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进取心是好的,同时也要有平和心,心存大志,然后缓缓图之。
孔子说平和的韶乐"尽善尽美",要高于带杀气的武乐,就是指出人不可带霸气,带霸气的人未必杀得了别人,往往只会招来杀机。所以一个想全身而进或全身而退的人就必须弃杀气而带和气。通过品格的修炼,对惯例及规范的秉持,慢慢积累你的影响力,直到大家众望所归,说这个人很不错。众人口牌很好,处理问题极其到位,这个时候你的社会资源就非常之多,就会有为数不少的人捧你支持你,你的才能就能得到最大的施展。
做宝二奶奶未必是宝钗的事业,她的目标不是那么明白无味的,但先做好自己的本分,渠通则水自流,余下的,迎刃而解。
情长意短半盏茶
越战期间,美国一女子新婚不久,丈夫便到前线参战。谁知这一去不复返,他在异国阵亡,只有一支金笔与一件飞行夹克被送到家乡来。从此这女子多了一个习惯,她每夜都要把那件夹克盖在身上,在那熟悉的气息的包围下才能睡觉。
这一切,都像一句忧郁的歌词:想念你淡淡的烟草味道。
一个人的生命的气息,果然是可以浸润到身边的器物上的,也不怨那一天,林妹妹如此多心。
黛玉从扬州归来之后,将所带的纸笔玩物分送宝钗、迎春、宝玉等人。宝玉将北静王所赠香串珍重取出来,转赠黛玉。黛玉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他。"随手扔在一旁。
对宝玉来说,这串珠子是黛玉走后,所得的最珍贵的东西。贾宝玉谒见北静王之前,早就听人说水溶此人才貌双全,风流倜傥,已无限的心向往之。既相见,两人倾盖如故,北静王将腕上一串念珠卸下来,递与宝玉道:"今日初会,仓促间无敬贺之物,此系前日圣上亲赐念珠一串,权为敬贺之礼。"这一节,与"蒋玉函情赠茜香罗"也没什么不同,也不过是两个玉树临风般的男子惺惺相惜,以贴身之物,念记这半片缠绵。但因为蒋的身份低微,那便是游荡优伶,表赠私物,被人揭破之后,直气得贾政目瞪口歪的。今日北静王鸣锣张伞而来,与宝玉初会,两人眼角眉梢,意荡神驰。贾政等却在旁边陪笑施礼,大感荣宠。到了黛玉那里,却一眼看穿了事情的本质,王爵名位又如何?归根结底,一个臭男人罢了,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在她的眼里,既取中了宝玉一人,世间的光辉荣耀便等同泥沙。林妹妹是冉冉香莲带露开的人物,清洁孤傲,目下无尘。在"黛玉葬花"的名典中,她为了落地的花瓣儿柔肠百转:"撂在水里不好,你看这里的水干净,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什么没有?仍把花糟蹋了。那畸角上我有一个花冢,如今把他扫了,拿土埋上,日久不过随土化了,岂不干净。"她的言辞中,有一种极端的自我--花之外,我之外,尘世到处是可怖可畏的泥污与陷阱。所以即便是宝玉亲手拿来的珠串,只因另有一个男人抚触过,也就充满一种与自身的洁白不称的暧昧不明。
这样一个女子,肯与他人共用同一件器物的时候,就是倾心的结纳了。
贾母等人在大观园游玩,来到探春的房中。娘儿们说笑了一回,贾母向薛姨妈笑道:"咱们走罢,他们姊妹都不大喜欢人来,生怕腌脏了屋子。咱们倒没眼色,正经坐一会子船,喝酒去罢。"说着,大家起身便走。探春相留,贾母笑道:"我的这个三丫头倒好,只有两个玉儿可恶;回来喝醉了,咱们偏往他们屋里闹去!"这是老太太的玩笑话,可毕竟还是应该有些根据的,宝玉自是任情率性,不必管别人的脸色;就是黛玉年幼时,想必也犯过类似的错误,比如人家刚一转身,就立刻唤丫头收拾去。但就是在这一天,林姑娘对这一干人的到来,一直是细心有加的。众人来到潇湘馆,紫鹃早打起湘帘迎候着。贾母等进来坐下,黛玉亲自用小茶盘捧了一盖碗茶来,奉与贾母。王夫人道:"我们不吃茶,姑娘不用倒了。"这位当舅母的,虽然把儿子身边眉眼儿略有黛玉之风的晴雯等都清理了,其实对这个外甥女儿,倒是从来不曾虐待。当然,亲热也不曾亲热过,虽说她老人家是天生平和恬淡的人,但情之所至,对宝钗乃至袭人等也是一口一个"我的儿"叫着的。要说黛玉也是个好姑娘,虽然不屑于曲线救国,积极向组织靠拢,与长辈相见时也是竭力承欢的。太太既不吃茶,黛玉便命丫头把自己常在窗下坐的一张椅子搬到上首,请王夫人坐。长辈们上坐,本理所当然之事,但我一直在猜度,那张椅子是什么样的椅子呢?林妹妹远离家乡,每每在窗前闲坐、眺望、题诗、哭泣的时候,坐的可能就是这把椅子。王夫人居室的椅子上,铺设银红撒花的椅搭,黛玉的帘幔,也许是在湖水色的底子上,绣着细碎的、鹅黄嫩绿的花朵。王夫人或者不会在意这把椅子的意义,对黛玉,却是一种亲近、尊重和退让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