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是又如何。难道,你要妄顾兄弟之情,直接抢人吗?还是,你根本以为你那些勾当,朕一分不知,半分不晓?!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希望你迷途知返。若你再任性妄为,这太子之位也并非嫡子必坐。”
“父皇,这祖制怎么可以随意更改。儿臣犯错,也皆是由那些小人教唆而至,儿臣已经洗心革面,忘父皇成全孩儿这唯一的心愿。”
湘南帝愤而起身,睨了梓仁一眼。
“你来晚了。”
梓仁抬头,不敢置信,“您将人指给谁了?”
龙袖重重一甩,绕过他走向殿门。
“即时,你自会知道。”
门,嘎吱一声打开。
透亮的光,令梓仁微眯了凤眼,一抹阴鸷闪过眼底。
华丽的马车,金铃鸣动,缓缓停在谨麒王府门前。
王府执事正迎着几位轻袍缓服的贵客,当看清车上的帏饰,立即让小伺将客人带进了府,亲自下阶迎接。
锦帘掀开,裁冰踏着凳子下了车。随后,打起帘子,伸手给车上的贵人儿。
一双玉手伸出,刹时令执事心头一震。
好一双纤细莹润的香葱玉手啊!
当玉手的主人一显身,素色的衣衫,分分难掩华贵娇妍的风采,一瞬之间,四周姹紫嫣红的春光也黯然失色。
“小人叩见公主金安,王爷已候在偏堂。”
“嗯。烦劳王执事带路。”
而行在前的那拔贵客,有人驻足半晌,才进了门。当被引到大堂时,便由王府老管家接待,交了拜帖。
“烦劳两位大人至梅轩稍候。今日,王爷需见一位贵客,午后才能与二位一叙。”
那两人对视一眼,遂恭身应承,去了梅轩。
半途经过正堂廊庑时,看到对面廊上行去两位气宇轩昂的男子。其中一位在他们这几月行走朝堂时,早已认识的龙虎将军东方朔。另一位眉目深隽,一身异服,长发束辫,难掩一身尊贵气质。两人直接进了正堂。
他俩被带到的梅轩,布置得清雅随性。待仆人置茶退下后,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了。
“掌录,看来今天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我瞧后来的那辆马车,悬着三凤戏珠,是从宫里出来的。而刚才这两位贵客的身份也不低,不知要耗多少时候了。”
“佑堂,难得王府没有推拒不在。仅是等候片刻,这点势也顺不得,如何做大事?”
原来,这二位即是去年秋闱应举,登第选试合格后,被授官职。
掌录如愿获户部侍郎职,佑堂任礼部员外郎。
佑堂被掌录说教已不只一次,仅是一笑置之,转了话题。
“掌录,依你看,右相这方的大将军与谨麒王爷走得这么近,太子那方难道不说话?”
掌录浅啜一口,目光四下扫了一眼,淡笑道,“这有何好说的,人各有志。再说了,这也未必是表面所见。”
佑堂微愕,“你的意思难道是……”
“只是猜测。不过,这种事最好不要在人家府上乱说。隔墙有耳!”
掌录倾身低语,佑堂立即矜声。倒引得掌录低笑出声,才知道自己又着了他的道。
“哼,你即是如此耳聪目明。那说说适才那华丽马车里的贵客,是何许人也?”
“咦?我以为你进门前看清了。怎么现在倒明知故问,敢是……越来越胆小了。”
“得得得,算我胆小,行了吧!只是,刚才下车的女子,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国色天香……”稍一转眸凝思,“比起我们去年在朝歌楼见到的女子,应是不相上下吧!”
掌录却竖指一摇,笑出几分神秘来。
佑堂愈加奇怪,“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那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啊!笨佑堂。”
佑堂更加迷惑,“怎么会?”
掌录一副“你已经没救”的表情,道,“那岂是国色天香,简直就是倾国倾城啊!”
佑堂恍然,“你是说,那女子是子霏公主?”
掌录抿唇一笑,不再他言。
今年,她应满十四。朝堂上的风言风语,虽有水份,但就那日朝歌楼一见,也必是七八分属实。再两年……不,他敢断定,依现在这庙堂形式,她已为这份倾城之姿吃上苦头了罢。
“大哥?”
子霏愕然,看着眼前与自己面目差异甚大,唯有一双灿亮的晶瞳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高大男子。那魁伟健硕的身形,怎么看都难让人相信,他是那个大她十岁的同胞哥哥——西夏昊。
“子霏,真长成大姑娘了!”
