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与中国以及欧元区,正在展开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但美国是最着急的一方,因为美国必须通过外部金融掠夺,来解决700万亿金融资产的利润来源问题。因此,大对决对美国而言,不胜就是败。而对中国、欧元区而言,不败就是胜。
只要中国与欧元区不犯下战略性的错误,2015年前后,将不是强势美元的开始,而是新的弱势美元的开始,这意味着这场世纪大对决将以美国的失败而告终,美元将可能创造历史新低,美元指数将考验60的点位!
一个全新的世界格局,将由此全面打开。
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美国给不起中国另外一个10年
2001年的“9·11”事件,让美国冲冠一怒,以一副“犯强美者,虽远必诛”的姿态,同时展开了两场战争:2001年的阿富汗战争与2003年的伊拉克战争。
几乎与此同时,中国在2003年的十六大报告上,首次提出“战略机遇期”一词。“综观全局,21世纪头20年,对我国来说,是一个必须紧紧抓住并且可以大有作为的重要战略机遇期”。
其实,在“9?11”事件之前,美国已经把中国锁定为美国的主要战略对手。布什上台后,其对华政策十分强硬。布什政府似乎已经下定决心,推动美式“新自由主义”在中国的实现,从而为美国金融掠夺中国,完成制度上的准备。而当时的中国在美国金融帝国的外部支撑中,其重要性还不及日本,当时中国的外汇储备以及所持有的美国金融资产,均不及日本。因此,当时美国对中国采取行动的自由,要远比今天大很多。
“9·11”事件之所以让布什的外交战略来了个大掉头,是因为这个袭击,动了美国资本利益的最核心基石:华尔街以及美国金融资产的安全与可靠性。如果美国连华尔街的安全都无法保证的话,那么,美元资本的无限创造特权将很快受到质疑。因此,反恐战略成为布什的必然选择。
10年之后,当人们回顾历史时,不难得出结论,布什的反恐战略是个失败的战略,它最大的失败之处,是让中国在此后的10年之中,充分兑现了“战略机遇期”的“大有作为”。中国的GDP从2001年占美国GDP的29%左右,到2012年占到美国GDP的将近60%。在历史上,只有日本与苏联曾经达到这一高度。但中国的潜力仍远未用完,中国仍然有一半的国民财富期待激活。
10年之后,当美国幡然醒悟之时,却发现今天的中国,已非10年前的中国,美国已经无法对中国来硬的一手了。近年来,台湾问题从中美双边关系中逐渐淡出,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美国对中国能够用的手段,只有金融战争一途。
2013年2月,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在国会作证时,说了一句让一些中国人觉得虚伪的话,他称,美联储的货币宽松政策对中国经济是有利的。 这句话其实反映了美国高层的一个焦虑,那就是弱势美元政策的持续,对中国而言是利大于弊,有利于中国兑现未来7年的战略机遇期目标。
从美国角度看来,如果不及时对中国发起一场金融掠夺,打断中国发展的战略机遇期的话,中国将很快就会在GDP总量上超越美国。得出这个结论并不难,因为它就是一道简单的算术题。按照中国GDP年均增长7.5%,美国年均增长2.5%的速度来计算的话,即使汇率不变,12年之后,中国的GDP将达到21.7万亿美元,超过美国的20.5万亿美元。
可见,美国再也承受不起给中国另外一个10年,让中国得以充分利用战略机遇期。中国完成其复兴大业,其最重要的标志就是人民币国际化。因此,对美国而言,与中国的这场赛跑,有一个致命的时间节点,美国必须在2020年之前,完成对中国剩下的7年战略机遇期的打破,这也就意味着必须在2015年前后,能够拉开对中国金融攻击的大幕。
美国不仅要完成本国经济的复苏,还需要利用自己的复苏,来完成第三个金融大战略周期的收官,可见难度之大,所以它是一场“负担沉重”的赛跑。
美国解决不了700万亿金融资产的利润来源问题
1929年的大萧条,让美国GDP一度下跌了30%。1933年,罗斯福总统上台之后,开始了赤字刺激经济政策。由于财政赤字最后大部分都由美联储埋单,实际上等于是美联储印钞票刺激经济增长。
此后,美国的GDP开始了一个快速增长期。这个增长期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到来,而意外地得到了延长。由于美国本土远离战场,美国成了盟国的大后方,盟国所需要的战争物资与军火,都从美国这里生产出来。
美国的GDP从1932年的6 000亿美元左右,增长到1946年的1.8万亿美元左右,14年增长了2倍,年均增长速度达到9%左右,这个增长速度是非常惊人的,差不多相当于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30年高速经济增长,是近百年来美国经济总量增长最快的20年。
一个问题出现了,为什么美联储这次同样大印货币,虽然抑制了经济总量的下滑,却带不来经济的强劲增长呢?
