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明月瞥了她一眼,敛下睫,轻倚在床沿上,伸出素手轻揉着自己的额头,但这一触碰,却让她眉宇之间隐约泛着疼痛,玉指一滞,娥黛微拧,而后闭眸,状似疲倦。
萧童见明月的神色,刚才想说的话顿时咽了下去,她低首道:“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小姐先休息一会……”,说完,她转身欲走。
“昨日,去看姐姐了?”突然,明月微微睁开双眼,语气不紧不慢的道,而后缓缓转首望向萧童僵住的背影,却浅笑出声,声音轻柔的低道:“萧童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萧童的身子僵住,她睁大了眼睛怔在原地,少许,她僵硬的点了点首,而后打开寝室门,对站在殿堂守侯的宫女道:“给娘娘准备热水沐浴”,那两名宫女立刻道了一声‘是’,而后领命退下……
此时,萧童才转身走到明月身边,神色略略紧张,而后从袖中掏出了一个极为小的褐色雕花木盒,迟疑的递到明月面前,抿了抿唇,像是思绪了许久还未准备好说辞一般,只是微颤的道:“小姐,如月姐姐说……这是小姐要的东西,并且……”
明月轻扫了一眼木盒,执手拿起,素指拨开锁片,打开,原本沉静的眸光猛的一暗,而后啪的关上了木盒,深吸一口气,道:“萧童想告诉我,若非如月重回皇上身边,否则另外的几样东西根本无法得手,是吗?”
萧童一怔,愣愣的望着明月清冷的神色,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只能僵硬的点了点头,低首再不语……
沐浴后,秦公公如常而至,奉上药膳给明月饮用,而后带着空碗匆匆离去,前往‘御书房’复命。
镜台前,明月手执画笔,望着镜子的女子,微敛睫,竟缓缓的又放下,而后让萧童简单的梳了一发髻,用几根白玉簪交叉发中,而后又挑了几颗珍珠点缀,披了一件玄色长袍,略带疲倦的半倚在睡榻之上。
萧童望着明月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面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僵直的站在一旁,听候差遣,然明月则是拿着盒子,在手中把玩,许久之后,才听她缓缓的道:“萧童,你那日出宫的事情办得如何?”
萧童赶忙上前一步,轻声道:“小姐放心,萧童已经根据小姐的意思收买了一些乞丐与市井刁民,只要小姐您一句话,他们马上可将谣言传出……”
明月点头,望着手中的盒子,而后将睡塌上的那本《圣祖家训》拿起,眉眼冷清,而后,只见她的手指微动,将其慢慢的撕毁,而后在萧童错愕之时递给她,道:“今夜子时,你想办法将它放进上官婉儿房间,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萧童睁大了杏眼,不敢置信的望着手中那本面目全非的书册,素手竟有些颤抖,《圣祖家训》是每位后宫嫔妃都有的戒书,太祖有训,若是宫妃毁之,与不洁同罪,而小姐竟……
“小姐,这……”萧童咬住下唇,声音微颤,毁去这本《圣祖家训》可就是自毁清白。
明月轻笑,她缓缓的从睡榻上站起,踱步到窗前深吸着屋外冷清的空气,素手轻拈住那个伸进窗内的枝头,玉指轻抚着那几朵含着露珠的海棠,轻声低喃:“你将这事办成之后,就去找李公公,这次,他总算也有机会效忠于我了……”
萧童紧拢着秀眉,大眼望着明月寂寥单薄的背影,缓缓松下了唇,她紧紧的抓着那本撕毁的书册,而后像是下了定了决心一般,道:“小姐,奴婢一定将此事办妥……”
明月抚花的手一滞,那朵海棠随风飘落,寂寥的跌落在窗台之上。明月的眸光暗了暗,而后抿唇笑起来,但那笑却分不清悲喜,更无欢乐忧伤的惨杂,轻应了一声,而后闭上双眸,道:“快去吧……”
点首,萧童忙将那本书册藏在身上,而后快速的离开寝室,直奔殿外……
是夜,风清寂寥,乌云蔽月,‘凝雪宫’突现两个黑影,殿内守夜的宫女失声尖叫,巡逻的御林军闻声赶到,但那两名黑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但众人却见萧童惊恐万分的从寝室内跑出,长袖上血迹斑斑,她满脸泪痕,神色慌张的大叫:“救命啊……传太医,快传太医……”
一时间,后宫沸腾,太医院的太医纷纷赶至‘凝雪宫’,被惊动的皇后、贤妃、淑妃、欧阳充容也闻声赶来,但待她们踏进寝室之事,却被寝室内的杂乱吓了一跳,只见书柜被翻得混乱不堪,地板上血迹斑斑,而明月,则是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
皇后的手顿时颤了一下,她赶忙踏进寝室,询问跪在地上不住哭泣的萧童:“到底怎么回事?德妃这是怎么了?”
