不高,却有着雷霆万钧之势,足以将胆小之人吓得肝胆俱裂。同时,一抹黑影从天而降,似鬼若魅,忽隐忽现。

诗诗心中狂喜袭来,知道自己有救了!

何俊钦听闻声响,急速拔出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锋利的宝剑刺出,剑刃直指黑影的中心。只可惜,黑影移动之快早已超出了何俊钦的掌控范围,他杀之不成,只得胡乱挥剑以泄心头之恨。

“找死!我今日倒要领教你这个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厉害!看看你究竟是真有本事,还是浪得虚名!”何俊钦气愤不过,卯足劲儿与黑影纠缠。

何俊钦的挥剑乱砍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那么密集的攻击却根本没有对黑影造成任何的威胁,甚至四周连一丁点儿刀剑碰击的声音都没有。可见,何俊钦完全就是在演独角戏,真真可怜了,枉费他一身武艺无用武之地了。

黑影在何俊钦头顶上盘旋数圈,而后急速向诗诗飞去,稳稳地落在了诗诗面前。

“小龙虾,真的是你?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诗诗激动得忘乎所以,像个火车头一样猛地冲进翰怀中。这还是她第一次真心诚意地投怀送抱呢。

翰王不知何时已然将三皇子从何俊钦手中抢了过来,让昏迷不醒的三皇子趴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一个大男人趴在他的肩上,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任何重量,还若无其事地跟诗诗打情骂俏起来。

他欣慰地将诗诗护在怀中,爱恋地抚摸着她润滑的发丝。他丝毫不将前方的何俊钦放在眼里,旁若无人地低下头,满含情意地对诗诗道:“想我了?”

诗诗脸儿一红,难免害羞。谁叫她以前一直跟小龙虾对着干,突然又这样乖乖地依偎进他的怀中,不是有点儿难为情么?可此刻,他如天神般降临在她的面前,为她挡去了所有的烦恼,她真的好高兴,好高兴,高兴得只想躲进他的怀中,仔仔细细地感受着他的存在,也借此证明眼前的一切并非做梦。

翰王见诗诗脸儿绯红,心知小丫头终于开窍了,至少她懂得害羞了嘛,不错不错,有进步!不但如此,她的两只小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他胸口摩挲、轻抓着,像只小野猫一般,甚是可爱。他莞尔一笑,觉得眼前的一切万般美好,连空气都是甜的。

另一头的何俊钦见自己心仪的女人躲在翰王的怀中撒娇,他能平静么?他气得双眼通红,目露凶光,像头发狂的公牛,横冲直撞朝翰王而来。

翰王没有抬头迎敌,只是一双耳廓微微动了动。凭借着来犯者的脚步声,他能够准确判断对手离自己还有多远的距离。而诗诗呢,她一旦进了翰王的怀抱便什么都不担心了,因为她的耳朵正贴在他的胸口处而听到了他规律平静的心跳声。他如明镜般平静的心感染了她,让她知道眼前的一切都不成问题。她相信他,相信他的能力,相信他可以在转瞬间平定局势。

从始至终何俊钦一直在避免与翰王正面交锋,以此来隐瞒自己的势力,避免锋芒太露而引人注意。现在事已败露,已到了非战不可的地步了,一场恶仗在所难免!只不知,他这些年来的潜心修习是否能一举击败常人眼中辉煌不倒的尊贵亲王!

就在何俊钦的剑刃距离翰王的心脏只咫尺之遥时,一道紫色乍现,顿时迅猛的劲风狂烈地吹向那柄煞白的宝剑。疾风似有千斤之重,其力道之大,非常人可以想象。就连何俊钦这个功夫高手也不由暗暗吃惊,不曾预料到翰王的内力这般惊人!

