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童被明月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见明月笑了,她心头也放下了不少,抿唇道:“小姐,萧童说得都是真的呀,而且还听说,洞房那夜,皇后一人坐到天亮,第二天还是喜婆找了一块陈旧的帕子交了差的……”
夜色渐浓,‘重阳宫’内灯火繁华,宫人纷纷奔走,手执玉盘端起果盘菜肴来来往往,欧阳红玉一身华贵锦裳,微施脂粉,发束金钗玉坠,眼含情愫,明媚动人,殿内的摆设更是别出一格,羡煞旁人……
太后在殿前正坐,慈祥的面容带着几分微笑,拉着欧阳红玉的手念叨着什么,使得欧阳红玉的面颊不禁红润起来,且带着三分娇羞,分外娇滴可人,而后微启朱唇,轻笑道:“太后就喜欢取笑子辰……”
太后浅笑,而后望了望殿外的夜色,有些叹息的道:“子辰如此乖巧,难得皇上能上心”,而后又拍了拍欧阳红玉的手,道:“只是可惜皇后她不懂何为贤德,否则……唉!”
欧阳红玉的心一沉,但却依旧笑道:“太后严重了,皇后她……只是太过在意皇上,而且皇上那日雷霆犯怒,其实皇后……皇后也并未说错什么,她只是一般的推测而已,谁知道皇上竟然……”
太后一愣,而后拧着眉头,发束上的翡翠玉坠一动,整个人严肃了起来,口气也僵了一些,道:“哦?子辰说来与哀家听听……”
欧阳红玉的眼神一暗,而后抿了抿唇,似极其为难一般,而后才缓缓的道:“回禀太后,那日臣妾与皇后在‘御书房’内求见皇上,皇后将那夜德妃之事禀告,并言其并未受重伤,而当时皇上只是紧皱眉宇,未只一词,可是……可是当皇后说到怀疑是暮雪自己……而后,皇上就突然雷霆大怒掀了一桌的奏章砸向皇后……”
太后震惊,忙起身一拍桌台,怒道:“这个皇后说话果然不知轻重……”,而后叹气道:“暮雪先是遇刺,第二日才发现《圣祖家训》不知所踪,而后来求哀家帮她寻求,自始都不曾有惊扰圣驾的打算,没想到哀家的皇后竟设计不成反来诬陷。”
欧阳红玉微愣,随即垂下眼睫,神色有些苍白,少许,却依旧浅笑道:“太后息怒,皇后主管后宫政务,如此推断也不无道理,再说德妃娘娘遇刺一事的确蹊跷,并且贼人也偷了一本书册,这……于理不应啊!”
太后沉思,而后转身扶着赵传的手,走向殿前,高贵典雅的捏着手中的绣凤丝帕,而后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欧阳红玉,面无表情的道:“倘若此事当真为暮雪自己所为,那么她的用意并非在皇上,更不在皇后,毕竟事事难料,她也自当不会知晓皇后禁足那日依旧会出现在‘凝雪宫’,而她若要惊动圣驾,便也不会前来求哀家助她寻会书册了……”,说着,太后似乎有些倦意的离开了‘重阳宫’大殿,头也不回的上了轿辇起驾回宫。
欧阳红玉有些发愣的站在前殿,面色一阵苍白,她站身瘫软一般的坐在了椅榻上,素手恨恨的敲击了一下桌台。
青兰见状,慌忙上前安慰,却见欧阳红玉一把握住她的手,神色有些阴冷的道:“没想到这后宫竟出了一个比上官婉儿更会算计了女人,呵呵……暮雪,你当真是步步为营,丝毫不漏啊……”
青兰见欧阳红玉笑得比哭还难看,心中知晓她为太后不信任那番言辞感伤,心头一阵难受,但却冷静的道:“小姐,德妃遇刺一事,的确难分真假,正如太后所言,德妃不愿惊动皇上,只去求太后为其找回书册,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因而又谁会相信一个后宫妃子作了这么一场戏后竟是为了别的?”
其实,暮雪遇刺一事发生当夜,后宫中便有人猜测其为‘苦肉计’,但是谁都没想到,暮雪竟会在第二日内传出关其清白名声的《圣祖家训》被盗,且还前往‘坤宁宫’求太后助其找回,于是此事便立刻有了转折,后来又加上皇后前往‘御书房’请罪被砸之事传出,后宫中的嫔妃们才知道原来是皇后压着此事,不让暮雪告之皇上,而暮雪也并无惊扰圣驾之心,如此一来,又会有何人会相信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妃子会有私心?
