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我和你,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不要再来找我,否则,我会觉得你这个男人,实在有够贱!”
最后那个字,她故意放大了声。所有行过的人,包括她的同事,都向她投以惊奇的眼光。
只是“对我最好”?!哈哈哈,喜欢他才对他好,做牛做马一般伺候他。爱是什么?是比谁对谁好吗?因为她对最好,所以他选择她。那么她自己呢?她也应该找一个对自己最好的人!可是对自己再好,若是不爱,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夺过来?
这个想法,让她心口骤然一缩,没由来的犯痛。笨蛋,她在想什么!
哈哈哈,今天真是爽极了。
看到那个破男人傻掉的表情,真的很爽!她当了二十五年的乖乖牌,恶劣一次的感觉太棒了。
痛快过后,心底那怪异的镂空感一下袭上心头,扯得她的胸口疼得好似要撕裂开来。
眼前的光景突然像浸在水里的光影,打着旋,扭曲不成形,越来越模糊,好似随时要消失一般。
子霏,你是紫鸳花精灵么?
子霏,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我爱上这朵精灵般的魂儿,就是毁天灭地,亦不足惜。
八月十五,月儿圆。
硕大如银盘的月儿高悬空中,和家人一起,吃着甜蜜蜜的月饼,真是劫后余生最大的幸福和感动了。
可是,她凝着月儿,看着看着,心便越来越疼,好像她活过来是个错误,她似乎漏失了很多东西。看着家人的笑脸,越来越觉得这一切一点也不真实。家人见她脸色极差,劝着叫她早些休息了。可是看着那漂亮的银月,她舍不得离开,舍不得……只要兴起一丝离开的念头,心就疼得难以呼吸。
她到底怎么了,难道这也是地震后遗症么?
“我出去透透气儿。”
父母没有阻止,他们的家族习惯向来很独立自我。
虽已入夜,节日里的城市依然灯火辉煌,一种奇特的热闹堆簇于一盏盏节日的彩灯上。她凝着那片织灿的光影,神思一荡,恍惚中看见一片织锦彩灯,绣蔓勾金,极富古典韵味儿……好似悬在花纹古复的雕梁玉栋之上,一个人走了出来,他头顶戴着古人的束发金冠,那双眸子似在融在一片深潭的弯月儿……
哗啦啦一片树响,街角的风势忽大,一片惊凉扯回她的神,她摇摇头。最近常常看到一些奇怪的景像,奇怪而熟悉,当她一用力去想,就觉得头痛心痛,好似被万千石块挤压着。
一道轻纱薄影从身旁滑过,温柔细腻的声音让她抬起头,那是个身材高佻着淡绿色纱裙的美女,她长发用一根复古的银钗挽了一个小髻,柔顺随性地散了一背,远远看去,很美,很古典,很……熟悉。
天,她到底是怎么了?
不由自主地想追上去,想抓住什么,是什么扯得她心口如此地疼,她到底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如果寻不到,她会不会死掉……好疼……
“小心——”
嘎吱一声,急刹车的尖锐哨鸣,贯穿耳膜,她突然停下脚步,朝声源望去,只看到一片夺目的强光,铺天盖地,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醒了醒了。”
再次睁开眼,她皱着眉头许久,才适应了那道强烈的光线。投进眼帘的是一张蜜色小脸,笑得开朗又灿烂,一口雪白的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女孩子。“醒了就好,喝点鱼粥补补气。”
但她连喝粥的力气都没有,昏昏沉沉中吃了几口,又沉沉睡去。这次没有再做那个回到现代的梦,只觉得有件重要的事她很想知道,身体却不给她一点时间,所有的力量都被黑暗卷走。
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时,感觉像历了一世般,四周的一切又全然不同。
她松了一口气。心中很庆幸,不是真的回到现代去了。那个梦,真实得让她心寒。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是想念父母所以回去看看他们吗?还是回去教训那个可恶的臭男人!可事过之后,她的镂空感更加可怕,像失了魂魄一般,觉得生活茫然无依。
突然,她猛地坐起身,看着右手。脑子瞬间炸开般,拉开被子下床。脚刚一沾地,强烈的昏眩感袭来,她差点站立不住,而脚下的大地似乎又摇晃了起来。怎么回事,难道地震还没有完吗?她这是在哪里?
