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十五圆月十六明,但今年的姣月却比以往更明更亮,浩瀚的夜空犹如一颗硕大的明珠高挂半空,照得茫茫草原犹如白昼,营帐内,蜡泪凝干,灯火通明。
张德忠望着眼底渗满血丝的玄烨,小心翼翼的上前,道,“皇上,您已是一夜未曾合眼,要不先歇一歇,李御医们都在这,主子一定会没事的...”
玄烨使劲再使劲的按住发疼的眉心,眼神却是一刻都不离的望着床榻之上那毫无生气的人儿。
张德忠无奈之际,只得默默退帐而出,却在帐外,与齐穆德王迎面相撞。
瞧出齐穆德王神情慌乱忧伤的神情,张德忠心生疑惑。
“齐穆德王,瞧你神情,可是有何事?”
“张公公,忻儿她可已醒来?”
张德忠闻声只是无奈的叹气摇头。
“张公公,可否帮本王通传声,本王有要事需向皇上禀明...”
“齐穆德王,并非奴才不愿通传,实在是皇上现在无心理会朝中诸事,主子昏睡这两天,皇上未曾合过眼,寸步不离的守在床前,皇上早已心力憔悴,恐怕现在无心见齐穆德王...”
“张公公,其实,本王已经查出那暗器的来由...若此事不尽快处理,恐怕皇上仍有性命之虞。”
听齐穆德王如此说,张德忠也有些稳不住了,连连点头。
“那齐穆德王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通传。”
帐内凉气悠悠,寂静异常,偌大的屏风挡住了齐穆德王炙热而探究的眼神,心底怅然。
明明忻儿已经许诺了她,待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定会给他一个机会,可是为何,为何却挨不过这个月圆人团圆的中秋,为何短短的顷刻间,她却再次离自己恍如天涯,那屏风虽不甚大,却足以阻隔她与自己今生的所有缘分,时至今日,终是心死身伤,再无半点痴缠眷恋。
“齐穆德王,朕听闻你已查出忻儿为何人所伤?”沧桑低哑却仍饱含威仪的话语,打断了齐穆德王所有的妄想。
敛目正色,躬身叩道,“回皇上,这几****曾奔走于各部族,而昨日家姐无故返回科尔沁,我心有疑虑,便寻根查看,才发现连连几日来,葛而丹协骑兵奔走于草原各部,而昨日在华兰山脚,有人寻到了葛而丹的踪迹...”
“好,好个葛而丹,既然朕有意放过他,他不愿,那休要再怪朕不念当年盟约之义...”
同年,九月,准噶尔葛而丹闻声反叛,九月底玄烨密诏图海,大举发兵平定准噶尔。
粗狂的科尔沁在中秋过后,暑意便渐渐消逝,早晚更是寒凉由生,忻儿昏睡已有近半月,御医虽已驱了毒,但忻儿却仍是无半点醒来之意,因着科尔沁渐冷的天气,玄烨决定返回京城,如此来也对忻儿身体的恢复有益。
临夜,齐穆德立于帐中,辗转悱恻,心绪难宁,尤其想到明日便是圣上归期,而随同皇上而去的还有他朝思难弃的人儿,也许至此便是永别,多番思量,终是下定决心,掀帐而出。
朦胧的橘光映在苍白瘦弱的脸颊上,齐穆德几番踌躇伸手,却在正欲触及那朝思暮想的人儿时,终是停在了半空。
“忻儿,你都睡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醒来,难道你是害怕我向你讨要当初对我许下的承诺吗?你放心,其实在这六年来,你从未给过我希望,我也明白,在科尔沁的这六年里,你心里心心念念想的那个人,从来不是我,所以,现在你想耍赖,我也不会怪你,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再逃避自己的内心,不要在逼自己去恨心底那个最爱之人。”
“忻儿,你不愿醒来是不愿与他相见,也害怕面对你父王,对吗?若你知道当年的一切,是否也会平息你心中的怨恨与折磨,这么些年,我一直都不愿告知你真相,其实最终还是怕你会离我而去,你不知道,在你远在京城的这些年,我有多怀念曾经与你朝夕相对的日子,我有多渴望你能重回我的身边,一切都是我的私欲作祟,若我早点告知你实情,也许你也不必遭受这样的苦难,对不起,忻儿,对不起,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对你最好之人,却不想也是伤你最深之人。”
“其实,当年,我父王举兵造反,虽是秉承圣意,但却并未曾逼迫过你父王,而皇上当初虽是御赐毒酒,但却是出至你父王之意,我也是在和塔王临终时,才知晓这一切,当初你父王的用意便是想要阻扰你的进宫之路,因为他不想你重蹈你青姑姑的后尘,只是没想到,太皇太后一道懿旨,不许后世评说你父王离世缘由,而当初我父王初掌政权,出于讨好大清,故这一切的罪责便由我父王背负下来...”
回到帐中后,齐穆德才惊觉自己会这般顺利便潜进了主帐之中,心中虽有疑虑,但却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也没有再深究,只是他未曾看到,在他离帐之际,主帐之外,却有一硕长身影,停下叹息,后择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