此事一出,不仅是皇后的形德在众人心中大跌,就连欧阳红玉也跟着少受牵连,毕竟皇后愚顿乃人尽皆知之事,可欧阳红玉聪慧,一直辅佐皇后打点后宫事物,本就得圣心提拔,如此一来,道是有了几分怂恿之意。
欧阳红玉深吸了一口气,心思繁杂的坐在桌前,有些呆愣的望着一桌饭菜,心头泛起了几丝酸楚,她从来都不曾想过,竟然有一日连太后都不相信自己,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素手紧握住,而后有些无力的轻声问:“最近宫中可有什么流言?”
流言……青兰脸色突然窘迫起来,她看了一眼欧阳红玉那张连脂粉都遮掩不住的苍白,咬了咬唇,道:“小姐,皇后之事已经在京城传了个沸腾,老爷气得大发雷霆,要小姐在三日内给个交代,否则……”,青兰突然咬住下唇不说了。
“否则什么?”欧阳红玉的脸色更为苍白,她的手也颤了一下。
青兰低首,而后似若无声的道:“否则老爷就拆了夫人的祭灵,让小姐再不能见到夫人……”
欧阳红玉猛的站起,青兰惊吓般的抓住了她的手,慌乱的说:“小姐,今夜是小姐侍。寝,待会皇上就要到了,小姐……”
欧阳红玉震惊的睁大双眼,眼中尽是不敢置信,脑中突然回想起了五年前刚进宫之时的场景,以及欧阳迟说的那句狠话:“好好辅佐清然,否则永远都不要再入欧阳家的门,我也会将你母亲的灵位拆了扔到乱葬岗去……”
一个激灵,欧阳红玉像是清醒了许多一般,但脸上的却已满是泪水,青兰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皇上即将驾临,而小姐脸上的装束竟已……“小姐,别哭,皇上快要来了……”
“皇……皇上?”欧阳红玉轻呢着,她赶忙转头望着漆黑一片的殿外,那夜的深沉如同一张大口一般可以将人吞噬,而后,在那黑暗中,只见秦公公那黑褐色丹顶鹤纹路朝服显现,欧阳红玉心中一喜,却见秦公公一个人跑来,跪地道:“充容娘娘吉祥,奴才来传皇上御旨,丞相大人驾临‘御书房’有要事启奏,因而今晚皇上不能来‘重阳宫’了。皇上吩咐奴才请娘娘早些安寝……”
月夜清凉,‘重阳宫’殿前依旧灯火摇曳,但却较于之前的气氛却稍嫌冷清,欧阳红玉那一身华服已换下,原本施了脂粉的容颜已经被洗净,一身素洁长裙站在殿前隔着御花园眺望着不远处的灯火,寂寥无声……
青兰拿了一件长袍披在欧阳红玉的肩上,顺着她的视线望着那几乎不可见的‘御书房’灯火,抿了抿唇,转头看着欧阳红玉的侧面,轻声道:“小姐,二更已过,夜也凉了,该安寝了……”
欧阳红玉的眸光暗了暗,有些跌撞的回转身,沉默无语的一步步向内殿走去,而后在桌台前停住,瞥了一眼那一桌的菜肴,素手紧紧的捏着丝帕,定了定身形,而后却清笑出声,慢慢的抬起头,闭上了双眼,轻道:“青兰,去帮我准备一盘棋……”
“小姐……”青兰有些焦急,小姐的心事她又怎会不知,但是思念一人又岂能是能用睹物来解思?“小姐,今日是丞相耽搁了皇上,或许明日……”
“父亲的确不想让我夺了皇后的隆宠……”欧阳红玉幽幽的道,可是曾经,就算皇上忙得再晚,也会来陪她下一盘棋。而现在……多久了?那棋盘上都已经沾满了灰尘。
双眸瞬间失去了颜色,身子有些弱不经风的向前走去,显得十分疲累。而就在此时,忽然‘嗖’的一声响,一支银色飞镳呼啸而至,划过欧阳红玉被风吹起了几丝长发,啪的一声刺在了寝室的门上。
青兰大惊,忙将自己的身子挡在欧阳红玉身前,而后,只见胡海从屋顶飞下,直奔飞向‘御花园’的那道黑色身影追去……
欧阳红玉也吓得不轻,她望着那漆黑的夜色,而后迟钝的望向门上的那个包裹着纸条的飞镳,而后心头不知哪来一股气恼涌上,伸手将其拔下,扯下纸条打开:
欲知帝都谣言散播何人所为,备万两白银相约‘子夜亭’。七日后,三更天。
欧阳红玉一怔,随即提裙走向殿门口,却被青兰阻止:“小姐,恐有诈……”
欧阳红玉停下脚步,原本黯然的眸光也瞬间变得犀利,她又将纸条上的字迹看了一遍,而后紧紧握在手中,冷清道:“倘若当真有诈,那么此人的手法道是高明得紧……”欧阳红玉顿时冷静起来,将手中捏成球的纸条递给青兰,笑道:“万两白银换一个秘密,的确贪心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