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原本已是习惯地从高往下滑落,眼见胤禛凶她,小嘴一扁,眼中便似含了一汪清泪。
胤禛却手指点着她鼻头,道:“不准哭,若是四哥见到你的眼泪,必定打你一顿屁股!”
黛玉人虽小,可心思却机灵,扁扁小嘴,张开小手嚷道:“四哥抱抱!四哥抱抱!”
一旁的宝钗见黛玉如此便撒娇撒痴,且还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心中不禁十分鄙视,哼了一声儿,藏在父亲怀里才低声轻道:“真不害臊,大庭广众之下也要人抱,我就没她那么淘气。”
不想她声音虽低,可是胤禛兄弟皆是武功好手,耳音极明,早就听进去了,果然胤禛神色未动,胤祥却已勃然大怒。
胤禛却是低低一笑,语气之中皆冰冷:“大庭广众之下,四岁幼儿尚且如此,更遑论爷家中的姑娘?若果然论起道理,人眼雪亮,亦不过一无知俗女,胆敢在爷跟前说三道四,俗语说‘三岁知八十’,势必一长舌之妇尔!”
那辟邪也是蓄势待发,双翅震动如风雷,几有咬掉宝钗半个脑袋的架势。
唬得薛父忙连连道歉,道:“小女年幼无知,还请两位爷和这小姐见谅才是。”
胤祥却道:“你们家的哥儿姐儿,也不要太无知得倒让人觉得可厌了,年纪比我们家娃娃大了这么些岁数,却骄横跋扈,自以为家中财势大,竟一点儿礼数也不懂,可见家中教养实远不及娃娃矣。”
听了胤祥的话,薛父也不由自主地感到惭愧不如,连连躬身告罪,只是为何自己竟冥冥之中要对这两个兄弟毕恭毕敬,心里却着实不明白,或许这就是因为气度和家教的不同罢!
回去之后,薛父便对王氏道:“从明儿起,就请个西席先生来教养蟠儿和钗儿,总不能再由着他们淘气下去。”
王氏忙道:“蟠儿年纪还小着呢,上这么早的学做什么?再说了,咱们这样人家里,也不用在读书上有什么本事,等他长大了,什么事情是不能学的?小孩子家如今懂得什么?学了十个字倒是忘了九个字。”
薛父沉着脸色道:“我说叫上学就叫上学,罗嗦什么?尤其是钗儿,虽然容色你比旁人俊俏一些,可是到底这气度和才识都是一点一滴养出来的,徒有美貌也是会叫外人称之为草包的。咱们自不能跟那些五代六代的书香世家相提并论,总该知道一些礼数,免得叫外人笑话咱们家只是铜臭味重的商贾人家。”
宝钗想起那小娃儿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却天然一段风流高贵,淡淡的眉头一扬,便有一股卓然的贵气,真真让人艳羡不已,总让人觉得愿意将天下最好的东西给她,这世间里,似乎也就只有她才是一朵鲜花,别人倒都是败絮了。
想到这里,宝钗小脸十分郑重地对父亲道:“爹,您老人家放心,赶明儿里,钗儿一定好生读书,一定要博览群书,做那百花之魁,群芳之冠,到时候若是见了那娃儿,一定要将她比下去。”
见宝钗神情脸色皆甚是矜持,自有一股可雕琢的风范,薛父心里甚喜,道:“这才是了。”
王氏见了,心中自然也是非常喜欢的,只道:“老爷说得也极是,蟠儿也还罢了,只钗儿竟是好生教导才是。说起来,王家可是京城里的上等人家,我哥哥又是升了九省统制。那贾家就更不用说,乃是国公府,更比王家门槛子高了点儿,听说家里如今有几个姐儿皆是极好,大小姐可还是要选进宫里的呢!”
宝钗好奇地问道:“妈,宫是什么地方?好玩不?比我们家还好看还富有不成?”
王氏语重心长地摸着她头,道:“皇宫是天底下最大的一处宅院,其中雕梁画栋,收拾摆设的都如水晶宫似的,别说咱们薛家了,就是今天设那百子会的南宫老爷家,也没皇宫大,没皇宫有钱。若是我儿有朝一日竟能进去,那咱们家也就随着钗儿飞黄腾达了。”
这一番话,在宝钗的心里刻下了深刻的烙痕,让她永远都记得,皇宫才是天下最风流富贵之处。
黛玉得了那上古神兽辟邪,可真真是欢喜得了不得,天天里只骑在辟邪的脖子上,抱着它的两只角,贴着它耳朵不断地喃喃自语,小孩子家许多话胤禛和胤祥也不是很明白,也就由着她淘气。
有时候,黛玉便故意装扮成个小子模样,威风凛凛地挥着胤禛吩咐人给她做的小鞭子,一个小娃儿骑着威武庞大的神兽辟邪,满客栈地晃荡,惊吓得不少客人都不敢住在这客栈中,倒是让胤祥十分高兴,撺掇着胤禛包下了这家客栈。
胤禛坐在窗下,静静地饮着酒,一双锐利的眸子,却瞧着正在堂中遛辟邪的黛玉身上。
他喜欢看着黛玉淘气的模样,越是淘气的孩子,身体越是康健,精力十足得可以不用林如海夫妻再为女儿担忧。
胤祥却沉着脸走进来,轻轻地道:“四哥。”
胤禛看着他不见幼儿稚气的容颜,淡淡地道:“想必是老八那几个也来江南了罢?”