何俊钦不敢懈怠,拼尽全力紧握剑柄,以免自己的宝剑被打落,否则就太灭他威风了!却不想,那道紫光厉害非常,又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味儿。劲风猛烈吹打白亮亮的锋利宝剑,未免宝剑被吹落地上,何俊钦只得牢牢地握住剑柄。

宝剑最终承受不住劲风与何俊钦手腕之力的共同作用,白亮亮的锋利剑身与雕饰精美的剑柄分离开来。剑身惨烈地坠落地上,发出“咣当”的一声脆响,而剑柄还在何俊钦手中。

何俊钦大惊失色,临阵折损兵器,乃是大凶之兆啊!他愤愤然,甩了手中残留的剑柄,飞身向前,赤手空拳要去与翰王决一雌雄。

翰王抱着诗诗,脚下微微使力,伴随着他的鞋底与地上杂草摩擦的窸窣声,眨眼之间他们便退了数丈之远,与何俊钦拉开了长长的距离!

“何俊钦,难为你将本王学了个十成十。之前连本王自己都犯糊涂了,还以为天下真的还有个一模一样的自己。”翰王凉凉地道,脸上挂着笑,言辞间也仿佛多了几分赞赏,但那不经意的玩笑口吻却昭示着恰恰相反的用意。他在鄙视何俊钦!

诗诗由于失去了那一段关键的记忆,遂对翰王所说的话听得云里雾里,急急忙忙地仰头向他询问答案:“小龙虾,你说他冒充你?那、那以前一直跟我在一起的人,是他?”

诗诗倒吸一口凉气,想到自己有可能跟两个男人搅和不清,她就浑身发毛。

翰王微勾唇角,懒懒地反问道:“你希望是他?”

诗诗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翰王一手将诗诗的头摁进自己的胸怀中,宠溺地捏了捏她粉嫩嫩的脸颊,笑道:“你想哪儿去了,我怎么会让别的男人接近你?你大可放心,往常与你在一起的易翰天是实实在在、如假包换的易翰天,从头到脚都是真的。”

“哦……”诗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手不禁拍向自己的胸口,高悬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何俊钦光看着诗诗和翰王两人眉来眼去就够难受的了,现下又听诗诗明言不希望与他有交集,他心中那个气啊,气得怒火中烧。他不顾一切地冲上来,要与翰王大战一场。

“易翰天!你有种就别当缩头乌龟!你退什么退,难不成是怕了我不是?有胆子就上来硬拼一场,要是输了就别再扮演护花使者整天守着诗诗;你若赢了,也好让我自认倒霉断了对诗诗的念头!”何俊钦身体力行,话音还不及落下,他对翰王的攻击便抢先来了。没了兵器怕什么,他有的是功夫,就算赤手空拳也未必会输得惨烈!

诗诗念着何俊钦对她还有几分情意,想给他个忠告:“何大哥,你放弃吧,你根本不是王爷的对手。如果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否则一旦事情闹大,连王爷也救不了你。就算你不要命,也不能搭上何氏一族几百条性命吧?”

何俊钦危险地眯起双眼,脸上满是狰狞,出口之语若地狱使者的魔音一般震人心魂:“你一早就知道我的计划?”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翰王不屑一顾地代替诗诗回道。

“哈哈哈!”何俊钦突然仰天大笑,笑红了一双怨愤的怒目。他双拳紧握,力道之大捏的十根手指悉数泛白。良久,他才接着道:“果然是红颜祸水!我对你情有独钟,你却无半点感恩之心,竟执意与易翰天并肩欲置我何家于死地!你会后悔的!”

“少在这儿危言耸听!你是悬崖勒马、自己投降,还是要让何氏一脉惨遭灭门?你仔细想想,想清楚了再答!”翰王话语凌厉,外表强硬,其实心中却很不是滋味儿。对敌人心软之举并非他所擅长的,怨就怨在一个“情”字。

在没有遇到诗诗之前,在他心中尚无感情进驻之前,他可以对天下万物尽皆不屑,什么情啊爱啊,之于他毫无意义。然而现在不同了,自从他心中有了诗诗,渐渐的,他明白了爱一个人的辛苦,也明白爱是无罪的。不管何思思是真爱他,还是假爱他,就冲着那份儿在他看来十分荒唐的爱,他决定再给何家一次机会。毕竟诗诗和何思思有过结拜之情,他算是爱屋及乌吧,他不想让诗诗认为他冷血无情。这是他第一次对敌人手下留情,也将是最后一次。情归情,理归理,倘若何家冥顽不灵,他岂能放虎归山?

