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老衲亦不过是凡人,若是当真能改变当今形式,那老衲又何须来出家?”他将茶盏放到了我们二人的手上,径自坐在了赫连琰身前小桌的对面。
“大师实是太过谦虚。”赫连琰将茶盏放下,“我今日来,想必大师已是料到,现下政事颇乱,我父皇荒淫无度,以致将大好河山荒废,我是乱世称帝,然,您亦是看到了,年龄幼小的我,感到莫大的压力,根本不堪重负。”
老和尚听后,依然笑得一脸慈祥,仅是望着赫连琰,无声的笑着。
“还请大师多加指教,曾经皇爷爷对我说过,龙宝寺有一个‘赛神仙’,料事如神,若是能得他指点,将来前途会一片光明。”说着,赫连琰就跪倒在了地上。
我身子连忙向后撤着,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这……这是何情况?
“皇上快快起来,”老和尚赶忙趋身上前,“皇上这般,不是在折煞老衲嘛。”
“大师若是不肯赐吉言,我就长跪不起!”赫连琰一脸的坚定。
“哎,”老和尚叹了口气,直起了身子,“皇上既已如此,老衲还能如何啊。”
赫连琰一听,自知有望,赶忙站起身,走上前去。
“古往今来,天下合久必分,真正能持久拥有天下者聊聊无几。但一言绝对是受用,得人心者得天下!这江山国祚,不仅仅是帝王家之业,亦是众多百姓的。而朝廷之上,你更要懂得亲贤臣,远小人,先皇所以兴隆也。”
“得人心者得天下!”赫连琰蘧起了眉头,不停的重复道。
“老衲看皇上心慈仁善,若是往后再多学点知识,只怕是天下百姓的福气。”老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谢大师良言!”赫连琰走到了前面,弯身拜道。我一见,亦是跟了上去。
老和尚望了我们一眼,笑得更是和善了许多。
“既是如此,那不便打扰了。”赫连琰扯住我的袖子,向门外走去。
才一到了门口,我便是扯开了手,“干嘛要拉我一起进来?”
他瞥了我一眼,嘴角现出了一抹冷笑,“你难道不知晓你与佛很有缘吗?一看你,就觉得像是尼姑庵中的人。”
有缘?他也说?刹那想到了那老和尚。莫非……我噘起了嘴,俯首上下巡视着自己的衣裳,又是摸了摸头发。
“哈哈,”面前的他突然放声大笑,“笨蛋!”转身,走了出去。
“何事让琰儿笑得这般爽朗?”摄政王上前一步,看似随意的问道,其他人脸上亦是闪着惊奇。
赫连琰瞟了一眼后面慢吞吞的我,嘴角再抽动了两下,“琰儿终于有幸得到了大师的吉言。”
“哦?”嘉仪王上前一步,甚感惊喜,“此话当真?”
赫连翰轩没有吱声,习惯性的扬起淡淡的笑容,眼神却是一瞬不瞬的锁在我的身上,待我一挨近,他稍稍靠了下身子,彻底将我周身的气息笼罩住。
我扬起了头,小嘴儿张开,与他对视了一眼,他笑了笑。或许是众人太过想知晓大师吉言之事,遂,无人注意到我和三皇子的互动。
一路上,珠儿吓得脸色早已苍白不已,在马车上叨叨念念个不停,“若是早知如此,刚刚奴婢就该下去与小姐一起拜拜,真是出门不利,出门不利啊,奴婢的脑袋莫非就这般的搬家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您还敢笑?”珠儿瞪了我一眼,“对了啊,小姐何时与皇长孙……呃,不对,是皇上关系这般的好了?”
“恩?”我收敛了笑容,不明其意。
“刚刚进大师屋子,按理该是叫自己的亲信之人,可偏偏他连三爷亦是没有喊,出人意料的竟是拉了您进去。还有啊,刚走时,奴婢看出来了,他分明是想叫您与他同一辆马车而行,幸好三爷没有听到,直接安排您坐上了车。对了对了,还有啊……上次您生病,亦是只有他一人来看望。”
“珠儿姐姐!”我打断道。
正说着兴头上的她猛然抬起了头,“啊?”
我无奈的鼓起了腮帮子,“往后可不要随便把我与那个恶人联系到一起,我与他根本就是八字不合,天生的斗气冤家。”
“是吗?”珠儿眉头蘧了下,“可奴婢怎么看,怎么亦不像啊?两人站一起,挺般配的,若是一日您真的与皇上……”
“珠儿姐姐!”我叱声道。
“呵呵,好了好了,不说了,小姐还小,说这些还早呢,呵呵。”她冲我顽皮的笑了两下,低头,又是想起来了三皇子,即刻变了脸,“哎,没准儿小姐回去后,就再也见不到奴婢了。”
我无奈的翻了个眼,不过心理着实感到了一股好笑。
回到了府上,三皇子像是没有发生了何事一般,揽着我的身子先是用了膳,而后净身,根本只字未提我擅自出府事件,待我一如既往,温柔体贴,甚至连我和皇上去大师屋内的情况也未问及。仅是提及了一些,“是不是累着了?话这么少?”
