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得连伊垂眸咬唇,静静的看着她的睡容,如此绝美的容颜,拥有了天下人的心,而她,却忘记了所有的一切。是因为太累了么?也许是吧。
“而如今,也因为她的梦境,父皇四处寻伯泽的消息,让我带着她前来。”
好让人感动的一家子,兴元皇怕也是担心她会伤心,这才让伯泱带着若幽前来吧?不然以他对若幽的爱,断然不会让她四处走动才是:“谢谢父皇!”这便是家人吧,即便是中间有着天大的误会,在紧要的关头,却也能尽心尽力。
“傻瓜,伯泽从来没有离开我们。”轻拥着她,很单纯很纯洁,是冉伯泱的那种和煦:“如今要我怎么办?”
没有挣开,因为知道这个拥抱的意义:“你只要让世人知道,七寂没有出任何事就可以。”其实她知道,这些对伯泱来说,太过困难,因为他的性子太过淡漠,若在金銮殿之上,只是在慢慢抹煞他的随意。
“好。”
“七寂的性子较为霸道,你不能够太过善良。”而伯泱的性格,漫随天边云卷风舒,若是届时让他难受,她估计会更加心疼:“伯泱,若是做不来,你要说,不要硬挺着。”
“好。”
“七寂……”
不等她说完,他已经说了出来:“好!”每说一个好字,就仿佛那心头悬着的刺刀猛刺,因为她的每一个要求,都是为了七寂,为了那个她爱的男人。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她是存心让自己放弃,可是这个傻女人可知道,爱,又岂能说放手便放手?
“伯泱,我好残忍!”哭泣着倒在他的怀里,因着自己对他无声的伤害而难过。
“傻瓜,怎么会?七寂能快乐,便是我今生最大的希望。从十年前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因为冉伯泱在那件事情中被处死,所以我一直在做着伯泽,如今,我能做伯泱,也是因为伯泽的安然无恙。”拍着她的肩,他深深的看着她:“所以,连伊,让我做伯泱。”
泪流满面的点头:“好。”七寂当年苦痛的是家人的背叛,而伯泱呢?在一直被深深的愧疚笼罩的同时,还必须要含笑的做伯泽,成为世人眼中的二皇子。或许也就是如此双重的压力,让他变成如今的淡漠随意吧?
“乖女孩!”吻了吻她的额头,伯泱将她安置在若幽身旁,轻柔的为她盖好被子:“好好睡。”这段日子,七寂不在她身边,怕也不曾睡过一次安稳觉呢。
夜,渐渐的变深,整个伊人宫里,都是静悄悄的,冉伯泱站在窗前,含笑看着窗外的月亮。
月,好明;星,极亮。
如此的夜晚,一壶浊酒,几杯清茶相伴,虽有寂寥相随,但也少不得几分安静自在。清冷的身子,在这个夏夜,有些飘逸,迎着月,风起时,吹起衣袂翻飞,有着奔月而去的飘渺。
其实有一度,他也曾经犹豫过,也想随了心,感受拥有连伊时的那种痛快,可是,他却无法放开七寂。若说他输在连伊不爱自己的份上,更多的应该是输在他没有七寂的那份霸气。
太多的骄傲,让她变得不安于平凡;太多的坚强,让她不得不肩负重任。
而连伊那样的女子,也只有七寂要得起,因为她,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人,而自己,想要的却只有那扁舟轻泛湖面,衣袂相随红尘的平凡。
淡笑在嘴边绽开,想开了,也不过是一念之间。麻木了,也就不会有心如刀割的感觉。
在世界的角落,一个幽深的地牢,飞来行去的蝙蝠,张狂的在大地上飞走,偶尔从地狱传来的几声哀嚎,彰显着整个地牢的幽森。
不知名的地方,散落着几个骷髅,发臭的尸体,让人作呕。
此处的牢房,身为阴暗,终日不见阳光。唯独那熊熊燃烧着的篝火,油吱吱的冒着火星。与地方相符的,是几张漂浮着的鬼脸,煞白的脸色,是一种麻木的感官。
所有的牢房,一个个独立分开,地牢里的人,都有着不同的身份。因着不同的身份和重要性,每个人的待遇不同,相同的只是那一张张等死的脸孔。
而散发出浓浓的死亡气息,便是这个地牢的标志。
千年玄铁打造的铁链,困住一名男子,此刻他是昏迷的,多日不曾清醒的身上,有着薄薄的一层灰,仿佛在悼念着某种死亡。似乎与其他人很不相同,关着他的牢房也是手臂粗的铁柱,此处看似干净,仿佛整个都是为他而特意准备的,只等着他如今的入住。
