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什么呢!”子霏啐了一口,又想着以后莲烨在湘南以什么身份自居呢?如果恢复皇子身份,会不会对他不利。说着,看看正捧着一本兵书,看得津津有味的儿子,然后神思一阵恍忽。
莲烨发现子霏一点也不关注自己,深受伤害,便无心地报怨出一件大事来。
“呜呜……娘不要烨儿了,烨儿也不要回湘南了。反正……呜,现在亲亲父皇又有了新欢,后娘一般都不会疼别人家的孩子,所以……”回头瞅着目露惊奇的天尧,口气极度哀怨,“父皇,以后烨儿只能靠你了……”
兽瞳一闪,眉峰揪起,“烨儿,你……”
“烨儿,你刚才说什么?”
下一秒,她成功地回到了子霏怀里,不过母亲一脸夜叉相,他又顿生后悔。
“我……我说什么,我说烨儿只有回父皇那里去啊。”
“不对,前面那句。”
“前面,后娘不会疼别人家的孩子。”
“再前面一句。”
哦,娘娘的眼光好像要吃人肉的大山猫啊。“是亲亲……父皇又有了……新……新欢……”
天哪,他会不会被娘吃掉?!吓得他直转头朝天尧求救。哪知道父皇已经被娘迷丢了魂,一脸“白痴”地看着娘亲。(请原谅莲烨还年小不懂情事将天尧担忧的表情胡乱形容。)
哪知娘似乎受打击太重,丢下她就跑掉了,父皇追了出去。然后,一天一夜都没回来。第三天早上,娘亲被父皇抱了回来,御医爷爷看过娘亲后,说了一句话,全屋子的人全部成“白痴”了。(咱们再原谅他一次吧!)
子霏抚着肚子,她又有孩子了,是那三个月她非常热情地教他玩“床上游戏”的必然结果。只是……只是她在珍惜阙守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收到他寄来的信,反而从小儿子口中得知,他已纳新妃。问大哥,大哥派人出去打探,回来的结果确是真的。
天尧冷冷地看着她,道,“你死心了吗?跟我回万贺。”
“不。这不是真的……他只是权宜之计,很快就不是那样了,很快就不是了……”
天尧霍然起身走向她,“女人,你醒醒。他已向全国颁下废后诏书!”
“你,你知道?”
黑眸深邃而晦黯,紧紧盯着她,好似要挖出她的心,包括那汩汩血红的伤,一字一句道,“梓炀离开,就是为了去帮他。可惜那群老狐狸太狡猾,不愧是兰贵妃的家族,那个被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好表弟晓杰居然假扮他释了东方朔的兵权,紧接着就是逼宫。这个蠢男人为了你,差点把自己的小命和梓氏一族的江山给断送掉。现在这般狼狈,也要靠女人来稳住江山了,呵呵!你还要等他吗?”
“你胡说你胡说,梓祯他那么聪明,这只是他的谋划之一。”
他裂唇一笑,那雪厉的齿光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般,极是刺目。“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整个皇都都知道啊!”
她别开那锐利的目光,沉声道,“不管发生什么,我宁愿待在乌孜国老死。”
“女人,你疯了!你舍得下湘情吗?”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臂,目光森森。
她大叫,“嘉贺天尧,你敢偷走我,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同样的锐利目光,直拼上那黑瞳的厉色。
“你……你……”
“我爱梓祯,我爱的是他,只有他,现在,未来,永远都不会改变。”她甩开他的手,转身走到窗边,凝着窗外那廊上的盏盏织灯,“对不起。”
良久,传来珠帘叩吟声,和一声无奈地低咒。
她垂眸,看着右手无名指上的红钻石,想起那句经典的广词:钻石恒久远,真情永流传。
渐渐地,红光模糊成一片。
梓祯……梓祯……我还能来看你么?我好怕……好怕……
第二日,天尧回国。
“记得给我写信,我要听孩子的事。”
“哼!朕可没那闲功夫。要想孩子,自己来万贺!”
“哼,我就知道,那拜拜。不用再见了!”
“你这女人……”
看着远去的骑影,她忽然又想起她曾对梓祯说的那句残忍的话,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最终,她才是被离散的人呵!
“漂亮娘,漂亮娘,你还有烨儿啊!烨儿一定帮你把湘情偷回来。”莲烨抱着子霏一条大腿,仰着认真小脸,声音还是如小女娃软嚅腻人。
“母后,父皇会来接我们的。您不要难过!”
