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府竹林深处的寒潭边,一个艰难憔悴的青影艰难的从泉边的洞眼中爬上来,他焦虑的目光飞快的环顾四周片刻,拔出佩剑砍断一些细竹,编织出一条长鞭绳索扔回他刚刚爬出的洞口。
“竹心!把我爹拴好,让我先拉他上来,一会再拉你。”西门七炫对着洞口处大声呼喊,话音中溢出从心底发出的自然欣喜。
“好!西门,小心一点,不要弄伤伯父。”凤竹心小心拴好西门溯腰上的绳索,细心嘱咐。
她从地图上冰雕的云朵里面好不容易找到四个极其隐蔽的通气出口,她惊喜的发现,真是巧合,其中的一个出气口居然就是她上次和花雪影掉下来的,景王府的那个洞口。
几百年的风霜洗礼,那洞口已经大到刚好容下一个人的身躯。
几个消瘦憔悴的早已脱形的人从洞口处爬出后,仰望长天,不顾一切的先傻笑起来。
“呵呵!从来没有感觉到,能看见蓝天碧云是如此美好的事情,大自然,我真是太爱你了。”凤竹心忘情的展开双臂,深深吸一口自然气息,贪婪深邃。
“呵……呵……竹心……没想到我们还能活着出来。”西门七炫大口喘息,一脸笑意凝视在她身上,她给他的惊喜让他一直措手不及,他此时,感觉,她身上到处都是惊喜美好,永远让他看不够。
“活!对了,赶紧,赶紧,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做。”凤竹心忽然神色紧张,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一手扶起西门溯,一手拉住西门七炫,飞快的往惬意居方向奔去。
“什么事这么急?”
“来不及说了,边走边说吧。”凤竹心心忽然变得异常压抑,忐忑不安,憋闷的厉害,她凝聚起身上仅剩的所有力量,飞奔而去。
冥冥中,她似乎感觉到花雪影现在很危险,危在旦夕。
西门七炫从她的紧张中感觉到她殷切的紧张,也没问太多,提足精神紧跟她身后奔去。
惬意居,夕阳的光线慢慢从门口一直往里,当最后一道金黄的光线照到床上的花雪影的时候,昏睡的他额头上忽然渗出大片的汗滴,惨白的唇瓣慢慢的变成漆黑,猛烈的抽搐起来。
“大夫!大夫!你快来看看,小叔,小叔他……”听说花雪影生命垂危,花莹一直守在他身边,看到他这样,吓的面无血色,惊慌失措的大声呼叫着大夫。
大夫顶着两个熊猫眼,赶忙走过来的时候,看见他已经开始口吐白沫,白沫中一股黑血从唇角不断溢出。
大夫赶紧的把他的身子侧了侧,伸手把扎在他身上的银针又刺进去半分。
可是,他的症状丝毫没有改变,一阵猛烈抽搐之后,花雪影忽然身子一僵,没了任何动静。
“大夫!大夫!好了,他停下来了。”花莹眸中泪光闪烁,不明事理,面色一喜。
大夫面色沉重的放下手中的他,把他安置好,缓缓从床边站起身。
“嗨……老夫已经尽力了,花公子,您先走一步,老夫随后就来给你谢罪,老夫答应凤夫人的事情没有办到,无颜苟且于世。”大夫呆若游魂般无力的往门外行走,面如死灰。
“让开!快点让开。”一声仓促的叫喊从远而近,不顾一切的撞到呆滞的大夫摔到门板边。
大夫惊讶中看见几个鬼影从门外急奔过来,诧异瞪大眼睛。
“难道这世界的鬼都这么忙,连拉个死人也这么赶。”他低声呢喃。
定眼一看是凤夫人带着两个人,他猛然泪链。
“呵呵!呵呵呵……呵呵!”他悠然看到希望,忘记一切,瘫坐在地上痴痴的傻笑起来。
屋内,西门七炫和西门溯精心的在花雪影身上插满银针,总算把他稳住在生死边缘。可是,他们一时也没了办法,如今的他药水不入,这样子就是稳住了也没办法把他拉回来。
“怎么办?”西门七炫满头汗滴汇聚,他从一路奔来感觉到凤竹心对花雪影的忧心,心中微有不适,可他明白,不救回花雪影,凤竹心一定会伤心,会怨他。
稍稍进了些汤水的西门溯和他一起守在房间里,走近花雪影身边,静静的看着他的脸。
“他两只脚都已经跨进阎罗殿,我们只抓住了他的衣服而已,晚了,晚了一步。”西门溯无奈的摇头叹息,无奈的捋了捋花白的须发。
“难道一点没有办法了?”西门七炫满心焦虑,他此时的心里很矛盾,一方面,他甚至有些希望花雪影死,因为他感觉他在凤竹心心中的分量一点不比他轻,可能还有一分过之,另一方面,他心疼凤竹心,不肯轻易让她伤心。
医者仁心,束手无策的时候,医者也是比一般人漠情。
“有!就是关于那个传说的。”西门溯的话给了西门七炫一线希望,他急切的问起他父亲。
“父亲快说,什么传说?”