诗诗没有想到翰王会法外施恩于何俊钦。她惊讶地抬头,却见翰王一脸的挣扎。她突然觉得自己很伟大,呵呵呵呵,居然能让冷酷无情的他动了恻隐之心;居然能让顽固不化的他违背原则和初衷而放人一条生路!

“小龙虾,你真好。”诗诗甜甜地笑了,露出了一对可爱的酒窝,乌黑的双眸若夜空下璀璨的星子闪闪地发着耀眼的光芒。

翰王无言,只用厚实的大手轻轻拍了拍诗诗的后背,嘴角也微微上翘勾起了三十度的弧度。没想到她竟然能理解他的心情,体会到他的苦衷。这一刻,他觉着一切都值了。

何俊钦早已失了心智,大吼道:“投降?哼!谁输谁赢还难有定论,你未免也高兴得太早了!”

诗诗听何俊钦这般狂妄,又想起之前从翰王口中得知何俊钦冒充之事,遂对翰王道:“小龙虾,人家根本就不领情,你不用浪费表情啦,直接宰了算了。”

翰王抿嘴一笑,心情很好,向来冷酷低沉的嗓音似乎也有上扬的味道:“何俊钦,你以为本王的武功招数就是那般容易学的?实话告诉你,你那几招根本就是本王平常用烂了的,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本王的厉害之处!本王尚且不用兵器,用兵器算是高抬了你!”

话落,他将肩上的三皇子扔在地上让诗诗照看,自个儿纵身一跃,抢下先机捉拿逆贼。

何俊钦不甘示弱,冷哼一声,傲慢之极:“哼!若只学了个皮毛,我焉能拿出来献丑!”

果不其然,两人招招试试全数相同,伯仲不分,打得不可开交。

因为怕何俊钦得空过来虏走三皇子,诗诗不敢离开寸步,只得坐在三皇子旁边眼巴巴地望着前方的战事。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说她也算个小小的武林高手了吧?为什么她观战了半天却连胜负都看不出来?现在的状况,到底谁占了上风啊?

半空中两团影子飞来飞去,四周噼噼啪啪的拳头声响个不停。由于何俊钦的兵器被翰王之前的掌风折断,遂只能以赤手迎战;翰王呢,他本可拔出腰间的软剑三两下向对手刺过去,但他没有那么做,他想探探何俊钦偷学他的武功到了何种程度。

诗诗远远地盯着两团影子,又看不出个所以然,盯着盯着,她头晕晕想睡觉了……

“嗨!”翰王一喝,四周骤起狂风,参天大树被拦腰切断,翠绿的树叶漫天飞舞,地上的积水伴着稀泥高高窜起直入九天。

“喝!”何俊钦一怒,双掌一击之后又迅速摊开,将掌风向翰王的方向一推,一道电流呲呲地窜向翰王。

“啊?我怎么睡着了?不能睡,不能睡!”战斗太激烈,两个男人的吆喝声像声声惊雷直刺向诗诗的双耳,将她从迷糊的睡梦中惊喜。

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拍拍自己的脸颊,本是想让自己快快清醒过来,不料手心却传来黏黏的感觉。疑惑之余,她迅速低头往自己手心儿一看,难以置信地惊呼道:“啊!流口水了?真睡沉了!不能再这样了。”

为了不打瞌睡,诗诗站起身,蹦蹦跳跳几圈。待精神恢复之后,她拉开嗓子大声为翰王呐喊加油。

“小龙虾加油,小龙虾加油……”她的声音并无半点担忧之意,只有无尽的兴奋,这一声声“加油”怎么听着听着像是狂欢声?

