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说:"为人取名字是一种轻便的,小规模的创造。旧时代的祖父,冬天两脚搁在脚炉上,吸着水烟,为新添的孙儿取名字,叫他什么他就是什么。叫他光楣,他就得努力光大门楣;叫他祖荫,叫他承祖,他就得常常记起祖父;他叫荷生,他的命里就多了一点六月池塘的颜色。"看来这命名一事,大有大的热闹,小有小的乐趣,所以即便是养一个猫猫狗狗的宠物,也要煞费心思地起个顺心的名字,你一召唤,它就颠颠儿的跑过来。
凤姐儿纵有千般不是,毕竟是个透澈的人,知道名是银子的附属游戏,留恋不得,所以哈哈一笑,扔下来就干正事去了。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疑心生暗鬼"几字,本是一句再现成不过的话,至于这暗鬼是怎么生的,清代李渔在小说《拂云楼》里分说的极是明白:鬼神福祸之事,从来是提起来不得的,一经提起,不必在暗处寻鬼神,明中观祸福,就在本人心上生出鬼神祸福来,一举一动,亦步亦趋,无非是可疑可怪之事。
对于这世人最普遍的心病,凤姐儿有另辟蹊径的破解。
冬日里,怡红院里本已枯萎了的海棠,忽然开出一片花朵来,老太太、太太和各位姑娘们都来看花儿。贾母年高有见识,尽量把这事低调处理:"这花儿应在三月里开的,如今虽是十一月,因节气迟,还算十月,应着小阳春的天气。因为和暖,开花也是有的。"余下众人各有所感,是好兆还是悲音,只在自己心里思量罢了。
因为老太太发话要饮酒赏花,宝玉、贾环、贾兰应命各作了一首诗在席间颂读,这气氛也算营造出来了。过后平儿来到贾母处,说道:"我们奶奶知道老太太在这里赏花,自己不得来,叫奴才来伏侍老太太、太太们,还有两匹红送给宝二爷包裹这花,当作贺礼。"贾母欢喜,称赞凤丫头想得到,送得巧。平儿又私下里对袭人说:"奶奶说这花开得怪,叫你铰块红绸子挂挂,就应到喜事上去了。以后也不必只管当作奇事混说。"
此时贾府正走下坡路,亲族们的祸事接二连三,凤姐儿本人也正抱病,难得还有这样的见识。远胜贾赦莽莽撞撞地,要把这作怪的花妖砍去。凡是这怪异之事,一经提起之后,众人添油加醋,草木皆兵,搅得人心惶惶。挂上几块红绸子,平添了一股歌舞升平的喜兴气儿,看在过往的奴仆下人眼里,心中也会多一份平安。
世上与这怪异事有几分相似的,就是流言,你越当回事,它就越描越真。本来,闲言碎语也就是一阵风,吹吹也就罢了。若当事人出来辩解,反会激起大家的兴奋来,让人心生疑惑:若说没事吧?他怎么就这么急?自古无风不起浪,这事还真不能等闲视之。假作真时,躲都没地方躲去。
1980年美国总统大选期间,在一次关键的电视辩论中,里根面对竞选对手卡特对他在当演员时期的生活作风问题发起的蓄意攻击,丝毫没有愤怒的表示,只是微微一笑,诙谐地调侃说:"你又来这一套了。"一时间引得听众哈哈大笑,反而把卡特推入尴尬的境地,从而为自己赢得了更多选民的信赖和支持,并最终获得了大选的胜利。
这就是往海棠树上挂的红绸子,好也罢,坏也罢,真也罢,假也罢,任你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轻轻一打舵,方向不就转过来了?
你可知哪块云彩有雨
贾雨村进士出身,升任知府不上一年,被上司寻一个空隙参了一本,当即削职为民了。雨村将家小安顿到原籍之后,自己单身出来,重新寻找合适的机会。也就一两年的功夫,又被他谋到一个金陵应天府的肥缺,择日上任去了。
先贤教育我们:逢事要多问几个为什么。那么,贾雨村凭什么这么快就东山再起,是哪股风把他送到这青云之上?
他所得的最大的帮助,就是友人的荐举之功。先是在维扬地面上,贾雨村遭遇困境,在旅店里病了一个月的光景。此时身体劳顿,且又盘费不继,幸亏有两个本地的旧友,推荐他到盐政林如海家,作了林家小姐的私塾先生。既可休养生息,又可以接近达官贵人,绝对是件一举两得的好事。但想那林如海,乃名门世族,又是为身体娇弱的女孩儿延师,平常人等,绝难当其眼目。贾雨村即便才华出众,可一个不知底细的外乡人,若无本地有声望的人作保,哪有登堂入室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