传说是这样的:西门家祖先曾经是药王谷药丸孙思邈的嫡传弟子,所学医术尽得药王真传。
他到处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所到之处,救人无数,当然,西门家的医术一直不是免费的。贫者赠药,富者高诊金的规矩就是从那个时候传下来的。
后来,先人遇见一位官家小姐,心生爱慕,与这位官家小姐也是两情相悦。托媒人上门求亲,官家表面上答应了此事,可是暗地里,却把小姐偷偷许配给了他的顶头上司做小妾。小姐无意中从贴身丫鬟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找父母去理论。
她父母大口骂小姐不知廉耻,自古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对自己的婚姻说三道四在当时会被人指责的。
小姐自知婚事无望,服下家中当时家中用来药鼠患的剧毒,香消玉殒落华年。
官家老爷也不敢声张此事,连夜将小姐下葬。丫鬟得知此事,冒死去找先人,希望能救下小姐一命。先人匆匆赶去的时候,从泥土中救出小姐,把小姐的生命也定格在他现在的这个阶段,成为一个活死人。
从此,西门家出诊有了一条新规定,要求诊者一滴鲜血。
“这么说,我们去过的冰宫中那位小姐就是那位官家小姐?”西门七炫听完他父亲的话,说出他的猜疑。
“有这个可能,先祖可能是想用毕生心血救活那位小姐,可是一直没有做到。”
“难道我们西门家一直传承几百年的百家丹的炼制就是为了救那位小姐?我们好几十代的人努力也没有炼制满一百颗百家丹,就算炼制完成了,一百颗的分量也就能救一个人,可现在有两个这样的病人了。”西门七炫忧心看了看床上的花雪影,他知道远水根本解不了近渴。
忽然想起门外的凤竹心,他记得她说过她是未来世界的人,她会不会有新的看法呢?
“爹!孩儿想让竹心进来商量一下,看她有什么看法。”
西门溯抿嘴一笑,深意的看了一眼西门七炫。
“你小子!”他哼笑的指指他,坐回到木椅上,“我们西门家的医术是不能让外人窥见的,你是知道的,竹心姑娘嘛,我看也不是什么外人了,爹不会为难你们的。呵呵……”老人家一脸笑意。
“不知道你要是知道她是凤家的人会不会还不反对。”西门七炫暗自吐吐舌尖,这个时候也没敢说出来,转身去门口叫凤竹心。
“怎么样?他怎么样了?”她看见西门七炫打开门焦急的问。
温和的目光微凝在她焦急的脸上,他心中一涩。
“希望还是有的,就是现在一时还不行,你先进来再说吧。”为了不让她太担心,他平和的安慰起她的情绪,把她拉了进来,而后重新关好房门。
“为什么?”她走进门,加紧步伐走近花雪影的身边,看他满身插满银针,心头一紧。
“雪影!你醒醒,你要不是为了救我,以你的武功也不会遭人暗算,南宫绿绮,你给我记住,我凤竹心不杀掉你誓不为人。”她猛捏拳头一拳砸在床沿上,潸然泪下。
“竹心!”西门七炫赶紧的挡在她身前,不敢让他父亲看出她此时激动地情绪,怕他父亲看出什么端倪。
“对!对,暗箭伤人,如此卑鄙,人人得而诛之,我们一定不会放过她,现在先想想有什么好办法救花公子吧。”他轻轻给她擦擦泪水,用身子挡住西门溯的视线,留给他父亲的是一副温情的画面。
“嗯!”她轻轻点点头,抬眼看了一眼他的一脸温和。
“你刚才说他现在要怎么办,有什么方法可以救他?”
“他身子机能失去所有能力,药物根本就进不去,加上他身上的重伤,剧毒,我们根本就不能轻易动他,只有想办法集齐百家血丹……”
“不行!就算集齐也不能给他,那祖宗的遗训要救的是哪位小姐,你这样做是不孝,西门家的颜面何存。”他的话音未尽,被身后的西门溯已经打断。
凤竹心不解的看了一眼西门七炫,他简单的和她说明了一下西门家祖传的使命。
“那把他也放在冰宫中封存起来,我去想办法集齐百家丹。”凤竹心微微考虑,一人一滴血,就是抢,她也要抢到需要的那么多,一滴血根本就不伤人,是这里的人迷信才不能轻易献出来。
“不行!他现在的状态丝毫不能动弹,就是从床上移到地上,都会必死无疑。”
“那该怎么办?不能吃药……不能吃……”凤竹心烦躁的在房间中来回走动,焦躁的话语不断呢喃。
忽然,她的嗓音凝滞在‘吃’上停住,不能吃,不代表不能输液呀?能不能给他打点滴呢?用干净的蒸馏盐水,葡萄糖输入静脉中,是不是能救他一命呢?
