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耳边又是那个声音,一道白影届然飘向前方的曲桥。
顾不得手脚疼,她急急追了上去,手上仍紧紧握着那只金钗。
不管这是人是鬼还是神,只要今晚她能逃出去,逃出去,逃出去……
对着一片荆棘,她傻眼了……必须钻进去么?前面有出路吗?
可问了半天,也没人没鬼再应个半声。
一咬牙,拼了。
顾不得头发散乱,服不得衣服凌乱,顾不了荆刺擦伤了脸,划疼了手脚,割破了手臂……她用力爬啊爬啊爬。
突然一道猫叫声传来,黑漆漆的灌丛里,两颗金黄的眼睛子对着她,叫了一声,转身跑掉了。
许是今晚经历的事,如何是一只黑猫阴诡的眼比得了,她只觉身后的吵杂声又传了来,没有停下,继续爬。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跟上那猫儿的方向,很快爬到了墙根边。
“这里有碎衣片,定是在里面!快!”
身后的人,如狼似虎追来了。
怎么办?这高墙足两米多,怎么过去啊。
喵……
又是那该死的猫。
果然是个阴物,促人霉头啊!
不对,这里都是竹子,猫就是会爬竹子,也不可能顺着那轻飘飘的竹尖跳到另一边去啊!
这么说的话……
她立即顺着墙边摸摸摸……啊,果然给她摸到了。
用力扒开那丛草,后面霍然是个狗洞,大小刚好够她钻过去。
突然,一道光亮隐约投来。
心头一急,直接扎进了洞子,使了全身力,蹬腿扒草,钻过了洞。
“没人?”
“再到周围找找。”
墙后,嗡嗡地传来奇怪的声音。
她不敢休息,怕他们扫到了狗洞,就直接跑了过来。如果这里是书院的话,还属于他们势力范围。
子霏继续在草丛中跋涉,天太黑,脚下无路,灌木枝丛一簇簇,只觉得眼前一团团黑影,忽忽悠悠地拢着,看不清前路。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狂吠。
她吓得脚一歪,身子倒下,顺着一片石砾杂草坡,滚了下去。
天翻地覆,头瞌脚拌,翻了好几大圈,才树脚拌了几下,缓住了速度。
记忆中,能有这么片杂草坡树丛的,只有书院西后方废弃的院子了。
后一抹脚,脑袋给破了口,头顶鲜血汩汩地流,若现在被人发现,八成会被误认为女鬼一只吧!
身后,已经听不到人声。
但是,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估计已经发出那狗洞,所以刚才那狗叫声……天!
她急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往东跑。必须赶在他们找来之前,逃出书院。可当她刚跑过廊子,便被一抹亮光给吓退回来。
躲在丛笼间看过去,两个小太监似乎抬着什么东西往她们以前练《十面埋伏》的后院空地走。
她想起,之前梓仁说要把狄天尧的尸体丢在那里。
她应该马上离开的,可是……
在太监的灯光闪进了月亮门后,她也跟着摸了进去。
……
与此同时,书院外的宫道上,有一群人执灯而来。刚一进书院大门时,另一方也行来一群人。
两方一照面,都有几分惊异,气氛刹时凝住。
但紧闭的大门角,一个白呼呼的东西正用力顶着门扉,还发出噜噜的叫声。
“四哥,叉叉它有感应!”梓炀只看到直挖门角的猪。
稍有对峙的人都回了神。
“把门打开。”
梓祯对身后的人说了一声,便行前一步,朝皇太子一揖。
“皇兄,子霏今日与我母妃闹脾气出走,现在还未寻着人。不知皇兄深夜行此,亦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梓仁狭眸一眯,看着那开门的小太监,哼了一声,“还不是你偏坦的那个臭小子,居然深夜潜进我宫中胡闹,刺伤了三弟的眼睛,现在我派人来寻,好像也是逃进这里面去了。”
门一开,便当仁不让,率先进了屋。
这方,子霏看着那弃尸的小太监一离开,左右瞧瞧四下无人,壮着胆子跑了过去。
人身上寸缕未施,伤痕累累,血仍在汩汩地流,地上很快印上一圈血印。
她伸出的手,缩了回来。
泪水溢不住,啪嗒啪嗒地打在那张一片青气的脸上。
“天尧,你这个傻瓜,你怎么就不忍忍呢?傻瓜,你再……再忍忍,也许就能有机会离开这里啊!笨蛋……傻瓜……你这么死掉了,倒叫太子高兴了……笨蛋,你难道不想把你那张只有脑袋的自画像,添上……添上……身子么……”
一想到之前经历的一切,她恨恨地咬牙,捏紧后中的金钗。
“天尧,紫璧,我一定要让太子为此付出代价……”
已经有两条人命,在她面前逝去。
而他们到底在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要遭此厄运?她又做了什么,让他们非要除之而后快?