那是因为,今天的美国有一个很大的不同。美国的产业已经空心化了。1895年,美国制造业占据了世界第一位,其后较长时间里,美国制造业在全球的份额一直在快速上升,20世纪50年代前后,美国制造业产值占全球制造业的比重曾经高达50%左右。
但是,20世纪70年代以后,美国开始了快速的产业转移。2010年,世界制造业总产出10万亿美元。其中,中国占世界制造业产出的19.8%,高于美国的19.4%。美国从制造业世界第一的“宝座”上跌落,反映了美国产业空心化,已经进入了无可挽回的阶段。
在这种情况下,货币宽松政策,除了推升资产价格之外,对实体经济的作用并不大,因为实体经济份额本来都已经很小了,再多的货币,也无从着力。
这也是奥巴马提出要复兴美国制造业的根源所在。但是,制造业的复兴对美国来说,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因为对美国制造业来说,人力成本才是最大头,占到80%以上。根据2007年美国通过的最低工资法案,2013年,美国最低工资标准是每小时7.25美元,中国最低工资标准定得最高的地方是北京,是每小时13元,相当于2美元。
美国人的最低工资,相当于中国人最低工资的3倍,实际达到5倍左右。美国人不让自己的工资与福利降下来,劳动力成本就不会降下来,制造业成本就不会下降,制造业就不会重新回到美国。
更关键的一点是,制造业复兴的前提是弱势货币,也就是搞弱势美元,让美元贬值,这与美国金融战略收官阶段强势美元的要求,是背道而驰的,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因此,美国只有寄希望于一场类似20世纪90年代信息产业那样的革命。信息产业对美国经济的作用,在于它渗透进入工业产业的链条,成倍地提升了美国的整体劳动生产率。1995—2000年,美国劳动生产率的增幅为每年2.5%,几乎是1973—1995年增幅(1.4%)的两倍。 这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美国人打破了当时美日欧之间的竞争平衡局面,同样的资金和人力投入,在美国可以挣几乎两倍的钱,它也意味着美国经济可以承担利率翻倍所带来的成本增加。这就是克林顿实施强势美元政策的底气所在。
但是,这条路目前看不到任何曙光。有人说美国页岩气与油页岩技术是一场产业革命。事实上,伴随着传说中的油页岩与页岩气革命,并没有带来美国劳动力参与人口的增加,也没有带来能源密集型行业的扩张。高盛首席经济学家詹?哈茨奥斯2013年3月就发表报告指出,那些应当最受益于天然气、铝、钢铁、塑料、基础塑料、肥料和其他农产品价格低廉的制造企业却没有出现显著的复苏。至少目前来看,美国能源产出增加的益处并没有直接影响产出和收入。 这说明了油页岩与页岩气对美国经济的作用被夸大了。
而新能源产业革命,美国根本不敢搞,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的战略方向。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新能源革命,最后革掉的将是美国霸权的命,道理很简单,石油美元就是美元霸权的支柱,新能源要革的就是石油能源、煤炭能源的命。
这个革命要是真的成功了,美元的霸权支柱之一——石油美元霸权,就会像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法国的马其诺防线一样,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试想一下,如果中国完全普及了新能源的话,那么中国外部安全最大的问题之一——能源安全问题就得到了解决,美国13个航空母舰战斗群所代表的海上通道霸权,就会失去了一个很大的用武之地。所以说,新能源是美国产业的错误战略方向,美国不会轻易地让新能源得到普及的,美国即使有这个技术,也会阻止它的应用。
这就是克林顿的民主党在经济上获得极大的成功之后,民主党候选人戈尔依然会败给共和党的小布什的关键原因之一,因为戈尔要搞新能源,这完全违背了美元霸权的利益。
这也是奥巴马新能源革命最后偃旗息鼓的原因,更是美国不批准《京都议定书》的原因。这个条约实际上是要限制全球的碳排放,客观上起到推动新能源产业发展的作用。
