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若是能用此话打通他,恐他就不是恶霸东方夔了!
他提声问道,“何谓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瞥了他一眼,“你不为你后代想想吗?今日的你是有权有势,可以为所欲为,可你的后代不一定啊,莫非你要他们成日里过着那种奔波逃亡的日子?”
东方夔一听,嘴角不由得现出了一抹讽笑,“现下连妻子亦是无人敢当,哪里来得后代?”
我面容一怔,好半晌缓不过神思,“这……这当不了你杀人的借口。”
“同样,那你刚刚所说之言亦是成为不了要本官不杀的理由!”他戏谑地回道。
“哪里有这般道理啊!”我不自觉地嘟起了嘴,明显摆出了小女孩儿的表情。
他棕绿的眸子闪过一抹复杂表情,“本官……当真有这样令你可怕?”
我再次垂首,凝眉想了下,鼓起勇气地说道,“你杀了这样多人,的确很可怕!”
“可他们值得去杀!”
“难道在你的思想中,只有‘杀’可以解决问题吗?”我争辩道,“你杀了他们,就是你之错。”
“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我!”东方夔眸色变得漆黑。
“可追究其源,还是你先触动了他们。”凭我看清了这几个月他的所作所为,我该是晓得一清二楚。
东方夔敛下了眼皮,将深邃得看不透情绪的眼眸遮挡住,半晌,他沉声问道,“若是有一****杀了你身边的人,你会怎样?”
我的心一惊,脸色苍白不已,即刻想到了阿毅,我咬牙说道,“我同样会向报仇者一样,对你从此怀恨在心,伺机再杀害于你。”
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屋内瞬间变得静谧不堪。东方夔面容怔住,白皙的脸色仿佛快要与窗纸相互融合,他十指紧握,指关节几泛起了白。
“只为那小子?”他冷声问道。
我身子一顿,果然是他!
他的脸色愈加阴沉,再次问道,“他是谁?”
我试图还想要向后挪挪,但偏偏已是顶到了墙根儿,无奈下只得与他一双波涛汹涌的眸子相对视,“他……他是谁与你有什么关系?和你又无冤无仇,你无故抓他干嘛?”
他怒喊道,“可他与你有关系!”
我面容一怔,原来……我登时怒不可遏,“但你不能迁怒于人啊?”
东方夔嘴角现出了一抹讥笑,不置可否。
“好,我应你,我全应你,只要你放了他。”我毫不考虑地坚决道。
殊不知,我越是这样,东方夔的脸色愈加难看,他双手狠狠地向床榻之上砸了下,发出巨大的响声,他暴吼一声,面容狰狞,“到底他是谁?与你什么关系?”几乎歇斯底里。
我吓得更是将身子蜷缩在一起,紧咬着双唇,就是不语。
“你喜欢他?”他猜测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你来邹子国之前?还是这几个月间?”
望着他这般痛苦的表情,我的心竟是莫名地升起了一抹愧疚,就好似一个背叛者。
我摇了下头,“没有,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他是我先前的一个朋友,只是来投靠于我,而眼下我根本没有能力去照料于他,遂就为他找了一家店铺,希望他能自力更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这般坦白,或许总是看东方夔那般傲慢、优雅之态,偶然瞧见他竟是在自己面前痛不欲生之样,心下悄然升起了一抹同情之感,“这样可以了吧?”
他一双深邃的漆黑眸子与我相凝视,好似在探视着真伪,我双手紧抓着被子,但脸颊上却有着一抹毫不示弱的表情。
就在他要倾身靠前的刹那,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东方夔禁不住恼怒道,“什么事?”
“主子,刘公公来了!”
“来了就来了,让他在前厅等着。”东方夔有些不耐烦。
“可……他手上好像拿着奏折。”
东方夔直起了身子,瞥了我一眼,“在这里等我!”说完,迈步而出。
待门外没有了脚步声,我赶紧地坐起了身子,看到旁侧正被炉火而烤的衣裳,我光着身子跑了过去,快速穿上。
这时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推开,一名婢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张军师,我家主子令奴婢们给您呈上一些小吃,先点补下肚子,再过半个时辰,就开膳。”婢女恭敬地向我说道。
我穿好了鞋子,用手摸了摸那有些微乱的头发,对着铜镜随意扎了下,瞥向她问道,“你家主子约什么时辰会回来?”