胤祥狐疑地看着兄长,道:“四哥怎么知道?我才得到消息说,果然八哥九哥十哥带着十四来江南了。”
说着凑到胤禛身边,压低声音道:“恍惚听说是为凤女而来,现在朝野上都说凤出江南。”
胤禛听了心头一沉,看着脸颊红扑扑的黛玉一眼,然后沉思了片刻,淡淡地道:“你有什么想法?”
胤祥倒了一杯酒饮下,才豪爽地道:“应该问,四哥有什么想法才是。”
胤禛冷冷地道:“这些说法,其实在老头子心里,也不过都是无稽之谈而已,却都来凑热闹,岂不是叫老头子疑心?”
胤祥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笑道:“我倒是忘记了,怎么说,太子哥哥是皇阿玛名正言顺立下的太子,不管他们谁先找到了这个凤女,自然皇阿玛还是要许给太子哥哥的。他们一个个都过来找,岂不是叫皇阿玛寒心?也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胤禛却只怜惜地看着正玩得开心的黛玉,心中暗自沉吟,已生一计,对胤祥道:“如今那凤女到底是何人,自然他们也不知道,只是胡乱来查找罢了。你吩咐人,各处皆散播说,乃是凤女金身,命格属天金,让他们皆去找寻罢!”
胤祥听了点点头,虽然自己心中觉得娃娃最是与众不同,还有神兽相伴,但是他可不愿意娃娃有危险。
转而思及那姓薛的女孩儿,胤祥笑得有些阴险味道,道:“听打探的消息传来说,那薛家原是九哥门下的,和八哥也极亲热,他们家也是年年都奉上极厚的礼。偏我也听说那家里似乎也知道什么凤女金身的消息,那姓薛的小孩不就带了一把金锁说配的是皇帝的玉玺?倒是他们放心上了。”
胤禛听了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也就什么都不用做了,由着他们自家往外散播罢。”
果然不出兄弟两人所料,不用胤祥去做,那薛家早就将宝钗带了一个金锁的事情宣扬开来了,说“小姐属金,两个仙人给了一把带字的金锁,是要遇到有玉的方可正配”“牡丹花中王者,原是人上之人”等等言语。
胤祥心中暗笑道:“不过都是无知之人,不管那凤女是谁,瞧来也不会是那样人家的女儿,便果然是了,身份不够,也做不得什么正配,就是一个格格,只怕都是抬高了身份!”
不由自主地抱过黛玉就狠狠亲了两口,高举着黛玉笑道:“娃娃,咱们该回家喽!”
黛玉拉着一张粉粉的小脸蛋,不高兴地瞪着胤祥,叫道:“四哥,四哥!”
胤祥放下手,将黛玉抱在怀里,喃喃自语道:“难道我比四哥不俊的?你却只喜欢四哥抱着你,真偏心眼儿!可是娃娃,四哥已经是大人了,他严肃呆板的模样,抱着你的时候很好笑耶!”
黛玉听不懂,只是觉得讨厌,伸着小手乱抓胤祥的脸,想去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胤祥哈哈大笑,狠狠亲了她的小手几下,道:“娃娃乖乖,四哥去办事了,一会咱们就回家了!”
却见胤禛阴沉着脸进来,先抱过黛玉,然后瞪着胤祥。
胤祥赶紧举手道:“四哥,我去预备回去的东西,还有娃娃的尿布!”
说着,不等胤禛说话,忙一溜烟跑了出去!
胤禛只是摇摇头,虽然他对十三很凶,可是他心里也是很疼爱十三。
胤祥骑马,看着黛玉威风凛凛地骑在辟邪上,便对胤禛道:“四哥,你真放心娃娃骑着辟邪?”
胤禛淡淡一笑,骑马与辟邪并肩,只是辟邪乃是上古神兽,倒是将马惊吓得瑟瑟发抖,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
黛玉是更加得意了,大力挥舞着系着红绳的小马鞭子,吆喝道:“驾!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