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已经分离的人来说,一夜太长,而对于即将分离的人来说,一夜则太短太短了,短得恨不得将那秒也分成两半。
看着最后沉沉睡去的汤姆森,幻凌不舍地把那依然紧紧抱住了她的手搬开,坐起来,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心爱的男人,仿佛想把他印在自己眼眸里一样,深深地,泪流满面。
潜入国防部的最佳时间快到了,她轻轻地在汤姆森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然后低低说了一声:“对不起,我爱你。”
然后,到另外一个房间去,换好夜行衣服,已经带齐备工具,如一个夜之精灵般,悄悄潜入了严密的国防部,巧妙地取出了那份关系到一个国家安全的绝密文件,然后悄然离开,就像不曾来过一样。
再见了,M国。
再见了,爱情。
再见了,幸福。
再见了,我的汤姆森。
幻凌闭着痛苦的眼睛,在心里暗暗默念着,然后坐上了Z国国安部专门为她准备好的直升机,飞往Z国,顺利把文件交到了Z国国安部部长的手里。
任务终于完成了,自己却再也没有以前的那种成功的喜悦,心沉重得仿佛要透不过气来。
缓步走出国安部那森严的大门,她抬头望望天。
天上的太阳很炙热,幻化成无数耀眼的光圈,直辣辣的刺在她的眼睛里。
一口腥痰从她口里吐出,在地上幻化成一抹妖艳的桃花。
她忽然眼前白茫茫一片,头一阵眩晕,头重脚轻,然后软软的跌倒……
天还没亮,澈的电话就紧急地响了起来,一看竟然是那个已经赖在北极不肯回来的泫轩。
“干嘛你?你难道不知道,千金难买早上觉吗?你冒你的险也罢了,怎么就那么坏扰人清梦?”澈不满嘀咕,因为思念兮兮,失眠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睡着,现在竟然被吵醒了,能不冒火吗?
“废话少说了,澈,你知道吗?凌儿出事了。”泫轩焦急地说。
啊?幻凌出事?
澈那想瞌睡的神经一下子被震醒了,整个人紧张地弹坐了起来,焦急地问:“凌出什么事了?她现在在哪?怎么我不知道的?”
“你先别紧张,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刚接到Z国方面的来电,说幻凌完成任务后,在门口晕倒,等到醒来,整个人都变傻乎乎的了,医生说可能是失心疯了。”
轰!
澈的头就像被炸弹狠狠的炸过一样,乱哄哄的一片响。
幻凌失心疯了?
失心疯是什么东西来的?
为什么幻凌会这样?
她到底执行的是什么任务呀?
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咚咚跑到德明夜的房门前,用力的捶门,大声叫道:“外婆,外婆,外婆。”
德明夜一脸阴沉的开了门。
“外婆,泫轩说幻凌出事了,到底你给幻凌什么任务呀?她为什么会出事?”澈不顾长幼,抓住德明夜的手臂猛摇,大声的问道。
德明夜把他的手拿下,淡淡的说:“我刚刚也听说幻凌出事了。至于她为什么会出事,那个我也不知道。”
“你借你的直升机给我,我现在就要去Z国看幻凌,把她接回来医治。”澈急急地说。
“不用了,刚才我已经叫Z国方的人派专用军机把幻凌送过来了,等一下你就可以看见她了。”德明夜说。
“泫轩说幻凌得了什么失心疯?到底什么是失心疯?”
“因为精神受到极大的刺激所造成的,不用紧张,这只是一种精神病,慢慢治疗,会好的。”德明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已经请来了世界上最好的精神科医生,等下幻凌的一切事宜,你打点好了。”
“哦。”听说是一种能治疗的精神病,澈的心微微放了下来,只是,他想不明白,幻凌到底受到什么样的刺激,以至于失心疯?
难道是因为汤姆森?
被汤姆森背叛和抛弃了?
不可能的,以幻凌那样坚强的性格,就算是面临背叛和抛弃,也不至于会受到如此大的刺激而导致疯掉呀?
