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童怔厄,脑中渐渐浮现了那些宫女提到皇上时那期盼与雀跃的眼神,的确,在这皇宫之中,几乎没有一个女人不希望被皇上眷顾,也没有一个女人不为阴谋权利与宠爱沦陷在这四面红墙的地方,就如同一个诅咒一般,只要踏进了‘玄武门’,一切都像是被注定了……
自太祖开国以来,死在宫闱争斗下的宫女不知多少,而这些女子大多都是姿色上呈,希望能得到帝王眷顾与宠幸的女子,但是野花终比不过帝王花园内的绝色牡丹芍药,被掩盖了姿色,剥去了岁月红装,最终只留下一抹幽恨……
“奴婢明白了……”仿佛过了许久,萧童终于吐出了这几个字,而后低下首,心头依旧不免一阵纠结,但却扔扯出一抹笑意,上前扶住明月的身子,低道:“小姐,奴婢扶您回‘长生殿’吧,皇上怕是久等了,至时还未曾传膳……”
明月闭了闭双眼,在听到‘皇上’这两个字的时候,心头升了几许暖意,但更多的却是彻骨的冰冷,思绪纠结难平。素手伸向衣襟,轻抚着那块藏在衣内的凤佩……玉佩于他,孰轻孰重……
轻叹息,点了点首,轻握着萧童的手背,走出内殿,有些恍然若失的走向灯火跳跃的‘长生殿’,心头一阵一阵的收缩,如同怯步一般,而后,当真在‘长生殿’的门口生硬的停下了脚步,呆呆的望着那扇与之一隔的门……
……
“小姐……”萧童疑惑的望向明月,清丽的容颜带着许些担忧,刚想上前推开寝殿大门,却被明月阻止,她眸光清澈的望着那扇门,突然有种莫名想哭的冲动,眼中升起了雾气,却又倔强的不愿自己如此软弱,可想退缩,寝殿大门却被吱呀一声拉开……
御昊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明月的瞳孔中,那一抹明黄瞬间像刺痛了她的眼一般,让她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但下一刻,自己的身子却被那抹身影包围在温暖的怀中,耳边传来他带着担忧与温柔的低沉:“怎么现在才回来……”
明月的身子一僵,有些想退缩的挣扎,但御昊轩却像感觉到了什么一般,紧扣住她的腰身,将她带进了内殿,吩咐萧童布膳。
明月走进内殿,有些抗拒的想推开御昊轩的身子,但却在萧童掩上门的那一刻,双手被擒住,整个身子被抵在了身后的石柱上,心一慌,抬首望进那双深幽的墨蓝色眸子,瞳孔猛的一收……
“皇……皇上……”明月轻呢,如同逃避一般微微别过首,但下巴却又被御昊轩扣住,带着许些刺痛,让她不得不再次与他四目相交,但这一次,心却慌得更为厉害,抿唇,明月解除束缚的那只手轻颤着抵在御昊轩身前,清澈的眸光错愕的望着他。
“为什么这么晚?”低沉的声音带着几许疲惫,御昊轩缓缓的靠近她,而后将她抵在他胸前的手握住,环绕住了自己的腰,将明月抱住,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冰凉的唇触碰着她的眉宇朱砂,沙哑道:“朕等了你好久……”
怀中的温暖让明月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她依偎在这个自己已经贪恋的怀中,有些情不自禁的闭上双眸,可是一接触到黑暗,那张残破的纸张仿佛就清晰的映在自己的眼前,使得她一惊,随即推开了御昊轩……
或许是因为毫无防备,御昊轩的身子踉跄的后退了一步,随即,他剑眉收紧,眸中原本的温柔顿时化为了清冷,带着恼怒的狼狈,直直的望向也是一阵错愕的明月,薄唇抿起,面部的线条紧绷起来,而后隐忍怒气,冰冷的道:“你……“,而后停住,双眸泛冷,转身不再看她,动怒的道:“爱妃怎么了?”