打斗中的两人不由自主同时一愣,忖道:敢情她将这场生死对决当成街头卖艺的杂耍表演?

诗诗则自有一套想法:就算她看不清前方的胜败如何,但依着她对小龙虾的了解,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小龙虾是输不了的。反正胜利在望,她穷担心个什么劲儿啊?还不如放宽心好好地欣赏一场拳脚表演。

她为翰王助威的呐喊声令何俊钦听着十分刺耳,简直像魔音。她喊得越高亢,何俊钦听着就越难受,简直就是在故意扰乱他的心境。

那助威呐喊的声音被翰王听了去,他却觉得顺耳得很,简直恍如天籁,他能从诗诗的兴奋中听出她对他的信任。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的形象仿佛擎天一柱般高大。

“加油!加油……”

诗诗犹自叫个不停,身子突然被搂进了一副宽阔的胸膛。

低沉而磁性的打趣声带着无比的宠溺传进她的耳中:“好了,小番婆,已经打完了。”

“啊?已经完了?”诗诗眨眨眼,大呼怪异:“明明我刚才还见你们拼得你死我活、难解难分,怎么突然就打完了?何大哥呢?”

翰王略显粗糙的手指又习惯性地捏了捏诗诗滑嫩的脸颊,没好气地道:“还叫他‘何大哥’?”

“嘿嘿嘿嘿……”干笑两声,诗诗的目光四下打量,却并没有看见何俊钦的身影。

翰王对着远处的两山夹道中努了努嘴,道:“诺,他在里面。”

诗诗顺着翰王的视线望过去,依稀能看到夹道中的泥泞之地上摊着个四仰八叉、一动不动的人。

“哇!小龙虾,你好厉害!你是怎么把他扔那么远的?”诗诗好生崇拜,小脸上满是讨好般的谄媚之色。

翰王将诗诗搂得紧了些,而后勾唇一笑,得意地道:“想偷学我的武功?”

“嗯嗯!”诗诗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双眼放光,满脸期待。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头,恶作剧地道:“偏不告诉你!”

“你好坏!坏透了!”诗诗不依,猛往地上跺脚。

“哈哈哈……”翰王发出爽朗的笑声,而后凑在她耳边道:“以后我教你。”

“真的?”诗诗忍不住欢呼。

“嗯。”他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只要她喜欢,他什么都可以给。

翰王费了这么大力气,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就为了逼出诗诗的真心么?现在诗诗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了,他若不多多感受一下甜蜜的时光,那是不是太对不起自己?

“诗诗,你……”翰王动情地叫着诗诗,却半晌不继续下文,真是吊足了诗诗胃口。

诗诗竖着耳朵等了良久,因为半天等不到翰王的下文,急性子的毛病又犯了:“喂!小龙虾,你干嘛说话吞吞吐吐的?你平时不是这么不干脆的啊!”

“诗诗?”翰王低沉的嗓音显得越发的低了,轻轻地,仿佛是情人耳鬓厮磨的呢喃。

“嗯。”诗诗扁着嘴应了话,总觉得脸上烧得厉害,想来一定是红透了。她皱眉,骨碌碌地转了好几圈眼珠子,终于揪出了问题的症结:“小龙虾,你还是别叫我的名字,听着心里怪怪的。你还是叫我‘小番婆’的好,我听起来自在。”

“你这丫头,真是不懂情趣。”翰王无奈摇头,真被诗诗给打败了。他那么动情地唤她,她却回他一句‘不自在’!罢了罢了,小番婆就小番婆吧,叫着也亲切。

诗诗白眼儿一番,相当不以为然:“小龙虾你也会讲情趣?真是笑掉别人大板牙了,哈哈哈哈!”