西夏昊惊叹一声,大步上前,一把举起同样怔然的子霏。高兴地大笑起来,举着她连着转了三圈,喜悦之情,毫不掩饰。
子霏看着这笑得豪迈,一无尘俯的男子,心底的阴霾也被这朗朗笑声扫走大半。
西夏昊放也子霏,粗糙的大掌抚抚子霏的头,笑道,“子霏,我是你昊哥哥啊,你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灿亮的眸中满载期翼,让人舍不得打破。
“昊哥哥,你……真的是昊哥哥吗?”
“你还记得?哈哈哈!太好了,我当然是你的昊哥哥。”这一高兴,又抱起她转了一圈。
头昏眼花时,西夏昊激动地说了一串小时候的事,她只有抓着他的衣袖,惊奇又好奇地听他说着,不知不觉,笑容又爬回了小脸。
东方朔好笑地看着好友,一惊一咋,很难让人想象他在战场上,却是那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黑修罗”。面对自己的亲人,阿昊也只是个有血有泪有哭有笑的男儿郎罢了。
眼角忽然瞥到梓祯,不禁也有几分惊奇。
向来,四殿下,谨麒亲王,是出了名的温柔冷王爷。他目含千秋,神俊睿朗,温柔有礼的表相下,是绝对的狠辣无情。
今日,为何也笑得这般和煦……动人?!
啧啧啧,眼前这倾国倾城的小美人,当真有不俗的份量啊!
“阿昊,你再转下去,子霏以后可不能给你抱了。”梓祯看出那双晶瞳几度失焦,已属重度昏晕患者。
“啊?哎呀,你看我这一高兴就忘了。子霏从小身子就弱,你之前还告诫过我,她前不久才生过一场大病。”
西夏昊忙放下子霏,笨拙地为小妹抚抚发鬓,理顺衣褶,一边说着不好意思的话。
梓祯说道,“阿昊,咱们先谈正事罢。今日子霏可以留宿王府,你们兄妹俩多的是时间闲话家常。”
“好,咱们速战速决。”
东方朔笑道,“阿昊,你这前后态度差异太大,我们吃醋啊!”
“去你的!你要吃醋也吃你家娘子的去,跟我这儿较什么劲儿!”
两人说笑起来。
梓祯对子霏说,“子霏,绮儿一直念着你,你先去看看她吧!”
子霏点点头,朝三位人中之龙辞过,直接去看索绮儿。
一路上,仍在消化着“大哥”那个家伙,能不能为自己解决当下的诸多烦恼。
当进到索绮儿屋内后,发现这里已不若初次来时,那么寒冷。外堂内寝三个暖炉,很是舒服。
但是,当她看到仍卧病在床的人儿时,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曾经清雅纤丽的人儿,容色枯槁,一副明明形将就木的模样。
索绮儿听得小婢禀报,睁开眼,一看清来人,萧索的大眼绽出一丝欣喜。伸出手,子霏忙将那双枯柴般的手握住。
“子霏你来了,好久不见,怎么……又瘦了?”
“嫂子,”出口的声音,有一瞬的颤抖,“现在女孩子都流行以瘦为美,俗称身轻如燕呢!这样子啊,穿束裙才窈窕如柳啊!”
她故意起身,扬袖转了一圈,调皮地抖落一寸香肩玉肌,朝床上的人儿抛了个媚眼。
索绮儿被她逗得笑起来,“你这丫头,皮得很。幸好我们都是女儿家,要是男人在啊……不给你迷得魂儿都没了。”
子霏复又抱了抱索绮儿,娇笑道,“本宫不屑迷惑那些凡夫俗子,只要绮儿美人一个笑容就好。”笑容一转,担忧地道,“嫂子,你怎么一点不爱惜自己呢?”
索绮儿黯然,垂下眼眸,“夜长帘幕垂泪声,青云月露飞满霜。”
“嫂子,男人有男人的天空,我们女人也有女人的世界啊!何必老巴望着他们的垂怜。”
索绮儿一怔,看着子霏久久无语。
子霏被盯得难受,摇了摇她的手,“嫂子,你不舒服么?”相思成灾,成傻子了?那首诗,可真是怨气极重啊!
索绮儿却忽地一笑,“子霏,真的与寻常女子不同。难怪,爷们都那么宠着你。”
“嫂子,事实并非表相那般。我……我也仅是个寄人篱下的质子罢了!”她已经不只一次,不只被一人,提醒过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现在,她终于明白,清楚,现实总是最残酷的。
但是,她至少要做到,不让自己成为他们可以任意摆布玩弄的玩物。
“怎么会?你不知道,爷有多疼你啊!你这傻丫头,怎么看不到……咳咳咳……”
一串猛烈的咳嗽,打断了她们的谈话。索绮儿捂嘴的丝帕上,已经染上了殷红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