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别急,公主她还睡着。”远远,就听到以同的大嗓门儿。
“以同你不懂,如果不看看她,我心里不安。别说还要习文,我根本放心不下……呃?娘娘?”
咦咦?!兰贵妃来了?
那个下令抽她手板子,连眼儿也不眨一下,绝对腹黑的冷面女人,来看她?
恶,不会又有什么阴谋阳谋吧?
必需小心,千万谨慎。
某雄性大师说得好呀,越是温柔美丽的女人,越——狠——毒。
好像屋子里迅速塞满了人。
想想,梓炀加随丛等至少两人;兰贵妃在自己殿里走动时,至少四人;还有她自己的两个奴仆。
她名上是他国和亲的尊贵公主,实际却是质子一名。派给她住的地儿连名儿都没一个,就一套一的连体屋,寝室有30来坪,在现代来说顶大的地儿了,可落古代跟皇子皇女们比,人家都百来坪的。
现在,这小小的房间挤了近十数人,不知成什么样儿了。
“我来吧!”
兰贵妃弱质纤纤,温柔似水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来,来什么?
她想缩,还是一把被兰贵妃抱起,一下子,自己像掉进了荷花心里,清冽的荷香,瞬间醒神,睁开了眼。
“子霏,醒了?”兰贵妃一脸心疼地抚抚她的脸,声音格外柔和,亲切,让她恍然如梦。“手儿还疼么?唉……昨日,我也是莫可奈何。你……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你要心怪于我,也罢了。来,让我看看你的手。”
哼!打了人家,又来假惺惺。这宫里的女人咋都这么伪善?!她还以为兰贵妃准备的说辞会更精彩傲岸一些,没料居然这么蹩脚。
子霏暗自忖度着,没有注意到兰贵妃折开她手上白绷带,当看到她手心已经结痂的伤口上,那一层透明,还泛着冽冽清香的膏药,月儿般柔怜的眸子,刹时一怔,瞬又恢复原色。
“嗯。看来,万师傅的药膏果然管用,这伤口已经结痂子了。”兰贵妃抿唇笑笑,睨了眼旁边的邀悦,后者立即领神儿将膳食呈上。
“子霏,昨儿个你就没吃晚膳。来,我喂你。”
小脸儿一苦,有些怯怯地看了兰贵妃一眼,害怕地缩缩缩。一旁很着急的梓炀一见,终于忍不住了。
“母妃,让孩儿来吧!子霏她一受了惊吓,就这个样子。”梓炀想将她此迳说成是惯性,对事不对人。
可惜,其他人的眼光,皆有些不赞同兼带些许了然。
兰贵妃丝毫不恼,弯月般柔媚的眸子里,倾出一片怜疼,叹口气,“好。炀儿,子霏你就多担些心了。”邀悦忙搀起主子,兰贵妃走了两步,又转头吩咐,“裁冰,这些日子你就留在这儿,小心伺候着公主。”
“是,奴婢遵旨。”
终于,室内人去大半,空气新鲜了。
梓炀立即上位,抢着要给她喂食,她也由着他了。可是,吃着吃着,又发现他端着碗儿的手,直打颤,没一会儿,就是一头热汗。唉,这小子也太傻了,非得抢这种没骨子的活么?!他的母鸡性格真是令她佩服。
看着她一口一口吃下热粥,俊美的小脸上满是欣喜,可杏仁眼儿一接触到她缠得跟小笼包似的小手,便掩不住心疼懊丧,更有一股隐隐的坚定,悄悄升腾于心。
吃完饭,他又要喂她吃药。
“殿下,您的手也伤着,就让奴才来吧!”终于,以同看不下去了。
梓炀脸一沉,喝斥,“放肆!什么时候,轮到你个奴才指派主子了。走开!”
“殿下……”以同呐呐地缩回了身子,退到一边,一脸菜色。瞥向她的目光,却满含怨怒。
裁冰也上前劝说,“六殿下,您也要将惜着身子才是。公主也舍不得见您如此啊!若您累着伤着了,谁来顾着公主呢。这点儿小事,就让奴婢来吧!”
