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出行,整整让我们耗费了半个时日之多,待回到宫中之时,已是快近黄昏。幸好皇上一直未寻我,让我的心稍有安定。
快入五月的夜,已是有了丝丝燥意,知了在枝桠上叫个不停,廊道上、甬道间、殿门口处,皆是挂满了朱红灯笼,将漆黑的夜映得昏黄。好似一层神秘的面纱,使得真实变得神奇却又可怖。这个夜……很是漫长!
“妹妹,妹妹?”
耳畔处清晰地传来了声响,我忽地睁开了双眸,猛然坐起身子。
“妹妹,是我!”
我一细听,竟是熟悉之音,赶紧地扭头向旁望去,漆黑之中,上官梦的白皙面孔映现在我的床榻之前,她双眉紧拧,双手攀附向我的手臂,“妹妹赶紧地起身,皇上正有事宣你!”
“皇上?”我这才醒过神来,再看外边天色,还依旧的漆黑。
“只怕是紧急的事儿,遂我不好叫那些宫女们知会你,就亲自过来了。”上官梦解释道。
我蘧起了眉头,赶紧地下了榻,穿上了衣裳,“有劳姐姐了!”趿拉着鞋子就迈了出去。一路上奔跑着,直向鑫宁宫。却亦怪了,除了宫门外那两名侍卫守立,宫内并无他人,就连往日那些个忙碌的宫女们皆不见踪影。待我走入寝宫之时,赫连琰正站在屋内正中,一袭的黄色中衣,脸上表情甚是严肃,仿佛在考虑着事情。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拉回了神思,望向我,似是见我东张西望,他解释说道,“我已支开了他们。”
莫怪呢!我点了下头,“不知皇上已是有了结果吗?”除了此事,我再想不到其他的了。
赫连琰垂首,抬起了手臂,“仅是这枚暗器!”
“那……那人呢?”我不禁疑惑道,并将那明晃晃地暗器接了过来。
“已是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我诧异不已,“这样一来,岂不是说没有了人证?”
赫连琰眉头隆起,“这些刺客不是一般之人,他们分明是死士,是精心培养出来的,绝无二心,若是有被抓住的时候,定要确保幕后主子安全!”
“可……这枚暗器看上去亦是无异常!”我左右翻看着,银色的削尖刀片,最顶端之处已是有了发黑迹象,细摸把柄,稍有凸起,再低头而看,却是一个看似像是头颅之状又似是含有字迹之样的雕刻,煞是精致。
“它上面涂有了毒性药物,会让人致命!”赫连琰瞧了一眼那暗器,“唯一有点线索的即是那雕刻纹路。只是……其中隐含的字实是过于复杂,只怕那幕后黑手定是早已勾结了外族势力。”
“那依皇上之意……”
赫连琰背转过身子,“在朝廷之上,除了大司马李照彬与宰相刘臣庸两人外,其他人皆是我朝之人。且说他二人早已图谋不轨,遂,我敢断定,若不是宰相从中作祟,要么即是那大司马家中内乱,毕竟他往日太过跋扈,惹人众多,手底下的官兵亦是有过抱怨,仅是因他权利过大,遂才这般忍耐。”
我点了点头,未多置语,毕竟这般猜忌不敢乱评置。
“萱绫!”赫连琰猛地面向我,眼眸中充满了一抹复杂之情,让我不由得受到了一丝惊吓,他拉起了我的双手,说道,“现下只有你能帮我了,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去信任谁。”
“不知……皇上所说何事?”我试图将自己手臂抽回,双眸中充满了迷惑。
似是觉得有望,他扬起了嘴角,“帮我查清整件事情,将那幕后之人找出来!”
“查,查清整件事情?”我不敢置信地大喊了出来,身子禁不住向后而退,“皇上莫不是搞错了吧,萱绫不过是宫女,如何去查一品宰相和那快要权利大如天的大司马?且不说我官位低,再者,我只是一弱女子,根本连功夫亦是不晓得,如何去偷查暗访?”
“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你既能想出兵法对策,断然能想方设法窥探到他们的所有阴谋!”
我连摇着头,“这和出谋划策明明是两码子事儿!”
“聪明如你,不会有办不到的。”他上前一步,欺近于我,双眸中充满了恳求,“萱绫,我已经别无选择了,大司马已是死去,或许明日我就已是被众朝臣弹劾罢黜,到时,不仅太皇太后会受到连累,就连我的父亲和娘亲亦是难逃其咎,受到牵连。若是要挽救他们,必须要揪出一个凶手。”
“倘若……倘若找不到呢?”