“还笑?”他微微恼了,这么个关键时刻,她可真懂得破坏气氛。

“不、不笑了。”她使劲儿地憋住笑,憋得满脸通红。可没有维持多久,又“噗嗤”一声爆笑起来,就差没把唾沫星子喷到翰王的脸上了。

“你!”翰王刚升起的怒气又自个儿卖力地压制下去。也亏得是她,要换着别人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诞,指不定早就被他一手掐断脖子了。

诗诗见翰王拿自己没办法,心里乐开了怀。她知道,自己算是彻底收服了一头彪悍的猛虎了。

“小龙虾,你就别气了,怒气伤肝啊。”诗诗没心没肺地奚落翰王,两只眼睛还一刻也不停地盯着他的脸,想要窥视他别扭的表情。不料她竟发现他的眉心处微微地抽搐着。定睛一看她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的额头上还渗出细细的薄汗。

她欲伸手去抚抚他的脸颊,想要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却让人捉住了小手。

他强自打起精神,对她道:“这一昼夜着实累了,再经太阳一晒,我倒感觉有些困乏了。我们先找处阴凉的地方歇息片刻,晚些时候再赶路。”

诗诗觉得更不对了。凭她对他的了解,他并非吃不了苦的纨绔子弟。现在局势这么乱,需要他的地方那么多,按理来说他是不会撇下所有事只顾在荒郊野外休息才对!

“小龙虾,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诗诗焦急万分,心中隐隐地有着不好的预感。

翰王淡然一笑,没好气地给了诗诗头上一记爆炒栗子,道:“你可真能瞎想,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诗诗不信,目光炯炯地盯着翰王那双深邃的眼睛。他的眼神很镇定,照样同平常那般让人捉摸不透。难道是她判断有误?不可能啊,应该不可能啊!突然,她的鼻子里传来一股血腥味儿,让她的心顿时慌乱起来。她四下张望,不见任何受伤的动物,只在目光收回时瞟到了他肩上的血红!

“啊!小龙虾你受伤了!”诗诗的目光将从翰王的肩膀自上而下搜索一遍又不见伤口,遂使劲儿拍了拍他的胸膛,喊道:“你放开我,转过身去!”

“小番婆别折腾了,我想睡一觉,你陪着我行么?我实在走不动了。”翰王讨好地道。

“不行!转过身去!”诗诗绝不妥协,翰王越是求饶,她就越是坚持。

翰王不动,直直地站在原地,双手将诗诗箍得紧紧的,直将她搂到了一颗大树之下,抱着她一起坐下。

“喂!小龙虾,你去把三皇子拖过来吧,否则他离我们太远了不安全。”诗诗琢磨着,可以趁着翰王前去带三皇子过来的机会,她方便仔仔细细地查看翰王身上有无异样。

翰王对诗诗的心思向来能猜个八成,显然不会那么容易中计。他一边儿眯着眼睛养神,一边儿不甚在意地道:“那小子命硬,死不了。你若怕他晒着,你自己去把他拖过来便是。”

诗诗更觉情况有异了。回想往常,他可从不主动让她去接近别的男人,这次居然让她独自去拖三皇子过来?太不寻常,太不寻常了!

“啪”的一声,她重重地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道:“快醒来!你快醒来啊!不准睡!不准睡!”

翰王的脸色越发地苍白,眼神也有些迷离,整个人不似之前那样精神。

诗诗感觉翰王松开了她。借此机会,她不由分说立马站起,迅速窜至他的背后想看个究竟。可是眯着眼打盹儿的他像是背后长眼一样,居然能探查到背后的她有何动静。就在她蹦到他背后的那一瞬间,他动作迅速地将身子利落地一转,又以正面对着她,让她根本没有机会看见他的后背。哎,她算是白忙活一场了。然而,经过刚才这一场闹腾,她更能肯定他身上有异,不然他不会这样闪躲。

硬的不成,她只能来软的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这四节拍的哭声好像很久不曾听见了吧?

翰王听见哭声,睁开眼,赶紧替她擦拭脸颊的泪水,并柔声询问道:“怎么又哭了?别哭了,别哭了,再哭嗓子都得哭哑。”

“呜呜呜呜……”诗诗那惊天地泣鬼神的魔音荼毒了翰王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呜咽着道:“你受伤了对不对?呜呜呜呜!你就是故意不让我看伤势,让我一个人瞎想对不对?你坏透了!你故意让人家着急,以后我不理你了!”

