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奔下山坡,这才瞧清她的身上竟然是那异族的戎装,那鲜艳充满朝气的颜色在夕阳之下发出耀眼的光芒,高领长袖,白色的兔毛镶边,让她的小脸紧紧的包裹在其中,宽宽的腰带将她的腰束的笔直,让她跑向山坡,有些奔跑如飞的感觉。她冲到那个男人的面前,大叫了一声无涯,然后重重的拍在他的肩膀之上。
男子缓缓的转过头,幽绿的眼眸,金子一样闪亮的长发,利落的垂在紧身的墨黑色长袍之上,他静静的望着柳芽,那美丽的眼睫宛如正欲破茧而出的蝴蝶,翻开,绽放,然后就是温柔的笑懿,那样明亮的笑容,缓缓的自心间流淌而出,那样沉静,那样安适,带着些许宠溺,些许想念。
柳芽怔住,呆呆的望着男子的笑容,这样的美丽,仿佛可以永生永世流转不忘……
男子将她轻轻的抱在怀中,头颅缓缓的伏下来,在她的耳边喃喃道:“祈儿,我回来了,回来了,我们可以成亲了!”
男子的声音宛如高山之上的流水,潺潺而动,带着世间最浓情的温柔,将她从头包裹到脚。
柳芽轻轻的嗯了一声,伸出双手,想要抚摸男子的俊脸,触手的却是一阵冰凉。
她猛地张开眼睛,对上的是一双黑色双眸,淡淡的,冷冷的,仿佛两汪寒潭,清幽、冰冷,淡定而深不见底。
他见柳芽醒来,眸光渐渐的变得温柔,唇角缓缓的翘起来,呈现一抹清淡的笑懿。几线初升的阳光穿过微带着绿衣的枝桠,将阳光轻轻的打在他的脸上,形成一丝丝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那样望着她,直到女子的眸光由迷蒙变得清澈,然后就是全部的清醒。
天已经亮了,温暖的阳光照射在柳芽的身上,让她的心感到了温暖,她环顾四周,夜里暗沉的宫殿此时全部笼罩在阳光之下,柱子上的红漆剥落,窗棂陈旧,微微的有些萧瑟。
昨夜里那诡异出现的床榻早已经不见,宫殿再次变得空荡荡的。
“它呢?”柳芽急急的抓住金晖的手臂,焦急的开口。
“它?”金晖怔怔,不知道柳芽口中的它指的是金瞑,金日,抑或是金狼?
“对,它!”柳芽固执的点点头,金瞑金日金狼,不论是狼还是人,她都关心。
“金瞑已经回宫了!”金晖淡淡的开口。
“回宫了?他不会有所觉察吧?”柳芽猛地抓紧了金晖的衣襟,眸光之中掠过一抹担忧。现在她猛然理解了金晖的心情,她要保守这个秘密,一定要保守,她不能想象当金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会如何的痛心疾首,甚至发狂。
“放心,这十几年,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十五之夜发生的事情,因为这天晚上,我都会亲自的调配好一杯安神的茗茶让宫女端给他,除了茗茶,还有熏香,一定会保证他在三更之前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这件事情完结之后,我又会派人将他送回允天宫,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神不住鬼不觉,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睡梦之中发生的事情!”金晖与她并排坐在门槛上,淡淡的开口,阳光暖暖的照在他的背上,他疲惫的伸了个懒腰。
“难道这十四年来,金瞑每到十五的晚上都在重复十四年前的一夜?”柳芽猛然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金晖点点头。
柳芽的小脸一下子苍白了,身子轻轻的颤抖起来,上天啊,怎么可以这样的残忍,一遍一遍的让那夜悲惨的事情重演,这十四年,金瞑是怎样生活过来的,他对上官云霓的爱已经足够让他崩溃,可是上天还是不放过他,还要这么残忍的让他一次一次的重复上演悲剧。如果有一天,他醒来知道自己的所做的一切,那么……柳芽不敢想下去了,她抚抚脸额,指尖有些冰凉,喉头有些痒意,她轻轻的咳了一声。
金晖一怔,担心的摸摸她的额头,低声道:“是不是昨夜里受了风寒?”
在冰凉的青石板上睡了一晚,不感冒才怪。
“不是,你不要管我,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柳芽急急的拨掉他的大手,不想让他转移话题。
金晖一怔,望着被她拨掉的大手,怅然一笑:“其实这些事情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因为经过昨天,我们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你就是墨族之星,金狼王朝的命运已经全部的掌握在你的手中!”