美联储的印钞政策,既带不来美国实体经济的高速增长,也带不来新的产业革命。这意味着,美国当前700万亿美元的金融资产的利润来源问题,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将得不到真实的解决,这将极大地压缩美国金融战略的腾挪空间。
中国有足够的资源解决好两个问题
相比之下,中国与欧元区的任务就要从容得多。因为它们的任务,就是守土成功,而非去掠夺其他国家。在未来10年,可以预料中国将会一直保持贸易顺差,这首先为中国在很大程度上卸掉了外汇储备突然干涸的风险,在目前中国主权资产高达70万亿人民币的情况下 ,中国出现主权债务危机的可能性很小。
而中国目前唯一可能出现大的资产泡沫的地方,是城市房价,它关系到银行系统的稳定。但中国政府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危险性,并试图通过各种政策措施来予以化解,这个风险最终可能通过提升人均收入,驱逐房地产投机与投资资金,以及农村资产货币化等途径,来逐渐化解。
而农村资产货币化将激活另外半个中国的财富,它不仅有助于中国逐渐消化房地产泡沫,还将为未来10年中国的经济增长,找到新的动力,从而极大降低中国经济对外部需求的依赖,中国抵御强势美元的能力,将得到强化。
此外,随着中国金融市场的日益成熟,人民币的内外定价问题,也就是利率与汇率问题将在未来5年得到基本解决,这意味着人民币与美元完全脱钩,将逐渐得以实现。
而根据日本的经验来看,处于产业明显升级追赶时期的国家,抵御强势美元的能力往往出人意料地强。20世纪80年代的强势美元政策,让西欧国家失去了5年,但日本却保持了持续的经济增长与资产价格的上升。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日本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了产业升级,美元强势的5年,日本正好完成了产业升级,在计算机、高级精密仪器、精密机床、高级汽车等领域赶上了美国、欧洲。
因此,总体来看,中国抵御强势美元攻击的能力,在未来几年,不是弱化,而是进一步强化。一旦强势美元无法以刺破中国资产泡沫的方式,来金融击败中国的话,那么以中国这个世界工厂,同时也是世界大市场为中心的一大部分发展中国家,也就很难出现大规模的萧条。美元长周期金融战略的三角进程,就会彻底失效,强势美元不仅收割不到中国的财富,而且在收割其他小国财富方面的效果,也将大打折扣。
而让美国人最为担心的一点是,如果强势美元导致了世界资本的稀缺,中国会不会与其他金砖国家一起,形成一个排斥美元的世界经济区域?目前,中国与其他国家的货币互换规模,已经达到了2万亿人民币的规模。而金砖国家银行也有可能在强势美元的背景下,横空出世,从而形成一个以人民币为核心的美元替代联盟。
欧元区与美国解决问题的不同思路
2013年3月,塞浦路斯银行重组一事,再次掀起欧元区的资本波澜。其实,塞浦路斯问题的解决,显示了欧元区与美国完全不同的思路,美国解决次贷问题的方式是掩盖子,利用史无前例规模的货币宽松,来拖延问题,其目的是最后向其他国家转嫁问题。欧元区的思路则是,谁犯下了错误谁就必须承担责任,对希腊如此,对塞浦路斯更是如此,希腊债权人不得不进行了债务减记,塞浦路斯存款人不得不承受部分损失。
但是,很奇怪的是,以美国舆论为主导的全球舆论,反而对欧元区的这种更为负责任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冷嘲热讽,认为欧元区这种方式,创造了危险的先例,会导致资本看空欧元区前景。这种颠倒黑白的舆论,能够在全球大行其道,实属奇怪。而更奇怪的是,中国不少媒体也跟在后面唱衰欧元。
这完全是把问题的性质弄反了,欧元区解决塞浦路斯问题的方式,是勇敢的、果断的、负责任的。至于塞浦路斯银行重组导致的部分储户存款损失的问题,这就是市场,没有百分之百安全的事情,你既然愿意到自由港去存款,以获得免税的高利润,你就要准备承担与之匹配的风险。