一只小小的松鼠,轻轻的舔着他的脸颊,爹爹不曾醒来,让她急不可耐。
每日都做着同样的动作,用力的咬破自己的脚趾,将那比金子还珍贵的血液,一点点的灌入男子的唇间。若不是这只义鼠,男子的灵魂,恐怕早已灰飞湮灭。
而每日做完这些动作时,乖巧的松鼠,亦会靠在男子的脸颊,缓缓的流着泪水,一滴滴的落入他的唇间。偶尔低吟的几声呜咽,让整个牢房都格外的凄凉。
那种无助和心疼,没有人会想到,是从小松鼠的嘴里吟出。
晶莹的眸子,看着爹爹了无生趣的脸庞,吱吱轻声的说道(我憋得慌,且让我家吱吱说话,当心理的描写):“爹爹,你为什么不理吱吱,不要吱吱了么?你不是只有太爷爷,还有吱吱,还有娘亲啊。”呜咽的时候,它的爪子不曾离开七寂的嘴,有时没血了,便会用力的挤着:“就算不要吱吱,也不可以扔下娘亲不管啊,吱吱不知道如今娘亲是何模样,也不敢去跟娘亲通风报信,因为爹爹不醒来,吱吱便没有力量,没有力量,娘亲就不知道,就在伤心了。爹爹,能听到吱吱说话么?娘亲哭了,连伊伤心了,爹爹……”
泪,一滴滴的滑落,晶莹的落入七寂的嘴里,没有味道,仿佛是流尽了所有的血液,变得淡了:“爹爹,醒来,快醒来,吱吱不行了,吱吱的血没那么多了,爹爹,醒来,醒来……”虚弱的声音,很让人心疼,血液,从早几日开始,已经越来越淡,即便是它每日出去寻一些补血的东西食用,仍然无法补回那些流失的营养:“爹爹睡,吱吱也睡,一起睡,让连伊伤心,伤心……”
带着一声长长的叹息,吱吱终于坚持不住,在夜七寂的耳畔昏迷而去。
仿佛沉睡了一个世纪,夜七寂不愿醒来,睡梦中,不断的徘徊着当年的情景。
被师父救了以后,两人被整个妓院的人追杀不止,毕竟是大妓院,高手还是不少的。本来功夫尚可的师父,终于明白斗不过他们,不得不隐姓埋名,东躲西藏。
本就流浪的他,没有分文银两,最后为了饿得双眸泛着青光,却仍旧不言不语的七寂,他去偷人家的东西。为了贴身照料傻傻的七寂,雷雪笙只得一次次的偷东西。
有一次,仅仅因为夜七寂的双眸在一大的酒楼停留了片刻,雷雪笙便去偷人家的珠宝,典当以后,带着夜七寂去了酒楼。他不知道,当时的七寂,会多看两眼,仅仅是因为当年在那个地方,他和若幽一起来过,并非想吃里面的东西。
可偏偏是那一次,雷雪笙被人抓住,那珠宝的主人,很有来头,二话不说,废去雷雪笙一身武功,而后当着夜七寂的面,将他打了个半死。
而雷雪笙并不放弃,只是祈求着他们将珠宝留下,因为他的孩子想吃一顿好的饭菜,只要其中的一丁点珠宝就好。那人却不知怎地大发慈悲,同意了,但必须让雷雪笙从他胯下钻过。
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钻人胯下。
雷雪笙看了看一旁呆呆的夜七寂,浑身散架的他,困难的钻过那人的胯下,终于赢得一个珠宝,却是欣喜若狂的爬至七寂面前炫耀:“孩子,不饿,不饿,我们有钱了,我带你去……”
当时的夜七寂,只是一声沙哑的大哭,跟一只困兽一般,茫然而后惊惧。
而瘦弱的自己,因为重病,师父没钱医治。雷雪笙已经开始了四处的乞讨,无论多么的辛苦,被人唾弃,他都不曾放弃。而他自己的伤势,却从来不曾管过,芮尚的伤,慢慢的溃烂,身上的伤,渐渐的有着蝇虫的困扰,而他却将之忽略。
渐渐的,因着溃烂的伤口,他连爬着行乞都爬不动了,夜七寂的双眸才开始流转,也开始发现,原来,在师父的身上和腿上,已经爬满了一条条的白蛆,柔柔嫩嫩的在他身体上爬来爬去,看了直令人作呕。
当自己开口的时候,雷雪笙终于笑了,那张肮脏的脸上,露出洁白的牙齿:“孩子,不痛,我不痛……”而人,却在这个时候,昏迷了过去。
那个时候,夜七寂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该如何办,因为他的手竟然开始在哆嗦,不听使唤,想要发出声音来,却没办法开口,只能傻傻的看着雷雪笙的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