漂亮的英眉一折,俊美的少年脸色愈沉,眼看又要训斥人,却给一只小手压住了。
这些日子相处,她从没见过他对谁发过火,他侍任何人都是如沐春风般的温和,极少端主子驾子,更不用说如此疾颜厉色训斥下人了。唉……看来,昨天可真把他气坏了。
“梓炀……哥哥,手……不……要……”
梓炀一对上她担忧的小脸,立马变脸,润泽的丰唇滟开一朵沁柔的笑,胡杏色的眸子似宛了一汪碧水般,清清亮亮,让人也跟着舒心了开。
他放下碗,想抚她的小脸,安慰她,不料被她的包子手夹住,几根裸露在绷带外的手指头,轻轻展开他的手掌。当见着掌心红紫交错,浮肿一片,还隐隐渗着血丝时,一滴豆大的泪水,叭嗒一下,落进掌心。
一见,他赶紧撤回手,揽着她直哄,“子霏乖,不哭不哭。梓炀哥哥的伤不算什么的,已经抹了药,明天就好了。真的不要紧,不要哭,乖……真的不要紧……”
他越劝吧,她的委屈莫名地更深更重了,泪水跟七月大洪水似的,关也关不住。
都怪地震不好,哪不震,把她给震没了小命,转身到这个落后的世界,怨哪!本以为终于当了个公主,却是个小白痴,不会说话就罢了,还成了别国的人质兼没身份没地位的童养媳。一个不察,就给人下了水,现在打手板,以后,一不留神,逮不定就给人悄悄“卡嚓”了。
呜……她滴小命好苦呀!不不,这个子霏公主真可怜啊,真歹命啊。
难怪狐狼四那么嚣张呢,呜呜……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着把这些日子以来,初到异界隐忍的晦气,为适应新环境压抑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了。
裁冰实在看不下去了,“六殿下,公主,药要凉了。再不喝,药效就不好了!”
梓炀一听,终于打住。忙给她拭尽小脸,哄着,安慰着,诱拐着,说给她放一周的假,好好养病,得闲带她玩好玩的,吃好吃的,看好看的。
明丽的阳光,洒进室内一地金黄,映亮一偶,两小无猜,青眉竹马,浓浓绵绵的潺潺幽情,悄潜入心,生根发芽,纵使秋风瑟瑟凉,亦无拒寒,交缠盘缚,茁壮成长。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虽非二月,秋高气爽风健朗,也是放纸鸢的好时节。
掬兰殿后的御花园,有一条长长的碎石小堤,绿柳扶翠,红黛相依,欢声笑语不断,为这高墙绿瓦的深宫大院,平添了说不出的活丽。
“梓炀哥哥,跑啊……拉……放……放……”
“子霏,慢点慢点,我在放我在放,你慢点儿……我放好了,你再来拉……”
梳着垂髻发的粉色宫装小女娃,一双漂亮的大眼晴,被天上那只红艳艳的双凤朝阳鸢牢牢吸住,兴奋的小脸上写满了畅快,粉嫩嫩的小嘴,依呀着断断续续,时清时浊的词儿,一双小手仍然包着细白纱布,却忍不住又蹦又跳,又拍手。
她的兴奋,让旁边边跑边放鸢的少年郎,又高兴又担心,无法认真放纸鸢,眼看着那漂亮的凤尾,在空中一抖一抖,惹得小丫头愈发着急,又惊又叫,不肯罢休。
萧瑟秋风中,乌丝盈乱,纠缠着银色丝袂,粉带飘飞一笼难言的情丝,杏眸中流颤出夺人光华,涟涟波漾,无法自矣。
好一副金秋美景,皆应了画中美童仙眷的绰艳之姿,令人生难移开目光,风儿送来的娇笑软语,悄拨了心弦,唯蕴成了笔间一幅绝美丹青。
月酿双瞳微眯,提腕,轻轻描下一缕飞扬的缎彩,肆洒,天长,意未尽。笔尖微转,食起一滴寇丹,轻轻点上白瓷脸儿上的蝴蝶双唇,翩然若飞,若飞……又似飞进了谁的心?
剑眉微蹙,举目望去,三层楼阁下的那条鳞鳞水脉边,两抹娇怜的身影,紧紧纠缠在一起。
天上那比翼双飞的凤鸢,不知何时,已断线飞远,飘扬的尾翎,残若无力,失了控制,很快就要没入尘宇了吧!
他微一挥手,一直静立在旁的人,立即闪身离去,不稍片刻,凤鸢被拾回。
但执笔的人,已经不在,唯余几案上那幅如梦似幻的粉彩丹绘。
凤鸢被轻轻搁在画儿边。
但画中的凤鸢,一丝细线,却是牢牢握在明眸微波的小小女童手中,分毫不移。
何处风筝吹断线?吹来落在杏花枝。
子霏看着飞远的纸鸢,气得直跺脚。
“啊,糟糕,飞不见了。”
梓炀急忙安抚她,“子霏,你别急,我去给你找回来,你在这等我。”
“殿下,不行啊,那里是三殿下的地方。”以同急忙阻止,就怕又惹出什么麻烦。
刚端来小点的裁冰一见,立即要阻止,不过某人比他们都快了一步。
“梓炀哥哥,”子霏拉住他,摇摇头,“没……宽系,别去……”
“子霏,不碍事儿。三哥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跟他说清楚了,他的人会帮我……”
她又摇头,小嘴儿嘟起,望向裁冰,“梓炀哥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