其实,在发达国家,银行破产法当中,都有一个最低保险额,在塞浦路斯,这个最低保险额是10万欧元。美国在金融危机后,将最低保险额提高到25万美元。从这个角度来看,塞浦路斯将10万欧元以上的部分,转为塞浦路斯银行的股份,还是一个相当照顾储户利益的行为,因为严格按照破产法来执行的话,这些超过10万欧元以上的部分,将分文没有。
欧元区在此时刻,拿塞浦路斯开刀。这是让人对欧元区前途更有信心的一次行动。可以认为,这是欧元区为应对今后更大的国际金融动荡,而进行的一次布局与准备。塞浦路斯效应,将有利于“欧猪国家”承担责任,锐意改革,不能老是指望其他国家,来填补自己造成的经济烂窟窿。这有利于欧元区推进财政联盟与银行联盟的建设。
由于欧元区的整体债务水平并不高,只是“欧猪五国”(希腊、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爱尔兰)情况比较差,因此,美国进一步攻击欧元区的话,将有可能导致欧元区财政联盟的早日兑现。一旦如此的话,欧元最大的缺陷,将会打上一个完美的补丁。
美国评级机构标普公司在2012年底,将希腊的主权信用等级一夜之间,上调了6级,就反映了美国已经意识到,如果再对欧元穷追猛打的话,搞不好会适得其反。从欧元区的战略来看,其最坏的情况,将可能是以驱逐某一个比较小的成员国比如塞浦路斯、希腊,来杀鸡儆猴,从而让所有成员国明白,欧元对成员国违反财政纪律的行为,是“有法必依,违法必究”,从而恢复欧元的信用。
由于“欧猪五国”之外的其他成员国,债务问题并不严重,因此,欧元区的情况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欧元不解体,其在国际贸易与储备货币中的地位,应该可以保持在当前的规模,这个规模实际上与欧元出现之前,西欧各国货币整体占国际储备货币的比例差不多,因此,它很难再进一步下降。美元对欧元的战略僵持局面,在未来几年,不会出现大的改变。
未来3至5年,只要中国不让房价泡沫吹得过大,欧元区不犯下大的战略错误,那么,美元强势反转的外部环境,就难以存在。
2015年前后将是新一轮弱势美元的开始
数据魔术可以骗人,但骗不了自己
2013年3月5日,对美国股民来说,是值得铭记的一天,全球最大资本市场的最重要指数道琼斯工业指数以14 252.16点的收盘点位站上了自1896年道指诞生以来新的历史之巅。这一天,投资者整整等待了65个月。
而为这一新高起到助推作用的,则是美国劳工部几乎同时发布的美国失业率数据。2月份的美国失业率跌至7.7%,是自2008年以来的最低值。看起来,似乎美联储所估计的2015年,美国失业率降低到6.5%左右的目标能够达到了。但是,如果我们看另外一组数据,也许就不会这么乐观了。
2013年2月,伴随着美国失业率新低的,则是美国劳动力参与人口的新低。2013年2月的劳动力参与人口,比1月减少了0.1个百分点,从63.6%下降到63.5%,创造了2008年以来的新低。
实际上,美国真正的失业情况,要远比美国政府公布的情况要严重得多。美国共和党候选人罗姆尼在2012年的大选中,曾经批评奥巴马政府的失业率数据经过加工,他指出,美国的真实失业率在11%以上。罗姆尼说的完全没错。
美国劳工部只是合理地利用减少劳动力参与人口的数字,使得失业率看起来在不断降低。下图是1980年以来,美国劳动力参与人口占适龄劳动总人口的比例曲线,可以看出,美国的劳动力参与人口的比例,从2007年以来急剧下降,一直到2013年2月,仍然在下降通道中。
数据来源:美国劳工部
目前的水平,与20世纪70到80年代,美国处于10年滞涨时期的水平差不多,也就是说仍然处于经济危机时的水平。这说明,美国现在增加了一大批吃救济而不想再找工作的人。这部分人有多少?2008年1月以来,美国未计入劳动力参与人口的数字,增加了1 000万。 这增加的1 000万人,不可能都变成百万富翁了。他们绝大部分或者在吃救济,或者在吃老本。
实际失业率的高耸,说明美国当前的经济增长,完全是靠美联储印钱支撑的美国资产价格上升而得到的。让我们假设一下,2015年前后,美国的货币宽松政策最终完全达到了目标,美国的房地产价格涨上去了,超过了2007年的高点,美国的股票市场也涨上去了,在目前的基础上,再上涨30%,股票市值与美国GDP达到140%的历史高位水平。美国的失业率降低到6.5%,经济增长恢复到3%左右。
此时,美联储想不想搞强势美元?
