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月朗,星空点点。
苍穹下的雾城一片安静,仿佛前几天的那场血战从来没有发生过,安静得让人想要就此沉睡。
行馆内一树雪白梨花开得正旺,片片花瓣洒落而下,跌在树下舒歌的瘦弱的肩膀上,最后被她举杯的动作而震得落下地,与所有同伴会合在一处,如雪般铺满整片花园。
一杯烈酒入下肚,舒歌觉得喉间火辣辣的痛,好久没有喝过酒了。似乎来到这个世界她还真的从来没有喝过酒,只有一次在那个慕王爷的聚会上想要喝酒,却被镜仪以她怀有身孕拦了下来……。
可恶!怎么又想到他了!
咕噜一声,一杯酒再次毫不犹豫的被灌下。她这次要喝个够,喝到忘掉一切,喝到自己麻木为止,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一只手拦住了舒歌举杯的动作,聚醉那张戏谑的笑脸映入舒歌的眼中。他一把夺过舒歌的酒杯,自己坐在了另一张石凳旁边,一片梨花洒落在他的鬓角,使他看起来多出一份清隽的神采。
“独饮是不道德的”聚醉拿起舒歌刚才喝过的酒杯,仰头灌下了那杯烈酒。
“呵呵。”舒歌低头浅笑,嘴角淡淡的勾起。也只有面对聚醉这个非日朝族的人也非星奴族人的时候,舒歌才感觉到能放下两个民族对立沉重的担子,心情才会舒畅一些。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梨花香气,梨园里面一片安静。
就在聚醉想要开口表明自己来到这个花园的来意的时候,舒歌抢先说道:“聚醉,谢谢你。谢谢你一路陪我走了过来,谢谢你一直不求回报的帮助我。可是,你以一个非镜帝国人的身份做的已经够多了。往后的路程会更加危险艰苦,我不希望你卷入这场本与你无关的战争,不想你为此受伤甚至丧命。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会恨自己一辈子,恨你一辈子。所以……”舒歌抬起头,严肃的看着聚醉说道:“请你明天跟着若风他们转移出雾城,我不希望,也不允许你留在这里守城。”
聚醉眯起眼睛看着对面女子如此认真的神情,看着她坚毅不容人拒绝的眼眸,有一阵的恍惚。
他找到舒歌就是想要留在雾城,陪她一起守城,一起战斗的。可是这个玲珑心透的女子也许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不容他有任何解释争取的机会就否决了他的意图。
而且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他聚醉真是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哈哈,少自作多情了吧,我才不想要留在这里守城。日朝族有十万士兵,而你只留两千族人,这种以卵击石的事情我不想要参合进去。你自求多福吧……”
第二天,星奴族人在若风巧妙地编排之下,兵分四个纵队,手脚并用的,悄无声息的爬上大片大片连绵的矿山之上,几乎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勉强翻过这片蕴藏着巨大矿产的山脉的二分之一,他没有下任何稍作休息的的命令,继续着翻山越岭的浩大工程。
年轻人搀扶着老人,老人拉着孩子,妇女怀抱婴儿,他们被逼得没有任何选择的转移出雾城,朝着星奴族人的乐园进发。
他们的公主说了,只要他们坚持,只要他们勇敢,他们可以回归星岛,踏上祖先们的土地,可以在清澈见底的碎星河里畅游,可以在高耸入云的抵星峰上呐喊,可以在一望无际的绿星草原上纵马,所有人几乎可以想象得出那将会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乐园。
怀着梦想,抱着期待星奴族人踏上了他们血腥的征程。而此刻雾城城墙之上,两千星奴族人严阵以待,手拿长矛,笔直的站在高大的城墙之上,眼神直视着远处那些日朝族的军营帐篷。
舒歌每四个小时要求这两千人下城墙,换上另一身的衣饰,以此伪装成执勤换岗的样子,蒙蔽了日朝族人整整两天。
到了第三天的黎明,一发信号弹直冲云霄,不出片刻,日朝族士兵们立刻集巨型结成为方阵,开始了攻城之战。
舒歌站在古朴的城墙之上,双手撑在墙上,皱着眉凝视着前方如潮水般涌过来的敌军。
她知道,日朝族人肯定已经发现雾城的某些异样,决定提早攻城了。
其实这也完全是她意料中的事情。
只是,她还需要再拖一天。再拖一天的话,族人们应该能够完全翻过这片矿区,到达渠水,届时这十万士兵是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他们的族人了的。
即使他们绕开雾城朝从后方取道,那只会更废时日。
硝烟四起,无数火箭带着炙热的火球射入城墙之上,带起一片黑色的烟火。舒歌带领日朝族人利用从雾城寻找到的一些铁板阻拦火箭的攻势,铁剑射在铁板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雾城城墙之下,投石器被压到极限,巨大的石头来着雷霆之势直冲雾城,把雾城城墙砸出一个个巨大的坑洞,把城墙上的铁板全部推倒,摧毁着星奴族人们所有的攻势,砸死城墙上几百星奴族的汉子,脑浆迸射,惨叫连连。
没有容任何人的喘息,六千日朝族人一字排开,架起高大的木梯,前仆后继的攀爬上不算高大的城墙,被舒歌带领的族人们洒下滚烫的热油,沸腾的滚水而阻挡,日朝族人就像落叶般惨叫着跌下城墙,那种惨状让很多人一阵胆寒。
战争是人类历史上最残忍的事情,但是战争又是人类历史上不可或缺的历史事件。战争的残酷在于用鲜血铸就胜利,用生命夺取目标,普通的士兵们被长官们下命冲杀,最后换取的却是长官的加官进爵。
这其实也是一种残忍。
无数日朝族人被勒令爬墙,他们用年轻的身体来耗尽了星奴族人的热油以及沸水,越来越多的日朝族士兵爬上了城墙,挥舞着各种武器与星奴族人混战在一起。
而这一切都是舒歌所意料中的了。十万对两千人的战斗,舒歌完全没有想过任何胜利的可能性。她原本就是计划撑过三天,为族人们争取三天的逃跑机会。三天一过,他们也会弃城而去,取道灵水,再与族人们汇合的。
只是……现在也只是两天半而已。
她抬头看着正午的烈日,看着城墙上越来越多的日朝族人,看着族人们浴血奋战的场景,她紧紧的握了握手中的长剑,右手放在嘴边,吹出了一声嘹亮的口哨。
那是撤退的指令。
所有星奴族人听到这个口哨人,立刻转身就跑,追随在舒歌的身后,往雾城南城门奔去。
那是与矿山完全相反的方向。
是的,舒歌打算引开这些日朝族人。她知道现在自己肯定是整个帝国最想通缉的人,那就以自己为饵,转移敌方的视线,为族人们争取最后的时间。
舒歌穿过雾城主干道,直奔雾城南门,那里早已经安排族人等候在那里,只要舒歌一来,就打开南门,所有星奴族人跳入南门前那一条湍急的河流。
河水不断的在舒歌耳边咆哮着怒吼着,其他星奴族人也纷纷英勇的跃进那条湍急的河流,身子随着河水漂流而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雾城,看着追赶到南门的日朝族人呆傻的站在大河的城门之前越来越远的身影,心中一片的雀跃。
在水中泡了将近五个时辰,舒歌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就如被砸碎了般的疼痛难忍,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拉住一条延伸进河里的蔓藤,吃力的爬上了岸边。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时,当她整个身子从水里脱离出来,不断的在那片草丛中呕出河水时,耳边传来一阵狂浪的笑声:“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我蒙庆就猜到血眼会有投河逃跑的这一招,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了。士兵们,上去把血眼绑起来,我们立下大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