子修拉住子霏的手,轻轻说着,仰起的月眸中,尽是怜惜不舍。她垂下头,看着两个可爱的孩子,再也控制不住心里压抑的情绪,俯身一把抱住两个孩子,放声大哭起来。
这个时候,两个小娃娃有志一同地对视一眼,一人抬左手,一人抬右手,轻轻抚着母亲的背。
他真的会来接他们吗?可是,那时候,他和她,又该以何种身份相对?
这一等,便不知不觉等到天空飘雪,北风呼啸,万家团圆的元朔节。
西夏昊看着和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的子霏,心底却忍不住一叹。那强颜欢笑的面孔下,如何掩饰得了她心底的伤痛。希望那个人能早点到,不然照这样子下去,他真怕看不住人,某日无端就消失掉了。
昱日,那向东的珍惜阙台上,一抹迎风而立的纤丽人儿,目光殷切地向着太阳升起的东方。看那青山起伏的方向,万道霞光透云而出,抛洒千万金粉踱亮整个乌孜王都,灼亮的的琉璃瓦奕奕生辉,就如她腰间、耳垂上的剔亮晶坠,随着翻飞的衣袂,在阳光下盈动灿然。全托得丽人儿愈发如仙女般,不染尘寰,美绝艳绝。可那眸底越来越浓的愁色,凄楚,随着日头渐升渐起,也愈发浓得化不开,化不开一身的孤寂寥落。
小宫婢好不容易爬上楼阙,被眼前的一幕怔得差点失神,幸得一股冷风吹来打回神思。
“公主,王正在找您,有要事相告。”
子霏收回目光,无奈一叹,转身下了珍惜阙台,回到王殿。
西夏昊一见到她,刚想笑开却又硬压下了笑意,一脸严肃地走上前,牵着她的手,道,“子霏,为兄现正接待一位贵客。但现在有一位远到而来的客人,身份尊贵,非王室亲迎不可。为兄分身乏术,不知子霏可否带为兄去迎接那位贵客。”
“这……为何不让皇嫂去?”
“她昨夜陪孩子们玩得太晚,现下染了风寒,还躺着。”
子霏没有细研西夏昊脸上的表情,叹口气,应了下来,转身就走,又被他唤住。
“子霏,你至少得正式一些。毕竟,这有现咱们乌孜的皇室风范。”
“嗯,子霏知道。”
唉,生为公主她已经很幸福了。被夫家休回来还能过得这么无忧无虑,家里皇嫂虽多却都不敢对她有丝毫不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哥疼她更甚皇嫂。有时候觉得这些女人也挺可怜,但是……现在他或许也……
“这……这样会不会太隆重了一些?”看着镜中全副装扮的人儿,天姿凤仪,美艳不可方物,不像公主,倒像一国之后。
“公主,大王吩咐这样打扮最合适。”
“唉,好吧!”
子霏准备去大殿等候,未料宫女又说大哥安排在宫门口迎接。她一边咕哝什么宾客那么大面子,又不得不披上毛裘,来到宫门等候。
“人还没来?”啊,这客人好大的架子。
宫婢不敢再看生气中的主子,垂首道,“大王说,很快就……”
正说着,宫门被打开,刹那间一道冷风吹来,她抬手挡住眼帘,便听到嗒嗒嗒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当她放下手时,马车停在她一丈开外。当看清那马儿身上的鞍匹,她浑身一震。目光再调向那华丽马车车身,熟悉的雕饰锦帐,驾马的车夫朝他抛来一个帅帅又恭敬的笑容。车帘被掀开,一抹墨金衣袂释出,接着露出一副张扬欲飞的苍龙金绣图案,当那苍龙全身显于眼前时,薄薄的日光映得那金线闪闪发光,炫得她眼眸阵阵刺疼起来。
她缓缓抬起头,终于看清,他静静立在一片金光中,闪烁着莹莹光色的十二垂珠冕旒皇冠下,那张俊澈无双的面容被炽亮的光映得恍若虚影,他一步步走来,风仪天姿,雍容雅逸,淡淡闪烁的金色流光在他周身慢慢流转,汇聚,刹那间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全数退去,世间最美的光华似乎都聚在那月酿双眸中,流动着,接上她时,已不知身在何处,今昔何昔。
真的是他?他……他真的来了,来接他们……还是……
他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遥,静静地看着她,良久。这般互视着,仔细看着彼此的每一分每一寸,直到心底的怦动雷响似乎都再也无法掩饰。
俊容舒展,一抹淡淡的笑点亮那张本已光华绝伦的俊容,眉轻扬,唇微勾,月眸倾出如水的温柔。他抬起左手,指上的红色心钻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轻轻唤,“朵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