毫无疑问,是非常地想。因为美国金融大战略的根本要点,就是美元的大起大落。过去12年来,是大落了,美元要大起,大升值,才能完成这个战略周期,才能收割其他国家的财富,才能为美国700万亿美元的金融资产,找到规模庞大的利润来源。如果美元不能强势大反转,就等于这个美元长周期金融战略的失败。
两种可能,一个结果
届时,美国的货币政策存在着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是,美联储破釜沉舟,大幅度提升联邦基金利率,与此同时,美联储卖出部分资产,也就是收回钞票,试图以实质性的强势美元政策,来完成第三个金融大战略周期的收官。也就是本书第九章所描述的情形真的会出现。
但是,这种政策最有可能的结果,首先是美国自身资产泡沫的破灭。因为美国700万亿金融资产的利润来源,不是靠真实的经济增长得到的,而是完全靠货币宽松政策,也就是低利率与印钞票导致的资产价格上涨撑起来的。一旦货币宽松环境不再,也就是钞票印刷停止乃至收回,同时提升利率导致资金成本上升,就会导致金融资产在高位不断兑现,最终导致价格崩溃,金融市场崩盘。比次贷危机更严重的一幕将因此非常可能在美国重演。这也正是美联储在其第五轮压力测试中,假设美国资产价格会跌掉一半、经济增长下跌5%、失业率掉到12%的真正原因所在。
在此情况下,美国唯一指望的就是世界其他地方,比美国的经济情形更加糟糕,强势美元所导致的其他国家的资产泡沫,破灭得更加惨烈。
这样一来,美国可以发挥其资本无限创造的唯一特权,最先恢复并乘机开始对他国资产尤其是中国资产进行收购。美国以自伤八百、伤人一千的方式,来完成这场金融大对决。
但是,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中国与欧元区在未来几年,都不太可能允许在其经济体系内,出现一个比美国更大的资产泡沫,相反,它们都在解决泡沫问题与债务问题。
因此,只要中国与欧元区没有大的战略应对失误,美元的强势反转,将无法让世界其他地区出现比美国更糟糕的危机。这样一来,美元将在短暂的反弹之后,重新开始大幅度下跌。
另外一种可能则是,美联储不敢真刀真枪地通过卖出资产,或者大幅度连续提升利率来搞强势美元,而只能用口头影响、经济数据魔术等非实质性的手段,来试图推动美元强势。在这种情形下,美元只会出现弱势的反弹,而不会出现强势的反转。美元指数反弹高度不会超过103点(100点为基准点位,也就是强弱分界线,100以下标志着美元弱势)一线,也难以导致其他国家的资产价格出现崩盘的情形。
而伴随着美国经济数据带来的资产负债表式的复苏,美国资本市场的交易活跃度大幅度上升,美元资本开始新一轮的大创造,如CDS交易量大增带来金融机构资本金的大解放,这些将导致全世界的美元资本再次泛滥。如此一来,2015年前后,美元将可能进入一个新的贬值周期。
因此,不论哪种情形发生, 2015年左右,最有可能的不是美元强势反转的开始,而更可能是美元重新走弱的开始。届时,全球资本市场有关美元反转的各种预测将开始大退潮。在随后的几年中,美元指数会创下历史新低,甚至考验60点位。
另外一种历史的重演
以研究大萧条而出名的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心里面一定有着另外一张重要的历史轮回的图表。那就是1929年大萧条以来,美联储资产占美国GDP比例的轮回图表。这是一张简单却内涵丰富的图表,看清楚了这张表,我们也能从另外一个大的历史维度,大致判断一下美国经济与货币政策未来的大致走向了。
数据来源:摩根士丹利
从1913年美联储成立以来的整整一百年的历史当中,美联储的资产规模与GDP之比,有两个高峰时期,一个是1929年经济大萧条之后,美联储的资产规模急剧上升,达到了其GDP的20%左右,美联储实际上以买入资产的方式,最终承担了罗斯福新政的财政赤字。另外一个高峰期就是当前,美联储的资产达到了GDP的20%左右。