“西门!我看,我们能不能这样……”
她仔细征求起西门七炫的药理知识,结合他的想法,最后,他们决定试一试。
上等银丝镂空成一条细线,在皇甫景鸿的的帮助下完成,一边链接花雪影的手臂,一边链接密封的影瓷瓶子里面,一瓶经过西门七炫细心提炼出来的药水被缓缓注入花雪影的手臂中。
西门七炫还在凤竹心的提议下,用消过毒的尖细锋利小刀取出了花雪影身上的暗器,缝合了他身上的伤口。
一切完成后,上了西门家独门消炎药,已是第二天天明时分。
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看到床上的花雪影打完点滴,伤口缝合好,剩下的就是等待他苏醒,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的凤竹心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倒在花雪影的床沿边。
“竹心!”西门七炫忧心的大声嚷起,却发现她早已呼声渐起。
怜爱的微微一笑,他轻轻把她换个一个舒适的姿势,替她披了一条薄被,安心的合眼趴在不远的桌子边睡着。
南苑,南宫绿绮幽静的喝着茶,一脸沉稳,微露效益的眸中闪过一丝阴险。
“嘿嘿,凤竹心!看你这次还死不死?我看,这次看谁还能护的了你。”她轻轻把青花器茶碗放在茶桌上,拍去刚从外面回来沾染上的尘土。
惬意居,睡梦朦胧中的西门七炫猛然感觉到门口一道人影诡异闪过。
“谁!”他猛然一惊,倏然睁开眼睛飞身追赶了出去。
谁知,打开的大门处忽然一道利光闪过,一枚飞镖直奔熟睡的凤竹心身边飞来。
破空之声忽然临近,凤竹心敏锐的警惕,纵身闪过,掀起棉被接住飞镖,她可不敢随便用手去碰那些东西,这古人可最喜欢在飞镖上下毒。
打开薄被一看,她轻轻舒掉一口气,原来是信镖。
“真是的,送个信也喜欢弄的这么惊悚,吓人一身冷汗,真是毛病。”她喃喃自语,抓起信笺拿在手里准备看看什么事。
“是有一些臭味了,回去换身衣服洗洗再来吧,这里有本王就可以了。”一声不近人情的冰冷话语忽然临近,说出的却是让她感觉到温存的话语。
转眼看过去,皇甫景鸿双手背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强光中,周身似乎蒙上一层彩光般耀眼。
他看见凤竹心一身狼藉憔悴的时候微怔后,从嘴里挤出这样的一句话。
微凝住眸光,好几天没有看见他,忽然感觉他的脸清瘦了很多,心弦微微颤动了丝许。
“还愣着干嘛,没听见本王的话?”他看也没看她一眼,暴戾的话语威严霸道十足。
凤竹心一听他这种语气就浑身不舒服,什么人?自我感觉就是比人家高人一等,王爷了不起,不过是一个身份而已,一个人的价值不应该用身份去恒定吧,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
“我没空,你管我。”她没好气的一声怒言,转眼看床上的花雪影,他现在这个时候,她怎么放心离开,她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在给他输一次液,一会她要和西门七炫商量一下。
皇甫景鸿脚步微凝,冰冷的眸中怒焰升腾,同时,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他体内悄然生成。
这到底是什么女人?不说三从四德,连最基本的好好说话都不会,照理说他应该为好友担心,可是,他每次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的人,他就忘记一切,完全不能用常理去思考问题,乱去所有分寸。
“你……到底去不去?”他字字句句清晰愤怒的嗓音从齿关逼出,一脸怒步步紧逼到他的脸上。
该死的女人,总是能成功挑起他的怒火,转眼间,她的怒火就会变成一种冲动,燃烧着他的心。
毫无畏惧的迎击起他的怒眸,踮起脚尖,她恶狠狠的回答他。
“就不去!关你屁事。”
“你……你……你……”堂堂王爷,尊贵无比,可是这可恶的女人,竟敢出言侮辱他。
怒火,瞬间升腾起他整个身子,气到爆点,他冷眸中被猩红的怒焰燃烧,想撕碎她,一口吞掉她的心都有。
颤栗的手臂在宽大的袖口中抖了又抖,隐忍徘徊,最终,他忍无可忍。
“你自己不去,那就由本王替你代劳了。”他猛然伸出双臂把她一把横抱起,抗在肩膀上,暴怒的飞奔想向华阳殿方向。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大早心平气和的想来看看花雪影而已,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竹心!”追出去的西门七炫转身间忽然感觉到不对劲,可能中了黑影的调虎离山之计,刚转圜到门口,看见一到黑影飞快的一闪而过。
“放开我,你快点放开我,你这个坏蛋,野兽……”凤竹心激烈的厮打挣扎声音回荡在晨曦中。
“竹心!”他一身惊呼,飞身朝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猛然追去。
另一边,花莹担心她小叔,彻夜难眠,一大早从花香小筑匆匆赶来,忽然,她看见不远处一道黑影飞快的逝去,紧跟着,另一道青黛身影一闪而过,嘴里清晰的叫着竹心的名字。
“竹心!啊!竹心被劫持了,不好了……有刺客!……”她一声惊惶大叫,霎时间人声鼎沸,所有侍卫家丁往惬意居聚集,侍卫严严实实保护好所有身份尊贵的人。
花莹话音未尽,紧跟着,她往人影消失的方向追去,她发现那些人是去往的是华阳殿方向,她顾不得一切,一路狂叫中扑了过去。
王爷!王爷!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她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唯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