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少秋走上前去,抱拳问:“凌盟主,请问你有什么话要在下传达的吗?”
凌少白想了想,脸上的笑容倒是深了此许,那深邃地黑眸闪着令人心动的光芒,铁少秋突然有一点幻觉,好象凌少白站的地方的枯草地突然鲜花盛开了一样。天啊,这个男人似魔似幻,魅力惊人。
凌少白声音还是那些清越冲和,平静无波:“我不能让你带口信,我要留着自已对她说。”
铁少秋突然明白了凌少白的意思,他不能说,说出来了就等于放弃了生还的希望,他要留着一个希望,能再见宝儿一面的希望,这样,他才有可能在今天这场看起来必死无疑的战争中赢得一线生机。
铁少秋退了出去,侍卫们将那个小小的缺口重新包围上。铁少秋远远地走开了,他不想去看那个场面,本来今天这件事就不是他负责的。围攻凌少白有多危险,寒桀少帝不是不知道,他并没有铁少秋送命的打算。
铁少秋忍不住跑过来,他只见过凌少白两面,但,他却已深深为之心折。从那一夜月下漫步,那铮铮铁骨下的儿女柔情,那仙风道骨的飘逸,无一不让人佩服有加。他想替他留下一句话,他来了,虽然被拒绝,但,他觉得没有白来。
凌少白是寒桀少帝以外最让他崇拜的同年人。他们都是天生的领袖,一个飘逸出群,一个桀骜不驯,却一样有统率群雄的超人魄力。而且,他们也同样钟情同一个女子,同样痴情,同样执着,同样骄傲!
后面的砍杀声不绝于耳,铁少秋没有回头,他背对着厮杀的大场面,看着这一江冬水。
今年的冬天只下了几场小雪,江面上没有结冰,但风吹过来的时候,带着江水的湿意还是刺骨的寒冷。
远远地鞭炮声声,不停息的响起,铁少秋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大年三十!
哈,现在家家都在欢欢喜喜的过大年吧!宫里面,也一定很热闹。
他微侧了侧头,在几百人翻飞的兵器追击下,凌少白身上的白衣血染,红得刺目惊心,是别人的血还是他的,铁少秋分不清,不过,能看到凌少白的左臂上插着一把雪亮的刀,他甚至于连拔刀止血的时间都没有。
铁少秋知道今天带来的人都是好手,凌少白就是神,今天也活不了了。
宝儿,她在宫里还在幸福的微笑吗?她知道她的皇上哥哥要杀掉她的盟主哥哥吗?
慈宁宫
一张极大极大的圆桌,夸张得连宝儿都觉得桌子下面可以做一个小房子了。
上面当然摆着极精致的美味佳肴,一群宫女在一边侍候着,另有乐女在一边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不过这么大的桌子,几百盘美味,也只不过坐着七个人罢了。太后、静安太妃、寒桀少帝、宝妃、雷妃、慧平公主,还有一位年纪很老很老的妇人,满头白发,样子很端庄,穿着很朴素,如果给宝儿在园里里遇到了,一定能为是某位老宫女。可是一听介绍吓了一跳,居然是……太皇太妃,也就是太后的婆婆。
宝儿进宫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不过看样子大家对她都非常尊敬。这位太皇太妃没有一般老太太的唠叨的通病,她沉默,她平静,她深不可测。
席上非常的讲究规矩,连一向骄横的雷丽华也十分的低调,只是眼睛不断的瞟向寒桀少帝受伤被包着的手,神情若有所思。
餐桌上气氛极度低迷,好象是战场上的一次重要的政治斡旋,令人食欲缺缺,无精打彩。
大家说着一些必不可少的场面话、官话,宝儿对此毫不擅长,而且她和慧平公主最小,也说不上什么话,只能闷声大发财。这个年过得好没有意思。和往年的热闹相比,虽然极度奢华但却显得冷冰冰地,无趣极了。宝儿强烈的思念龙府,思念爹爹与娘亲。好久也没有看到他们了,唉!
外面有一些喧哗之声,但隔得远了,也听不清楚,寒桀少帝问了声:“外面什么事?”
“回皇上,有一个男子闯进皇宫,不知意欲何为,现在侍卫们正拦住他。”进来个太监回答。
寒桀少帝停了半响,看了看宝儿,也没露出什么表情,然后道:“大概是木氏遗党,杀了他,不必报了。”举起杯,一饮而尽。
宝儿给寒桀少帝看得莫明其妙,突然她心里一悸,没来由的,她站了起来,看着寒桀少帝,目光还是那样充满了信任和疑惑。这两种本来截然相反的表情融合在一起,是这样的生动,那是最单纯的信任,即使事情已临眼前,还是选择相信。只有孩子和雏鸟才有这种全身心的动人的信任。
寒桀少帝目不转睛的看着宝儿,好想把这种表情留得一生一世,下一次,要看到这样的表情真不知是何时何地了?