上一个美联储的高资产时期,持续了大概20年。从1929年一直持续到1950年左右,其后,才慢慢地下降了。那么,这20年中,美国经济发生了什么情况呢?是罕见的经济高速度增长,年平均增长率达到8%左右。也就是说,1929年美国经济大萧条之后,美国的实质性的货币宽松政策持续了20年左右的时间,并在经济取得了极大的增长之后,才慢慢退出的。
那么,在次贷危机之后,美国的货币宽松政策,能够让美国实体经济实现当年的高增长,从而让美联储从容退出货币宽松吗?从各种情形来看,这都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1933年美国财政刺激的第一个年头,美国就取得了6%左右的经济增长,随后的几个年份,都高达8%以上。 而当前的美国,货币宽松力度史无前例,也只能维持美国经济2.5%左右的弱增长。
因此,我们很可能将看不到美元重演前两个周期的强势反转历史,我们看到的将是另外一种历史重演:那就是美联储资产占GDP高比例,重演80年前的历史。
美联储的货币宽松政策,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里,将难以彻底退出。彻底退出的标志,是美联储大规模卖出资产与连续大幅度提升联邦基金利率。当然,美联储会在未来逐渐减小QE 规模,乃至不再购买,但美联储的资产占GDP之比,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很难回到次贷危机前6%左右的水平。这个时间有多长?即使是按照1929年之后的那段历史来看,这个时间也有可能会延续20年左右,也就是在未来15年的时间里,美联储的资产与美国GDP之比,都会保持在15%~20%的规模。美联储需要很长时间,主要通过美国GDP的增长,以及美联储所持金融资产的到期兑现,来逐渐降低其资产与GDP的比例。这个任务将非常艰巨,因为当前美国GDP高速增长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持续的货币宽松,低速的经济增长,这种情形非常类似于日本失去的15年。当然,由于美元是世界货币,美国是世界第一大军事、政治与经济强国,美国不会心甘情愿沦落到日本的情形,它会采取各种内外政策,来挽回颓势。但是历史大势是难以逆转的,美国的综合实力,必然会进一步下降。
美国金融战略能力将因为本身经济问题的制约,而无法发挥出来。而没有全球资本市场的剧烈波动,没有各国金融资产的泡沫大吹起与大破裂,美国的金融核武器、美国的资本无限创造特权,将无法收割他国的财富。美元地位也将随之而不断沉沦,在2020年左右,美元在世界储备货币中的比例,将考验历史新低,也就是50%的位置。
美式资本奴役之路的终结
百年来最大的偷梁换柱式的谎言
美国经济学家保罗?克鲁格曼,在金融危机后曾经批评美国前总统里根,认为里根的“新自由主义”害了美国,才导致了美国今天的金融危机。克鲁格曼向美式“新自由主义”开炮,说明他要么没看懂美式“新自由主义”的本质,要么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实际上,美式“新自由主义”,也叫“华盛顿共识”,正是美国长周期金融战略的理论之母。之所以叫它美式“新自由主义”,因为它根本不是新自由主义的继承,而恰恰是对新自由主义的最大反动,将它等同于新自由主义,是人类思想百年以来最大的一个偷梁换柱的谎言与误读。
这两种思想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它们的逻辑起点完全相反:一个是货币不可无限创造的金本位制,一个是货币与资本可以无限创造的霸权纸币美元世界货币地位(这里的无限,指的是不以本国的财富吸纳能力为货币与资本创造的边界,而是以世界财富的吸纳能力为边界)。
不论是新自由主义的创始人米赛斯,还是新自由主义集大成者哈耶克,他们的经典著作诞生的时代,都是金本位制或者金汇兑本位制时代。
米赛斯的《社会主义国家的经济计算》一文,写成于1920年,当时除了苏联货币是按照对国民财富的计算而发行的,其他西方国家都实施金本位或者金汇兑本位制,米赛斯反对社会主义,本质上是建立在维护金本位制基础上的。
