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抚着已经整整5个月的肚子,她私心得还想再独占他一些日子。
现在已经不行了么?
突然,窗外传来一片嘈杂声。
子霏扶着腰走了出去,初时一丝太阳,仍有些眼花,掩着光,她看到屋前聚了一群人。其中,还有她仅见过一次的官吏,又骑着大马来了,阿里正在和官吏交涉,看模样似乎麻烦又来了。
阿琴一看到她,便上前来扶她。她笑笑拍拍她的手说不碍事,靠前想听听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阿琴一边解释给她说,“他们又要加我们的租。说是以前的东方将军,现在的兵部尚书大人来琨州了,可能……咱们这里会有战事发生。所以要酬集更多的军饷军需!除了税银,还要我们交出鱼粮猎货。”
难怪所有人的脸色这么难看。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好起来,眼红找麻烦的人也越来越多。
“太不公平了。隔壁的渔村也没听说有这事啊!为什么我们就必须交那么多?”有人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
“对啊!太欺负人了。银粮全给你们收去,我们怎么过活啊?”
“凭什么我们外地人就要受这份气?我们明明比他们交得多。”
这份眼红妒嫉如今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么?!一些外村的媳妇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
她看了看,梓祯不在这里。大家的眼光都聚在阿里身上,盼着他能顶过官吏的无理要求,可惜地小官威大,民苦无人主。
那官吏扬声喝斥,“放肆!你们这群愚民懂个什么。若是仗打败了,你们还有性命在此吆喝么?如果不交税粮,你们通通给我搬走。三日之内,逾期,别怪我不客气。这是郡首大人颁下的召令,你们好自为知吧!”
说着,将一张黄纸丢给阿里。
说来说去,还是郡首想讨好东方修,而这个小县令想讨好郡首以谋升官发财,最后倒霉的就是他们这群刚搬来又没有户籍的外地渔民,成了贪官污吏向上爬的垫脚石。
官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呼喝着随身带来的几个士兵,就要去每家每户收刮东西。当下便激怒了隐忍已久的村民,加之这些村民都出自西北深山大川,性格自比当地坐享天赐的渔民彪悍许多。鱼刀枪戟,怒颜红目,眼见血腥即起。
阿琴急忙护着子霏退出事非圈,偏偏一个官吏瞧见一身素衣淡雅的子霏,即是挺着肚子,那份绝色之姿也令人无法逼视。恶气一起,就要上前调戏。
“啧啧啧,没想到你们一个小渔村,居然也有这么天仙儿似地妇人啊?”贼眼上下打量,歹意尽现。
阿琴一闪挡在子霏面前,“她是我家大嫂。你……你们抢东西就抢东西,难不成连人也……”
“滚开——”官吏大手一推,阿琴倒向一旁,一双肥油手便摸向子霏。
子霏冷眸看过去,声平音缓肃颜道,“如果你还想留着这双手的话,最好不要碰我。”
官吏一怔,隐约觉得有甚蹊跷,一个小渔村的村妇怎么有此等骄矜尊贵的气质,仿佛王候将相的贵夫人般,浑身散发着令人不敢轻易亵渎的疏离高傲。但心下一别,又觉得是自己多心。横行乡里多年,他不以为自己有那份运气碰到那等贵人。若真是贵人,何以会屈居于这般简陋粗鄙的地方。他心里盘算半晌,终是壮起胆子,肥手伸了过去。
当指尖就要触到那柔脂玉润的下巴时,阿里大叫了一声。但所有人已乱成一团,没有将那句“陛下”放进心里,自顾自争抢打斗不休。
子霏忽尔一笑,笑得官吏心神亦是一荡,脑子不禁转着将美人抢回家,许还能借之攀上更好的职位。但一道银光倏地落下眼眉,身子跟着远远地跌飞了出去。
“啊——”
迟到的惨叫,在地上留下一双从腕处齐断的双手时,才杀天抢地地响起。
“谁,是谁敢伤大人?”小卒子急忙扶住疼得满地打滚的官吏,喝声大问。忙着抢东西的士兵被这一幕吓得急收了队,围向子霏。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齐聚于子霏,和地上那双血淋淋的断腕。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意外,太震惊,也太快。
但见着一双手,轻轻揽过绝美妇人的腰身,将之护在那宽广浑厚的胸前。双手的主人是一个身形颀硕着粗布衣衫的俊美男子,蕴含千秋的凛贵月眸轻轻扫过那帮如狼似虎的官吏时,每个人都不禁浑身一伶儿。男子虽同女人一般粗衫掩身,但那天生的君王气势,迫人而来,逼得所有人都不敢直视。
小卒子虽心生害怕,但为了在长官面前一惩英雄,硬是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大声喝问,“你……你是何人?刚才是你砍大人的手吗?你不怕我们抓你见官,以命相抵?”