她摇了摇头,“这……奴婢不知!”
我将衣裳整理了下,“麻烦姑娘给我领个路,我想要出府门。”
婢女登时脸上现出了惊恐之色,连连摆手,“还请张军师莫要为难奴婢,奴婢只是授主子命给您上食,并没有说要领您出去。”
看到她脸上的惊慌,我亦是不好再为难,无奈之下,待她走了出去后,我看四下亦是没有了什么人,便径自打开了门扉,走出。距离上次来,已是过了数月有余,且说这东方夔的府亦是太大了,好似东绕西绕怎地亦走不出。
“哎?这棵树好像见过了?”我仰起头来,看到树干之上还有我用石子刻着的字迹,我摸着后脑勺,禁不住暗自嗔怒道,“没事儿总把自己府邸建得这般大干嘛?显示自己权贵吗?不把自己绕死才好。”
正在我抱怨之时,从后面竟是又走来了一名小厮,我咬着唇,壮着胆子试图上前问道,“麻烦小哥儿给我领个路好吗?”
小厮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新来的?”
我楞了下,赶紧地笑道,“呵呵,是,是。”
他耷拉下了眼眸,“跟我来吧。”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终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前后我遇见了两名婢女,皆是惧怕之色,不敢对我应声。现下呢?却是有人主动,我笑得险些连嘴角皆咧到了耳根处。
一出了东方府邸,我便快速地向距离这里最近的邹太师府上跑去。才是到了门口儿,那小厮们便赶紧地去府内大声喧嚷着‘张军师回来了,张军师回来了。’
熟料,武裘亦是在此,他和邹子琛一起迎了出来,他们脸上同样现着担忧之色,走到我跟前儿,上下检视着我,“还好,真是要被你这孩子吓死了。”邹太师老泪纵横。
我感动得亦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待我们一起用了膳,邹太师向我说道,“老夫已是向皇上禀告了此事,虽是没有明着说要帮忙,但还是给咱们留有了机会。过个两日是宫内太后娘娘的寿宴,届时,亦是会邀请东方夔,相信他不肯不卖皇上面子,定是会来,遂,咱们就利用此机,联合其他大臣,一起与他相质问。”
我惊了下,“质问?恐是无用吧?”
“不试的话,如何会知晓?或许人多力量大,他是个生意人,该是晓得因小失大这个道理,只要他肯放了阿毅,咱们就此作罢,亦不牵扯太多。”
我蘧起了眉头,脑海中不由得想道了曾经三爷与我讲的一个故事——鸿门宴!
崖顶之上。
刘公公早走了,主子竟然还站在这里?这都快过了一刻了……莫不是主子又在作什么折磨人的想法吧?想至此,我稍稍将身子向前探了探,只见崖底下有一名穿着粗布绿衣之人在府邸来回转悠着,可转来转去,皆好像围绕着一座殿宇,莫非他就不晓得门可能会在右上角吗?非得向前而寻?哎哟,急死人了!
待我一回头,不由得再次一惊,熟料主子嘴角却是噙了一抹无奈地笑意,“派个人给他领下路!”
我怔楞了下,不甚确定地问道,“主子就这般轻易地放他走?”
东方夔蓦地收敛了笑意,冷眼看向我,“没有什么放不放,往后这府邸他来去自如!”
我身子一凛,啊?来去自如?这……这是何意?
“还有,将那扇门封闭上,既是看不着,在与不在皆是一样!”他冷声吩咐道,“从前边开一道大点的门扉。”
“……是!”当初那门建造的位置还不是主子要求的,现下却是为了底下的那个人又改了。哎。想象不到啊,明明是邹子国内最桀骜、拥有权势、杀人不眨眼的暗帝,如今却是为了他……退了步!
腊月初一,我和邹子琛同乘着一辆马车到了宫内,
高高的宫墙两侧在宫女们的精心设计下,挂满了霓虹小灯,每走一大步,便可以看到一个朱红大灯笼,耀眼万分;顺着甬道直向内走,好似到了一个世外桃源,周围一片美丽之景,不冻的溪水‘哗哗’奔流着,两侧的高大树枝上亦是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在每一个枝节上系上好兆头的红布条,顺延而上,耳畔处清晰地传来了觥筹交错的声音。
一时间,仿佛偌大的邹子国皆是陷入在张灯结彩、奢靡而欢闹的场景之中,注定这一夜是个不夜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