他却不知道,不是汤姆森背叛和抛弃幻凌,而是幻凌自己背叛和抛弃了汤姆森。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幻凌情感上都是一个相对来说很单纯的人,她这次爱得狂烈,爱得深刻,离开得却又得那么决绝,所以,完成任务后,精神一松懈,整个人就扛不住了。
澈以为,失心疯的人会陷于疯狂状态,大喊大叫,就像街头上那些疯子一样,令人害怕和恶心。
但是,等到他见到幻凌的时候,幻凌的情况并非如此。
她披着柔顺的长发,穿着白色的长袍,安静地坐在白色的椅子上,脸上浮现出澈从来都没有看过的静谧,淡淡的,就如一朵在晨雾中的白色雏菊。
“凌……”澈轻轻地叫唤,仿佛她是睡梦中的孩子,自己大声一叫,就会惊醒她一样。
幻凌抬眼看他,那眼眸平时闪露的凌厉的精光不见了,澄澈透明得有点不真实,就如夜晚河面上氤氲的雾气,找不到焦点。
她朝他安静地笑了笑。
澈一阵恍惚,在三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小羊辫子,穿着一套白色的小裙,正对着他微微一笑,安静而甜美。
但自从经历过特训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这样笑过了。
他知道,她并不是天生嗜血的人,也并不喜欢杀人,否则,不会每次杀完人后,都得用花香把自己身上的杀气去掉。
现在,好像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她又是那个安谧如菊,淡如百合的小女孩了。
他的心柔软一动,走上前,执起她的手,说:“凌,你还记得我吗?”
“澈……”幻凌如以前一样,轻轻叫他的名字。
呵,她原来还是记得我的,还以为失心疯会像失忆一样,会忘记一切,忘记自己呢。
但是,为什么医生要说她失心疯?
像个疯子的样子吗?
能有这么安静的疯子吗?肯定是医生搞错了。
“凌,发生了什么事情?”澈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关切地问。
“……”
幻凌不说话,只是淡淡在笑,笑容破碎苍白,就好像一个瓷人般,轻轻一碰,可能就会碎掉。
澈的心轻轻触痛,他伸长手臂,把幻凌揽进怀里,头轻轻的抚摩她的头发,好像在宽慰一个忘记回家的路的小孩。
他太了解幻凌了。
如果幻凌此时的表现如其他精神病人一样,大叫大喊,发疯撒野,他倒不怕,相信一定会慢慢治疗好。
但是,此时的她,安静而破碎,如果不是因为遭受到极大的刺激,是不可能会这样的。
“澈……”幻凌在他怀里反复地叫他的名字,就好像害怕他会离开一样。
“凌……”澈蹲在她跟前,心痛地紧捂着她双手,说:“不要怕,澈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幻凌微微点点头,笑了笑,目光有点迷惘的说:“你是澈吗?”
她记得他的名字,却忘记他的样子了?
“是的,我就是澈。”澈的心一阵阵的抽痛。
是谁把曾经精灵无比的幻凌变成了瓷人一样?
如果是汤姆森,他简直想立刻到M国去杀了他。
有医生进来,澈焦急地问医生:“医生,到底幻凌得了什么病?”
“俗称失心疯。”医生面无表情的说。
“她这样子哪像是疯子的样子?”澈很生气地揪住医生的白大褂,大声的叫嚷。
听到他的叫嚷声,幻凌有点害怕地把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双目如受惊的小鹿,在骨碌碌地转。
“嘘,小声点,吓到病人了。”医生微微指着幻凌说。
澈看到幻凌受惊的样子,方惊觉自己的鲁莽,赶快到幻凌身边,紧紧抱住她那因为害怕而簌簌战栗的蜷缩身子,轻轻拍着她那柔弱的背脊,柔声说:“对不起,凌,澈吓到你了。”
幻凌在他的宽慰下,慢慢不再战栗,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她睡着的时候,并没有醒着那么安谧,冷汗从额头滲出,如柳的眉头在痛苦地紧紧锁着,浓长的眼睫毛如受伤的蝴蝶翅膀,微微的颤抖着,脸部肌肉在微微抽搐,仿佛梦中遇见巨大的痛苦事情。
澈心痛地把她放在床上,为她盖好杯子,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尽管,现在他爱的是兮兮,但是,对于幻凌,他们之间有二十多年的感情,这种感情已经滲透到血液里,如亲情一样紧密。
看到她睡着,医生在旁轻轻的说:“她这种疯是最严重的疯,只有精神上遭受了极大的刺激才会这样,就好像玻璃一下,陷于最脆弱的状态,一不小心就破碎,所以,你平时得注意,不要刺激她,不要让她再收到伤害,否则,回天无力,就算是多高明的精神科医院,都没有办法了。”
“她好像只记得我的名字,却不记得我了,她是不是也失忆了?”怕惊醒幻凌,澈放低声音轻轻的问。
“像她这种病症的,一般都会有点选择性失忆的。”医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