宝儿突然跳起来,象一匹野马一样,疯狂地冲了出去。寒桀少帝慢慢地站起来,对大家笑笑,非常有礼貌地说了一声:“请慢用。”然后,也走了出去,却忘记自已手里还拿着那只空酒杯。
果然,冬日的暖阳下,一红衣人正和上百名侍卫战在一处,他的身上插着四支剑,很可惜,没有一支插在要害上。寒桀少帝对此深表遗憾,因为手下的无用,不得不让宝儿伤心了。
宝儿根本毫不犹豫,冲了进去,侍卫们纷纷手忙脚乱,这位宝妃娘娘可是寒桀少帝心尖上的人物,伤了她一根毫发,也要等着去死。再加上,寒桀少帝在不远处冷冷观望,一言不发,真让他们打也不是,停也不是。
宝儿轻功本就不错,加上没人敢阻,纵跃之间,就来到凌少白的身边,“盟主哥哥……”她轻轻地喊道,生怕自己声音大了,会伤着他。
凌少白的脸上还是那一抹淡如星月的微笑,他的衣服已经无法看到本色了,袖子还破了好大一块,洁白如玉的肌肤上也沾染了血迹,他嘴唇动了动: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太自私了,人生自古谁无死,我却非要来看你最后一眼,明知道来了只会让你陷入悲伤,明知道不见比见更好。可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脚,请原谅我,这是我这一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自私了。
他没有说别的话,眼神仍是那样温润如玉。轻轻的举起那一只染血的手抚摸宝儿的发,那发间带着一只白色的九转玫瑰,清丽不可方物。
莫沾衣也冲了进去,举手点了凌少白伤口边所有的穴道,止住血的流势,拿出一颗药丸放入凌少白的口中,然后静静地伫立在宝儿的身后。
凌少白的眼光没有从宝儿脸上移开过一刻,宝儿也看着他,两人对视,彼此间情意无限,直若天荒地老一般。
寒桀少帝开口:“你就是凌少白。”他的心里不是不佩服的。眼前这个人看似弱不禁风,斯文儒雅,可身中四剑浑身浴血,背脊仍旧挺的很直。
“我是凌少白。”凌少白轻笑着,也第一次注视着寒桀少帝,这绝对是个男人,也许宝儿嫁给他,也不算辱没了吧。
“不要说了,我们走。沾衣姐姐,我们走。”宝儿始终没有回过头看寒桀少帝一眼。
莫沾衣眼神复杂,凌少白这个样子,能走到哪里去啊。可是留在这里更是一个死。
“宝儿。”寒桀少帝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
宝儿回过头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寒桀少帝也从没见过宝儿如今的模样,那是怎样的怒火中烧,才能让一个人的眼神如此之亮,亮的惨烈。
寒桀少帝声音窒了一窒,所有的话都停住了。
“莫非皇上也想把我一起处死吗?”宝儿好象一下子长大了。她从来就是这样,看事情清透明白,不需要了解内中隐情,曲折过程,直接就能看到本质。
寒桀少帝这辈子从没这么痛过,彷佛一开口,满腔的怒血会全让宝儿给逼出来。“不要仗着朕喜欢你就可以这样对朕!”
宝儿冷冷地无情地道:“我,不再喜欢你了。所以,你也可以选择不要喜欢我。”
寒桀少帝气愤得直发颤,他得花多大的力气,才不失手掐死宝儿。
“现在,如果你不杀我,那我就要走了。”宝儿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比什么天雷都要震憾。
“这皇宫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也想得太容易了吧。”静安太妃脸上带着一点笑,眼神里全是狠毒。所有的人都出来了,站在宫门口。慧平公主忧心如焚看着场面失控,却毫无办法。
“没关系,我们走,被杀死了也没有关系。”宝儿逼着自己坚强,泪与痛,先忍着,她要是崩溃了,盟主哥哥必死无疑。再忍一会儿,只要再忍一会儿……坚持下去,宝儿,你做得到的。
莫沾衣上前搂住凌少白的,小心地不碰他的伤口,这似乎很难做到,凌少白身上的伤口太多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撑到现在的,不旦没有倒下去,还神智清楚,站得很直。除了崇拜,她真没法子有另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