明月的心一抽,蔓延起了丝丝的痛楚,她垂下眼睑,想为自己找一个借口,却连想说什么都不知道,粉唇抿了抿,想找一个听起来不牵强的理由,可是在抬首望见他的侧颜时,却……
“我……”明月结巴,她不禁咬住下唇,闭上双眸,而后转向御昊轩,紧揪着手中的丝帕,睁开双眸,低声道:“臣妾……臣妾今日身体不是,所以……”,明月的心头一片慌乱,不自然的垂下长睫,紧握住手中的丝帕。
御昊轩脸上的怒气已经平息,但在听到明月的话语时,身侧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关节的响动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的清晰刺耳,一声声扣着明月的心弦,仿佛再绷紧一些,什么东西就会断裂,明月心惊的望着御昊轩,她不是没有见过御昊轩动怒的神色,可是今日的他却格外的让她胆怯,她想上前按抚他,却见他周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
心头一凛,有些胆寒的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的感觉有种犀利的光射向自己,无措的抬首,轻颤的望着御昊轩那双隐含着怒气与其他她看不透的情绪,想上前的脚步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可是每退一步,就感觉御昊轩的眼神更加的冷硬,仿佛可以刺穿她的身体一般……
低首,不再看他,可是那日深夜他暴怒的样子仿佛又出现在眼前,她几乎可以想象如今他现在发起怒来是否会与那日深夜一样骇人,心头泛凉,素手成拳,再承受一般的转身拉开殿门,但自己的腰被猛的被一双大手环住,后背贴上一具起伏的胸膛……
身子僵住,明月害怕的闭上了双眼,想挣脱那样另自己不安的束缚,可是却听到了御昊轩低沉沙哑的低喃:“朕错了……明月,朕错了……”,而后,她的身子猛的被人扳过,被紧紧的抱在滚烫的怀中,那一双强硬的手臂将她的身子紧紧环住,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发丝上……
明月僵直着身体,眼中升起了雾气,她闭上眼,轻柔道:“臣妾不想惹皇上生气的,可是……”,可是她怕他,怕见到他骇怒与神情的模样……
“是朕错了……”御昊轩打断她,又将她的身子搂紧了些,闭上那双满是复杂与隐忍的双眸,沙哑道:“是朕不知道该怎么哄你才能让你一直待在朕的身边,朕不想那么对你,可是朕却控制不了自己,朕想一回来就看见你在等朕,可是你却让朕一回来就心慌的看到这间寝殿是空荡的,甚至连你的气味都淡了,明月,朕只是心疼,朕不想对你凶,可是朕的心好疼……”
明月怔住,心底的冰川一寸寸的被揉碎,她睁大双眼,但还是控制不住眼泪的掉落,她闭上双眸,却不想泪却掉落得更多。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为什么要在她已经走投无路的时候跟她说这些?明月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万箭穿透过一般,鲜血淋淋,痛得自己无法收住眼泪,可是……他们注定只能相隔于千年时空,因为她不要死,她不要在忘生川前承受烈火煎熬……
腰间的禁锢渐渐松懈,修长的大手划过她的脸,食指抚去她的脸上的泪水,冰冷的唇印上了她的眉眼,轻嗅着她身上的冷香,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低沉的弥漫在她的耳边:“明月,朕要你……朕……爱你!”
什么东西崩裂了,明月眼中的泪愈加不受控制的掉落,她紧揪着他的长袍,环过他精壮的腰,紧紧的抱住他的后背,止不住的哭出声音,泪水沾湿他的锦袍,却紧咬着下唇,不愿意再承诺任何一个字,任凭所有的冲击在她心头肆虐,她不住的告诉自己,等到这具身体身死的那一刻,所有的疼痛都会消失……
冰冷的地牢里,湿气阴重,寂静的深夜,只听到滴答的水声,阴暗的某一个角落里,一袭淡紫色长裙的贤妃倦缩在白色的棉被下,双眸失神的望着前方,天窗上洒下了几许月光……
轻轻的伸出手,一寸一寸的以指梳理着自己披散的长发,在黑暗中挽起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而后缓缓的起身,赤脚踩在冰寒刺骨的地上,走向那抹静幽的月光,仰望着天窗上,暗夜天空中的那轮渐渐蔽去乌云的明月。
从来都不曾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今日,上官婉儿突然冷声笑出声,哀伤的眸光中流出一滴泪痕,欧阳红玉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可以不动声色的将一切嫁祸给自己,为什么自己竟连一丝察觉都没有?
微微低首,望着脚下的潮湿,那是黄昏时的一场夜雨,雷声轰鸣的刹那间,她之前的疯癫似乎清醒了很多,但却不想已经身陷牢笼,而帝王的身影也没有出现过一次……
嘴角蔓延出苦涩,但却镇静得恰如除尘的仙女一般,月光下,她一步一步的再次走进黑暗,然后倦缩在冰冷的棉被上,紧紧的将自己环住,但眼泪,却无法控制的掉落下来,皇上……她在心头不断的念着,她记得他曾经温柔的唤自己‘承恩’,温柔的将那个艳红的同心结赐予给自己,可是究竟从何时开始,他知道欧阳红玉叫‘子辰’,却忘记了她是他的‘承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