“若找不到,”赫连琰低垂下了脑袋,声音变得暗沉,让人听着有些恐怖,“就必须要有一只替死羔羊!”
我想到了,我已经想到了这个答案!只是不知在他亲自说出口的时候,是这般地让我难以接受。脑海中想象着那冤死的灵魂,想象着那因此受到波及的家人,定是会哭泣得凄厉。
“假若不想这般结果,只有一个办法……”
未待他说完,我插话道,“找出真凶!”一抬头,正和他满含着内疚的眼神相对视,我抿嘴苦笑了下,“我知晓了……”叹了口气,“皇上若是无事,那萱绫先行退下。”话毕,折身走出。
“萱绫……”
我只当是没有听到,快步地向门口走去……
这就是所谓的友情吗?
张管家还是说错了,友情光是靠真诚,是很难以维持的。因为友情一旦掺杂上了利,它就变了味道,不再似想象中那般的纯净。而当友情真正成为了一个负担,那它所还能维持的期限只怕是不长矣!
这日,天高气爽,太皇太后趁着春末之际到来,已是带了一批人马去郊外游山玩水。因不放心皇上,遂,将自己最信赖的贴身宫女上官梦留下,希望她能辅佐于自己孙儿。毕竟,上官世家是书香门第,上官梦亦是饱读诗书之人,琴棋书画不在话下,就连那民间快要消失的杂耍绝活亦是在她这里得以延续,在太皇太后的眼中,上官梦是宠儿,她曾对上官梦说过‘假若你是男子,哀家断是要给你功名,纵然你未考取。’得以可见她的得宠程度!
“萱绫妹妹,想听何曲儿?”上官梦身着一袭白衣,一头乌丝任其流泻在肩头,袖摆宽大,摆手间自成一股惑人气质。她端坐在女贞殿正中,面前摆放着一把古筝,其颜色朱红偏暗,只怕是年代久矣,细闻之,又有一股木香气息。
我拉回了神思,看向正笑得柔美的上官梦,心中禁不住泛起了丝丝暖意,知晓她是为了我才拿出搁置了许久的古筝,我回以她一笑,“随意!”
“怎可随意?”上官梦抱怨道,“你可知,弹琴之人,最讲究的是知音,若你不喜,那我何必要去费神讨喜于你?”
我眉头一蘧,“那……杨柳好了!”
“杨柳?”上官梦乍现喜色,“你怎会知这个曲儿?”
我看她一脸地惊讶,未敢再吱声。
上官梦双手提起长裙,站起了身子,向我迈来,绕身径自坐到了我的对面,脸上笑意依旧,“妹妹说实话,你从哪里知晓这个曲子的?”似是看我没有言语,恐是受了惊吓,她赶紧地笑道,“妹妹莫怕,姐姐只是有些个兴奋,实是不知原还有人知晓它,其,那实是我家祖传之曲。”
我诧异得抬起了脑袋,望向她。
“可是自从家父那一辈之时,因赶考路上惨遭抢匪,他们看到那金装的盒子,误以为是宝物,就将谱子偷了去,而此时家父根本未真正学成,奈何又没有势力,待功成名就,想要去追寻,却是无从下手去寻人。遂,到了我这一辈,早已是只得知那曲名儿,而从未听过杨柳曲调。”说到此时,上官梦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遗憾之情。
我心有所动容,赶紧地走上前去,将她细弱的身子环抱住,“姐姐莫要伤心,其实,萱绫也只是听过这个名儿而已,刚刚听你问道,我就随意说了。”
“听过?”她仰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可还记得谁曾说过?”
我眉头紧拧,想到那是她家传之曲,想必现下定是很心急,“我还在三爷府上时,有一次,正巧我回来,听到三爷与于莲儿姑娘正讨论曲调问题,当时三爷正好问了‘杨柳’一曲,两人讨论了许久,而我偏巧又不喜好,虽是觉得无聊,但总听他们提到,倒亦是记在了心中。”
“三爷?”上官梦提声道,“摄政王!”她摇头笑了两下,“未料到……萱绫,若是这般,可否帮姐姐一个忙?”
我点了点头。
“马上就要到了探亲之日,若是你回去,能否从摄政王那里要来曲谱?”
“探亲?”我瞪大了双眸,脑海中像是一个过滤器,早已将其他词汇省略,只听到那令人为之一振得‘探亲’二字。
上官梦嗤笑了出来,“瞧把你给乐得。”
是啊,能不乐吗?出来快有半年之多了,捱一日,却是如度三秋!每日的快活,皆是活在梦中、幻想中,本以为就这般地会过一辈子,熟料,现下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见到三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