哈耶克的自由主义代表作《通往奴役之路》出版于1944年,当时世界正处于金本位制或金汇兑本位制时代。
金本位制时代,资本是有限的。这一点,是新自由主义最基础的理论前提与内核。这个前提,就像人活着需要空气一样不言而喻。在当时的那个时代,各国都实施金本位制、金汇兑本位制或者其他贵金属本位制,因此,自由主义学者都没有对此作出专门的理论论述。
但是,我们可以从新自由主义大师哈耶克的其他有关论述当中得知,金本位制或者说其他贵金属本位制,实乃新自由主义理论的逻辑推导原点。
在1937年《货币民族主义与国际稳定》中,哈耶克称“我是国际金本位制矢志不渝的信奉者”。在他看来,如果没有一个可以约束政府发行货币的锚的话,那么就会不可避免地导致政府滥用权威,最后必然是大量地发行货币,导致通货膨胀和政府对社会资源的更大控制,最后威胁个人的自由。
1971年8月,美国正式取消了美元与黄金的挂钩。哈耶克认为这将导致自由社会的彻底失败。对此,哈耶克如此说道:“我曾经预言,通货膨胀将会导致所有西方实行价格控制,从而演变为计划经济。没有人胆敢中止通货膨胀政策,因为不搞通货膨胀,就不可避免地会导致失业。因此,我们以为通货膨胀停止了,可它很快又回来了。人们将发现,价格老是上涨,他们没法生活,于是,他们就会试图通过控制价格来控制通货膨胀,当然,这就意味着市场体系的终结,意味着自由的政治秩序的终结。因此我觉得,只要我们企图抑制持续的通货膨胀的后果,自由市场和自由制度就会消亡。这可能会花上十年时间,但这对我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我希望在这十年中,我就会死去。”
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其推理的逻辑起点就是不受节制的货币发行权力,最后会导致自由市场的灭亡,奴役之路不可避免。哈耶克反对苏联的社会主义,同时也反对法西斯主义,反对西方的凯恩斯主义,这三者的共同之处,就是抛弃金本位制。
哈耶克认为,只要遵循金本位制,就不可能有那种可以占有无限资源的国家或者超国家的、具有无限控制力量的主体出现,在《通往奴役之路》一书中,哈耶克将这个超国家的庞大主体称为“国际计划体系”。
美国的纸币霸权,自由背后是奴役
讽刺的是,恰恰是在金本位时代,自由主义却不受重视。因为自由主义对金本位时代资本自由流动的设想,实际上是违背任何奉行金本位制的国家利益的。
在金本位制时代,任何国家的资本创造能力,都受制于黄金或者白银等贵金属,因此是有限的,这也就意味着,各国的资本与货币创造能力都是有限的,不管是多强大的国家,都或多或少面临着资本稀缺的困境。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新自由主义政策主张在金本位时代没有市场,直到20世纪70年代黄金被逐出货币创造的机制之后,才被看中。
20世纪20年代、30年代,大英帝国是世界霸主,英镑霸权是建立在金本位或者金汇兑本位制度上的(虽然当时金本位制与金汇兑本位制有过短暂的中断),这意味着资本对英国来说也是稀缺的,而自由主义在经济上的主张之一,就是允许资本流动的自由,新自由主义不可能得到大英帝国的垂青。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世界新霸主美国,从杜鲁门、艾森豪威尔、肯尼迪、约翰逊、尼克松、福特到卡特,都奉行或基本奉行凯恩斯主义,而无一例外地摒弃新自由主义。
新自由主义资本自由流动的主张,对金本位制度下的美国来说,也是弊大于利。在金本位制度下,美元虽然是世界货币,但是其货币与资本创造能力是受到黄金总量的限制的,因此,与大英帝国一样,美国也受制于资本的有限性,而一度曾经限制美元外流。
美国之所以在20世纪80年代之后,才正式把“自由主义”供奉上殿堂,并在此基础上发展出来了“华盛顿共识”,是因为一个革命性的变化出现了:作为世界货币的美元摆脱了金本位制,使得美国理论上成为了无限货币与资本的提供国(所谓无限,指的是超出本国需要的资本与货币)。