萧童泪眼朦胧,一见皇后如此询问,便猛的在地上不住磕头,哭道:“皇后娘娘,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说着,她哽咽道:“奴婢刚才侍奉娘娘就寝,却不想突然从窗外翻进两名黑衣人,而后,而后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娘娘突然推开了奴婢,后来娘娘就受伤了……”
众人一阵呆楞,刺杀宫妃原本就是死罪,更何况还是位居四妃的德妃娘娘,欧阳充容拧着眉宇,忙扶起哭泣不止的萧童,轻声道:“萧童,那两个人伤了德妃娘娘之后又没有拿什么东西?”
萧童抬首望着欧阳红玉,泪流得更凶了,她摇头道:“奴婢被娘娘推开后撞到了桌子,后来就摔倒了,等回神事他们已经冲出寝室了……”
欧阳红玉垂下长睫,而后转首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此事非比寻常,可见贼人并非是真的想刺杀德妃娘娘,而是意有所图……”,说罢,欧阳红玉疑惑的瞥了一眼那被撞倒了书架与散落满地的书册。
皇后点首,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后宫之中发生这样的事还是头一遭,她身为后宫之主,若是此事被皇上知道……皇后的心头狠狠的收缩了一下,她镇静道:“小李子,你马上派人将德妃娘娘的寝室收拾一下,还有……”皇后望了一眼站自己身后的人,轻拧秀眉,道:“此事不得惊动圣驾,你们都先下去休息吧……”
众人许是没有想到皇后竟然这么说,一时间全然沉默,相互凝视,惟独上官婉儿一脸无所谓的道:“既然皇后娘娘这么说了,那臣妾也就跪安了……”,说着,带着青容率先离开了‘凝雪宫’朝恩殿,而其他的嫔妃、宫女也纷纷跟随离去,惟独欧阳红玉站在皇后身边,一脸凝思……
夜雾微起,贤妃的车撵在御花园的卵石路上颤动碾过,青容挑着灯走在夜色之中,几名宫女跟随其后。车撵内,上官婉儿懒散的倚靠在椅上,侧首望着月光斜洒的御花园,玉指撑着额头,而后突然冷笑了一声,双眸转向青容,隔轻纱锦绸缎,笑道:“青容以为今夜之事如何?”
青容秀眉微拧,眸光深沉,少许,才微微摇头,道:“依奴婢看,充容娘娘在大殿内的所言不假,若是‘凝雪宫’当真有贼人闯入,那么此人的目的决非刺杀德妃娘娘,而是另有所图,但是……”
青容的话音突然顿了一下,而后又疑惑的轻道:“但是奴婢觉得奇怪,德妃娘娘的寝室内一切完好,惟独书架被毁坏,看来也并非是贪图财物,那么此人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上官婉儿点首,美眸微微眯起,嘴角的笑意冷然,青葱的玉手轻敲着红漆木,冷声道:“究竟为何?呵呵,青容难道不以为这是暮雪的苦肉计么?”,说罢,上官婉儿狠狠的扯了一下手中的丝帕,寒声道:“只是不知道这个贱人又想陷害谁……”
青容一怔,心头一冷,秀眉锁得更紧,但却摇了摇头,小声道:“小姐,德妃的身上的伤是真的,再说……倘若这当真是苦肉计的话,萧童又为何说没有看到那两名贼人拿了什么?”
这次,上官婉儿也陷入了沉思,的确,这也是她疑惑的原因之一,但是暮雪是何其的狡猾善变,又怎能以一般推断而定?想到此处,上官婉儿闭了闭双眸,叹息道:“青容,此事不可掉以轻心,你一定要多加注意,本宫不希望砒霜之事再次发生……”
青容点首,应道:“奴婢失职,不过奴婢一定会将此事调查清楚……”,上官婉儿这才平息了心头的微怒,冷道:“倘若此事并非针对于我,那么皇后的如意算盘,本宫绝不如她的意……”
青容先是一愣,而后立刻会意,眸光微微暗淡,笑道:“小姐放心,皇后她不想让皇上知道此事,奴婢就偏要让人将此事传到皇上耳里……”,说罢,青容的深沉的变得在踏进‘思暮宫’之时换了一副清纯的面容,乖巧的扶着上官婉儿下了车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