我摇着头,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
他笑了两下,用双箸为我夹着菜,另一只手捋着我有些散乱的青丝,“过个几日,要是没有什么事了,亦是该请于莲儿姑娘过来了。”
我耷拉下了脑袋,果真是该躲的亦是躲不过……
琰立元年,七月,此时正值盛夏。
知了在树上鸣叫,暖风阵阵袭来,吹动着柳树枝条手舞足蹈,像是女子柔软的腰肢一般,翩翩起舞,煞是好看。云朵随风飘移,一会儿将太阳遮盖,一会儿又将它曝露,好似在捉迷藏。
将军府内,从一幢小巧的阁楼里传出了叮当的琵琶曲。
“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春迟,为谁憔悴损芳姿。
夜来清梦好,应是发南枝。
玉瘦檀轻无限恨,南楼羌管休吹。
浓香吹尽有谁知,暖风迟日也,别到杏花肥。”
琴声嘎然而止。
“小姐,萱绫姑娘来了!”
待我一迈进门槛儿,只见于莲儿垂首,身子微颤,像是隐忍着什么,许久,她抬起了头,眼圈微红,淡淡的笑了笑,今日的她身着一件墨绿色的薄衫,衬托得整个人婀娜而文雅,白净的皮肤,两腮胭脂,一点朱红,又有种说不出的气质,惹人堪怜,“快快给萱绫姑娘上茶!”细语柔声,煞是好听。
“是!”曾经那刁蛮的小丫鬟今日看来,倒是多了几分的和气。
“怎么,王爷没有跟来?”于莲儿站起身,探头向窗外望了望。
我摇了下头,“三爷说下午有点政事,抽不开身,让小德子陪我来的。”
“哦!”瞬间她的表情显得有些个落寞,但即刻又转变了回来,“听王爷说,你不想学弹琴,起初让我吓了一跳,以为你真要放弃了,若是如此,果真是让我白忙活一场。”说着,她站起身,走到我身侧的桌案旁,提起了一张宣纸。
“这是……”我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她笑了笑,“是我专给你写的‘音律’,待你回了府上,可以拿出来看看,多背背,定是有好处的。”
我的心一颤,莫名地有些愧疚,殊不知,今儿个早上,我还三爷闹了场小别扭,直嚷着说不来,若不是三爷一再相劝,否则我下午定是要她一人傻傻等候。谁料,她竟是如此的为我煞费苦心。
“莲儿姐姐有心了。”我真诚的回道。
“呵呵,”她转过身来,笑了笑,“三爷与我说过,你喜吃酥饼子,前两日本是想请厨子做几个试试,熟料,那厨子不会,遂我亲自动手弄了些,若是不嫌弃,一会儿尝一尝。”她拉起我的手,“虽说已是入了夏,可你手怎地还这般的凉?”说话间,丫鬟小童已是端来了茶盏,于莲儿径自接了过来,亲自奉送到了我的手心,“快暖和暖和。来时,没穿件斗篷?”她又扬声问道。
随着她的话语,本还想筑起的那层壁垒像是瞬间崩溃了一般,泪水流到了嗓子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手腕处传来的她手心的柔软与热度,是与三爷不一样的。曾经的我,以为自己只要有了三爷就够了,这一刹那,似乎让我的心澎湃了,好像变得更加贪婪……
“这是怎地了?”她有些不解的望着我,拿来了绢子擦拭着我的眼睑,“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我摇摆着头,“没……没事!”向后撤了撤,生怕自己会无法控制的放声大哭。
“小姐,依我看啊,萱绫小姐定是看您心善,遂感动得哭了。”小童边是上着果盘,先是说道,还不忘向我挤了个鬼脸。
我‘噗嗤’一声,破涕为笑,“莲儿姐姐,我真的没事。”
“呵呵,你们俩个小鬼,不会是背地里算计好了吧,故意要整我?”于莲儿眼眸一眯,假意怒道。
“小姐,我可冤啊,您是晓得的,萱绫小姐才来不过半刻钟,我又如何能与她相互串通啊?”小童扁着嘴回道,站起身到了我身侧,“更何况,上次我不小心得罪了萱绫小姐,刚她一来时,我不晓得心有多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