门帘被人拉开,是她初醒时看到的那个少女。
“啊,仙女姐姐,你醒啦!不行啊,你身子还弱,又中过河龙毒不能下床,你快……”
少女要扶她回床,她一把抓住她的手,急问道,“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呢?他在哪里?你们救了他吗?快告诉我。”
少女一懵,“人?什么人?阿里大哥救起你,让我们帮忙照顾你的。”
“不不,是跟我一起落水的人啊!他一直拉着我的手,我们没有分开,你快告诉我。”少女懵懂的表情,急得子霏红了眼眶,心疼得无法呼吸,“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少女摇摇头,想安抚子霏,子霏推开她冲了出去。
腥冷的风刮乱她长发,心一下沉到谷底。
原来,她是在一只渔船上。那晃荡不安的感觉,源于她仍在湘江之上,一望无际的江面,苍茫如海,青灰的江岚滚动在江面上,两岸悬壁突峭森森直立,被岚色抹去了本色,远远看去直似岈眦俯卧的狰狞巨兽,让人深觉自身渺小。
不会的,不会的,他没有松开她的手啊!她明明记得掉下黑岩时,他抓住了她的手,牢牢地,任大浪如何拍打都不放手,使力将她拉进了怀里,隔开大自然毁天灭地般的力量冲击,在汹涌浩瀚的波涛里载沉载浮,一直一直,在她抵不住冰寒的撞击,终于昏过去时,他焦急的目光像一抹光,融进她心底。在回到现代的那个梦里,她总是会被月色般的东西吸引,却忘了他。天,她怎么会忘了他!
可是他在哪里,在哪里?
“仙女姐姐,外面风大,你……”少女追出来,看到子霏无力地跌跪在地,哭得凄楚可怜,心头一软。又仔细想了想,“姐姐,您别难过,你要找的人,或许问问阿里哥哥,他知道吧!”
一线生机起,她抬起冰湿的小脸,“阿里,阿里在哪里?快告诉我!”
少女被她眼里的情绪怔住,刚抬头,旁边靠来一只同样的小渔船,撑杆的是一名高壮男子,同样黝黑的肤色,深眉大眼,朴实沉稳的气质极有领袖风范。
少女立即大叫,“阿里哥哥,仙女姐姐醒了,不过,不过她……”
阿里看向子霏,似乎已明白一切。长槁轻轻一打,与少女的船靠齐,迅速将两船檐边扣上木栓般的东西,看得出这是他们常用的连船工具。两船齐头并进,宛如一体时,行得也更稳当了。阿里伸出手,将子霏扶到他的船上,道,“他在里面,还没有醒。”
话未落,她连谢谢也没来得及说,就冲进了船舱。
他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似乎睡得很沉很沉。薄薄的日光扑打在那张苍白瘦削的俊脸上,一股说不出的脆弱罩在他周身,撑得她心头又酸又疼,颤抖着手,轻轻抚上那张脸。
是温热的,鼻翼下有轻轻的气流滑过指间。
心口,一下决堤了般,冒出一汩又一汩温热的水流,打湿襟畔。
她握起他的手,唇张了张,已泣不成声。
幸好幸好,他还活着,好好地活着。他没有走,没有不见,还好好的在眼前,在她手里。
心底的镂空感,终于被填满。
阿里走了进来,关切地说道,“七天前,祈山神怒,分山划岭,劈山填江。我们村子几乎都丧身在山崖下,这一行大概只有百余村民逃出来。他……”他看向梓祯的眼神中,透出一股难以置信,和一丝明显的钦佩之情,“当时我们急着躲过水神怒火,那么湍急的江水,若不是他发信号,我们根本无法发现你们。他把你送上船,自己却支撑不住又被水流冲走。幸好被一块刚落下的巨岩挡住,否则那一冲,恐怕……但是他被巨岩撞伤,虽保住性命,却一直未醒来。他应该是个练家子吧,不然那样寒的江水,能带着你游那么远,保住性命,实在不可思议。”
当时,这个男人将女人送上他的船时,那坚毅刚凛的眼神和气势,令人深深折服。是矣,他才会率众兄弟不顾一切救他。这样坚强执着的男人,是条好汉子。他们渔家人最看得起的就是这样的人。而且瞧他衣着华贵,应非寻常人家。
“谢谢你,阿里。”子霏擦干泪水,破啼为笑。
阿里却为这一笑怔住,他生在山村,何时见过此等绝色女子,一时黝黑的脸上浮出一层淡淡红晕。口气镇定道,“姑娘不必多谢,咱们能在这天乱地荒的险况下相识,也是缘份。你们且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说一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