在美国货币思想的这个革命性变革发生之后相当长的时间里,很多国家依然还沉浸在金本位制的旧思维里,它们去拥抱美元,却不知这里藏有巨大的陷阱。
理论上而言,1971年美元彻底与黄金脱钩之后,美国就再也不需要出口任何财富来换取资本创造能力了,即不需要再获得黄金等贵金属,美国理论上可以以世界财富的容纳能力为边界,进行无限制的美元资本创造与输出。
有了这样能力的美国,出口任何物质货物都是多余的,也是不划算的。因此,美国在其后的30年中,进入了长期的贸易逆差,这是“华盛顿共识”的必然结果,也是“华盛顿共识”的战略目标实现路径。美元实际上就是个美国可以操控的借条,美国希望这个借条最大限度地渗透到世界经济的生产链条当中去,最后成为世界永远的货币。
与这一战略目标相适应,“华盛顿共识”浓墨重彩地登场了。
人民币与欧元的崛起,终结美国资本奴役之路
美式“新自由主义”的精巧之处,是将人权、民主、自由等在全世界有感召力的人类思想与价值观,与美国的资本无限创造能力进行了天衣无缝的嫁接。
这是非常高明的一招。美国将人类思想的诸多精华,如人权、民主、自由,做成了华丽的外衣,裹上了美国金融战略这根柱子,但对将其所包含的美元资本无限创造的真正基石秘而不宣。
在“华盛顿共识”之下,美国拥有唯一无限资本创造的能力,这决定了“华盛顿共识”下世界自由的最后结果,必然是美国的最大自由,而世界各国都将处于美国绝对自由的统治之下。而这绝非新自由主义者的本意,恰恰相反,这种局面正是新自由主义所反对的。
因此,以“新自由主义”面目出现的“华盛顿共识”,本质上是反新自由主义的。
从货币与资本创造的角度而言,美国实际上扮演了上帝的角色。但美国是什么?它与其他国家一样,是由一群人组成的国家,因此,对其他国家而言,这不是什么自由,恰恰相反,它必会带来美国资本的奴役,是资本奴役之路。
不可否认,“华盛顿共识”所推动的金融自由化,加速了世界经济全球化的进程,但是,这不能改变“华盛顿共识”所隐藏的资本奴役之路的本质。
也正是因为如此,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反对美元掠夺的金融抗争,一直是贯穿国际政治与经济的另外一条主线,这种抗掠夺是不分国家政治阵营的,从20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中期的西欧的失败,到80年代末期苏联的失败,从20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末期日本的失败,再到东南亚、拉美、俄罗斯等国家的金融抗争失败。这并非这些国家抵御美元掠夺的智慧不够用,也不是这些国家政治家的才华不及美国人,而只是瓦解美元霸权的时机未到而已。
这就如同中国古典小说《三国演义》呈现的那样:纵然有诸葛亮那样呼风唤雨、夺天地造化的智者,曹操那样意志坚韧、为人所不能为的枭雄,周瑜、陆逊那样世所罕见的军事天才,也不能改变当时天下三分的局面。而天下大一统,要等到50年后才能到来,扭转乾坤的司马氏后代,比之诸葛亮,比之周公瑾,差距可不是一里半里。但就是他们却完成了雄才如曹操、刘备、孙权终其一生努力都无法完成的事业。
究其原因,是因为天下一统,并非人力可以强为,而是因为天下三分局面稳定多年之后,三国都得以休养生息,让占有最大良田沃土的魏国,最终形成了压倒性的综合实力优势。
与此同理的是,瓦解美元霸权的真正力量来源,不是政治家们的强烈愿望,也不是战略与策略上的奇技淫巧,而是来自于世界政治经济大势的不可阻挡,而人民币的崛起,就是这个大势的最突出代表。
当然,贵金属本位制早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因此,终结美国资本奴役之路的途径,不是回到贵金属本位制,而是通过另外一种方式,那就是新的货币与资本创造中心的形成,最终制约并消灭掉美国全球独一无二的货币与资本无限创造的特权。
人民币与欧元,正在扮演这样一个推动历史日益走向公平、公正与人类财富更为均衡分配的伟大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