环顾四周,夜黑得森寒,高高的墙头断了视线。
这个深宫,直如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兽。
噜噜噜——噜噜——
突然,一个东西撞上进怀里。
子霏低头一看,对上叉叉那双调皮的小黑眼。
“找到了,找到了。”人声传来。
“子霏?”
一声殷切焦急的呼唤传来,她抬起头,走廊那头火光迅速移了过来。很快,将整个空地照得一片雪亮。
她紧紧抱着叉叉,睁着大而空洞的眼,看着那抹飞身而来的身影。
梓炀看清眼前情形,心狠狠揪了一下。
那玉儿般的人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如此狼狈,如此憔悴,眼神如此地凄凉无助。
他一把将她抱进怀中,抚上冰冷的脸蛋,手上全是一片浓稠的血渍。
“子霏,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怀中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紧紧抱着挣扎的叉叉,看着身旁那具一动不动的身体。
旁人上前,扳过了那具身体,说了一句,“已经断气很久了。”
“哼,这是他咎由自取之!”
那个阴诡的声音一崩进耳底,她立即回了神,一把挣开了梓炀的怀抱,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扑向皇太子。
却是一把被梓祯给拦下,她挥着双臂,又扒又叫。
“是你,是你害死天尧的,你这个魔鬼,你这个刽子手,是你是你——你是凶手,你是凶手。都是你——”
梓仁退了一步,反驳道,“这丫头疯了!在胡说八道什么。”
梓祯喝斥了几声,子霏都闻所未闻,无奈之下,在她后颈落下一掌,挣扎的人儿瞬间软瘫下去。他将人交给梓炀,转身朝梓仁道歉。
“罢了!深更半夜,折腾得人够呛。这事,四弟你就拿捏着办吧!完了,告诉我一声便是。”
“是。皇兄也请早歇着。”
梓仁瞥了子霏一眼,转身离开。
梓炀拧眉道,“四哥,这事明着就是他们干的!我……”
梓祯挥手断了他的话,看了眼他怀中的人,“叫万师傅进宫,看看她有没有落下什么内伤。其他的事,我们从长计议。记住,不可冲动行事。”
梓炀眉头重重一夹,抱紧子霏,快步离开了。
彭奇之立即上前请示,“爷,这狄皇子如何处理?”
梓祯上前查看了一下尸体,起身道,“先将尸体好好处理一下,再查查至命的原因。另外……”
吩咐完后,他凝立未动。
彭奇之问,“爷,您现在是去掬兰殿看公主,还是回府?”
那凝在虚空中的月眸,微微动了动,烛火的面容没有任何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逸出一声轻叹。
“回府。”
金鸾宝殿
湘南帝翻看着手上的金黄色封皮折子,每展开一折,紧摺的眉头又耸高一分。
殿下的人,一个个全垂着脑袋,偶有人互打眼光,也不敢低声嘘议。
啪地一声,折子被掷到光滑地黑纹大理石地板上。
众人睑睫一抖,顺眼看去,折子正躺在皇太子脚下。
“梓仁,你好好给我看看,你又给我惹出什么麻烦?”
太子拾起奏折,凤眼瞥了一眼对面的梓祯一眼。打开折子,只看了几眼,便重重地合上了折子,俯头回道。
“父皇,此折子乃谨麒王爷一面之辞,如何就能定了儿臣之罪?想那狄国蛮子一直不服教化,多次顶撞于我,这还刺瞎了三弟的眼,我只是想给他一点……”
“你还敢狡辩!”
湘南帝重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梓仁一见,狭黯的凤眸闪过阴恨之光。
“儿臣没有狡辩。当日寻到狄天尧时,那西夏子霏也在场,且衣衫不整,眉目散乱,还不知她和那蛮子有了何种勾搭。也不能说,人就真是死在我手上的!”他倏地转身指向梓祯,道,“当日王爷可跑得比本宫要快得多,也许,你们发现他们的时候,那人还活着,亦未可知!”
这重重一句“亦未可知”,刹时令朝堂上议论纷纭。
梓祯上前一步,拱手一揖道,“太子殿下,这折子中的证据,皆是由刑部查核,各位御史监查大人亲自过目,还有名满京城铁面无私的宋提刑验尸。若只是臣下之言,当恐不能服众。”
刹时之间,议论之声顿熄。
梓仁面色一拧,看向鸾台上的湘南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