他这样说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柳芽的错觉,她猛然觉得他的语气之中有着一抹抹的不甘。
“你的意思是你要全部的告诉我真相?”柳芽兴奋的凑上去问道。
“是,不过不急在这一世,你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体,有机会我慢慢的告诉你!”金晖落寞的垂下眼帘,低低的开口。
“不能慢慢的,现在金瞑已经对金日起了杀意,这皇宫之中人多嘴杂,万一被他知道……”柳芽着急起来。
“你以为金瞑是傻瓜吗?其实很早以前他就不相信金狼是父皇饲养的宠物,金狼王朝的传说困扰了一千年,他曾经怀疑我的是金狼,因为所有的青楼女子都是经过我的手进宫,可是无一生还。直到前几天,父皇告诉他,金日是金狼。也许有一段时间,他也怀疑过自己,但是金狼杀死云妃是事实,深藏在内心的胆怯让他宁可相信父皇,金日是金狼,也许,有了这个理由,就有了让他肆无忌惮的权利!”金晖顿顿,笑笑,“现在他坚定金日就是金狼,没有人可以改变这个在他心目中的事实,除非……”金晖不说了,只是径直转眸看她。
“除非他暗夜中的记忆被开启,不过这绝对不可能!”金晖冷笑一声站起身来。
“暗夜中的记忆?”柳芽不解的皱眉。
“因为那部分记忆是属于金日的,他不可能变成金日,而金日,最有可能变成金瞑!”金晖猛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柳芽猛然怔住,什么意思?金日变成金瞑?那么金瞑会去哪?在这一瞬间,柳芽猛然感觉到自己的心更偏向金瞑。从她知道三位一体的瞬间,她首先想到的是金瞑——如果他知道自己是金狼会如何的痛苦。
醒来她想到的还是金瞑——想他是不是会发现真相。
金晖说金日会成为金瞑的时候——想到金瞑会去哪?
为什么她一直想的都是金瞑?她转过身子,望着初升的阳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只因为,她忘记不了那强势男子柔弱的一面,他会抱着她,祈求她不要离开。
只因为,她忘记不了男子那惊鸿一现的微笑,幽绿眸光中的宠溺。
只因为,她忘记不了男子那痛苦的脸,在那阴鸷的眼神,暴戾的心背后被狼性控制的善良的心。
金瞑……她猛地抓紧了衣襟,缓缓的闭上眼,一抹疼痛缓缓的在她的胸臆间逸开。
“你怎么了?”金晖若有所思的望着柳芽痛苦的脸。
“没有,只是心……痛!”柳芽指指自己的心,胆怯的不敢张开眼睛。有办法让金瞑与金日共存吗?柳芽的心中猛然蹦出这样奇怪的想法,她一怔,有些傻笑的抚抚脑袋。
金瞑,金日,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合二为一?她是在痴人说梦吧!
她猛然记起了墨濯塞给她的羊皮卷,说不定上面记载了解决的办法!她猛地张开双眸,绽放出希望的精光,不踏步的向外走。
“你要去哪?”金晖一惊,急急的追上。
“感冒……发烧,总之我要回房去休息!”柳芽急急的开口,甚至飞跑起来,她一定,一定要找到让金瞑,金日同时存在的方法!
脚下却猛地一软,眼前模糊的一片,在她昏迷之前,她望见的是金瞑那绝美却冷淡如冰的脸庞。
玉华宫,玉澈心烦意乱的拨着琴弦,那不成调的曲子让所有的宫女都痛苦的掩住了耳朵。
“好了!”鲜于上前,按住女子发狂的双手,抬眸冷静的望着她:“我们还有机会!”
“机会?昨日就是最好的机会,可是没有想到清辉园的守卫竟然那么森严,就连太后都亲自守候在清辉园外!”玉澈懊恼的开口,猛地拉断了琴弦,锋利的弦丝割伤了她的手指,她却无动于衷。
鲜于心疼的低哼了一声,将女子的手指含在口中。良久,他缓缓的吐出来,取过药膏,纱巾,仔细的为女子包扎。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都会惊动太后的大驾,现在你还认为那血咒只是一个传说吗?”他包扎完,突然抬眸看她。
女子沉默,只是远远的望着天际沉思。
血咒?金狼?难道这是真实存在的吗?那么金日呢?
寝殿内烛火摇曳,男子一身藏青束衫,金发束于脑后,身姿挺拔凛傲,似一只孤鹰,又似一匹独狼,狭长深幽的绿色冷眸,目不转睛的望着床榻之上昏迷的女子。
微风轻动,帘幔轻摇,阴湿的空气在寝殿之中盘旋,男子坐了一会便起身,亲自为女子关上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