未料得男子却是先询问了怀中女子是否安好,才缓缓抬起头,看向那虎假虎威的小卒子,轻启薄唇。
“我是湘南帝,梓祯。刚才伤他的,是朕的一品带刀侍卫原凯。”
醇厚慵逸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清楚楚传进每个人耳中,惊起一片抽气声,惊愕的眼眸四动。原凯倏地一声落在他们身旁,单膝跪下,并称,“臣救驾来迟,请皇上责罚。”
阿里拉着阿琴率先跪了下来,高呼,“草民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随即其他村民也随着阿里跪身行礼。
“你……你你……”官吏已经吓得语不成句,抖如筛糠,三魂七魄去了一多半。
与此同时,一列黑甲禁卫军迅速控制全场,将所有强抢民物的士兵和官吏捉了起来。一身着宝蓝锦袍,头戴玄色束冠的人,排开众人走了上来,在子霏和梓祯面前亦是深深一揖。
被俘士兵和官吏一看到此人,终于知道自己的小命日将归了。
“臣东方修勘察不严,致使此等恶吏横行乡里,冲撞皇上皇后陛下,臣定当严办此事。”
村民可能认错人,但是堂堂兵部尚书是绝不可能认错人,更拜错人。
想不到呵,跟他们共处数月的人,竟然是堂堂一国君后。
香缎软锦襦,紫罗绮纹帐,金鸳缠丝钩,都融在一片织锦宫灯光中,淡淡鎏金玉贵色滑过眼眸,缈缈青烟麝香丝穿堂透帐,荣华富贵遮尽眼,却挑不起人心半点欢愉。
子霏环伺内寝布置,唯将眼眸落在那一盏盏莹亮的织灯上,晶色中流过缓沉莹光,灿若珠泽玉色,令服侍在侧的小婢都暗暗叹息惊艳。她们是临时被指派来的,已自觉荣幸之至。但见着皇后陛下尊容,惊为天人,恍若神女,更觉三生有幸不枉此生了。而目睹传言中的帝后之爱当真如此缠绵深厚,莫不令她们羡慕惊叹。只是,皇帝一不在,皇后便会沉默不语,愁眉深锁,实在令她们担忧,想尽办法想逗皇后开心,却不知从何做起。
伴君如伴虎,除了艳慕,更多的还是担忧服伺不周,落得那猖狂小吏的悲惨下场。因为,湘南帝虽然极宠溺皇后,对于犯上作乱者,同样毫不容情,那日在渔村中闹事的人全只落了个全尸,牵连人等一律重处,发配充军,祸及三代,不可而论。
子霏起身,一婢女急忙上前搀扶,被她轻轻推开。她扶着腰,缓缓走到窗口,望着屋外院中,那丛簇在一汪假山池边的淡蓝色迷迭香,阳光下开得那么鲜活娇丽,自由自在。
环境好了,危险没了,锦衣玉食,再不用为生计人事操太多心了。可她的心,却似丢了般,惶惶然,空落落。
自到这郡首府后,梓祯忙于堆积如山的政务,他为她滞留了太多时日,一旦重回这个世界,便马不停蹄地议事批折。白日里,几乎再难见到他,只有晚上在她睡着后,他才回一屋中。午夜梦醒时,她才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仍在她身边。于是,数日里他们再没有什么交流。
女人无事,便生非么?她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孩子们现在什么地方?这泽南的战事真是要打起来了么?那北方的野兽现在动向如何?还有……她心底一直无法释怀的事,再五个月就要降生的这个孩子,他到底是如何看待的?还有……什么时候回宫,他真会带上她吗?以什么身份呢?
她真是一个贪心又自私的女人呵!
相守的日子总是过得那么快,相离的日子更加度之如年。
一个明媚的日子,又这样溜过了指尖。
“娘娘,这是今天刚从宫中送来的祈参,陛下吩咐过一熬好,就给您送来。”
“娘娘,今天的晚膳是渔粥,陛下说是您最爱喝的粥。厨子们专门采了海滨村送来的鲜鱼……”
“娘娘,陛下差人送来这套画具,给您解闷。还有这只鹦鹉,是律曲国王专门送来的。”
即使他没有时间陪着他,似乎也时时围绕在她身边一般,想尽了诸多办法要讨她欢心,呵护她,痛爱她,宠溺她。可他难道不知道,她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死物。只是现在,很想他能陪陪她,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