翰王背上之前确实被衡水门主砍了一刀,好像是流血过多了,让他的意识开始迷糊,浑身也没了劲儿。凭着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若带着诗诗离开,肯定拼不过路途中埋伏的敌人。明知现在回不了宫、做不了事,他只能暂时休息一下,待元气恢复了再回宫也不迟。反正宫里宫外他都布置得差不多了,也没必要拼死赶回去坐镇。

因为怕诗诗见了他的伤口而伤心难过,所以不想让她知道他的伤情。问题是,他现在想瞒,怕是瞒不住了……

“别哭,是我不对,是我让你担心了。不过没事,就一点儿皮外伤,我歇歇就好了,你别着急。”翰王有些不安,生怕呆会儿他如三皇子一样昏过去之后诗诗会被吓坏,所以只告称自己想睡会儿。

诗诗绕到翰王的背后检查伤口,这次翰王没有闪躲。

当诗诗看到翰王背上那鲜红的一片血迹时,心中“咯噔”一下,心跳猛烈加快,真是吓得不轻。他背上的伤口又深又长,深可见骨,长约两寸,衣衫上的血有的已经干涸。看来受伤已经很长时间了,推算起来他与何俊钦交战之前便已受伤,这让她很是心疼。

“还说没事!这么深的伤,你逞什么能啊!你别动了,我替你包扎一下!”诗诗快哭出来了。

翰王洋溢着幸福的笑,有些受宠若惊:“小番婆,你真的很担心我?”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发现自己在他背后,翻白眼他也看不见,遂大吼了声:“废话!”

“小番婆,你……喜欢我吗?”他还真是很少这样扭捏。他屏住呼吸,万分期待着她肯定的答案。

“才不!”诗诗偏不如他愿,谁让他刚才装酷不将自己受伤的事告知她!

“哎!”翰王失望地吐了长长的一口气,眯上眼睛,不再搭理诗诗。

他那夸张的叹气声听起来极为可怜,感觉像是路边被丢弃的小猫猫正发出痛苦的“喵喵”声一般。他明明就一身英武之气,却偏偏来了这么句格格不入的叹息,还叹得这么夸张招摇,真真是搞笑。她被他逗乐,脸上不禁挂起了笑容,大大圆圆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

由于他背对着她,因而他看不见她脸上的笑。又加之她并未笑出声,所以他一点儿也感受不到她的情绪,以致让他以为自己的情意没有激荡起她心中丝毫的涟漪。可怜他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冷酷亲王现在居然只能自顾自地生着闷气,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良久,他憋不住,可怜巴巴地讨赏:“诗诗,看在我受伤这么重的份上,你好歹说句顺耳的话给我吧?”

诗诗差点儿破功,憋啊憋,连连吞了好几口唾沫,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好不容易抑制住爆笑的冲动。

“那你要听什么好听的?”她佯装不解。

他贼心不死,道:“说你喜欢我!”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她狡猾如小狐狸。

“你凭什么不喜欢我?”他开始变霸道。

“我凭什么要喜欢你?”

“你就得喜欢我!”

“你强盗!”

……

两人争执许久,翰王终究没有得逞,生气地将伤口摁在树干上磨蹭,死皮赖脸地道:“你若不喜欢我,我就使劲儿蹭,让伤口崩裂,死在这儿。”

“你无理取闹!哎哎哎!你别磨蹭了,瞧瞧,流这么多血!”诗诗吓得脸色发青,赶忙使出全身力气将翰王推离大树。

“你说不说?”他还不放弃呢,真有毅力啊。

诗诗无奈,未免他继续胡闹,只能妥协:“其实、其实我……”

“水……水!”

哪知,诗诗的话还没说到重点,一旁昏昏迷迷的三皇子便嚷嚷着要喝水!

“啊?三殿下,你醒了?”诗诗弃了翰王便跑过去照应三皇子。

翰王从不知道自己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