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觉着背后有古怪,叶慕爵正要回头,却先听闻了一众太医的称呼。
“拜见太子妃!”
“免礼!”虚抬手臂,自那跪了一地的人群中穿过,水清浅踱步自病床前,沉默地执起欧阳慕音的手腕,伸出两指点上脉搏。忽然间,平淡无波的脸色有了变化,但转瞬既逝,若不是细察,完全看不出来。之后,她注视欧阳慕音的眼神变得复杂莫测,看得病榻上的女人不觉心中惶惶然。
“慕音中的究竟是什么毒?有没有救?”叶慕爵急切地问道,正因为他一直盯着水清浅的脸色,看到了那瞬间的变化,才显得更为担心。
“般若水。”她眉梢一动,吐出的三个字却别样的云淡风轻。
“啊呀,那可是清涧阁的至毒啊!”太医中的某位失声尖叫,“据闻此毒无色无味,中毒者在十二个时辰内全身腐烂而死,死状极惨!没想到欧阳侧妃中的毒居然,居然是……”
“清涧阁的至毒?”玩味着这句话,叶慕爵打量水清浅的眼神里多了一抹深思,“有没有解法?”
“臣等才疏……”看到太子殿下不善的脸色,那位多嘴的太医立刻将剩下的两个字吞到肚子里,面色凝重地说道,“据说此毒是由清涧阁中人所制,用以惩罚阁中的叛徒,是以解法只有清涧阁的阁主才知晓,臣……无能为力!殿下,要不要请回老御医……”
“出去!”没等那一位将解决措施说出口,叶慕爵挥挥手把闲杂人等全赶了出去。
不过片刻的功夫,原本稍嫌拥挤的空间就空旷了许多,只剩下水清浅,叶慕爵,以及在床上躺着的欧阳慕音。
“你能够解这个毒的,对吗?”叶慕爵不动声色地看向水清浅。
“没错……”对他略具压迫性的眼神不闪不避,水清浅直视他,忽又冷淡地说道,“只是,我为什么要救她?”
为什么要救她?这句话如同一道闷雷将太子殿下劈个正着。是啊,她为什么要救她?神医水无心有三不医的原则,雷打不动,他怎么给忘了?
可是,为了他,她不是已经破例很多次了吗?难道这回……
“爵,不要……难为太子妃姐姐了……”两人相持不下间,欧阳慕音开口了,十分善解人意的口气,听着却叫人十足的窝火,“生死有命,是……是慕音福薄……何苦,教太子妃姐姐破例?以后……以后慕音,不能陪在你……你的身边,还,还有劳太子妃,照,照顾你了……”
“不要说傻话……”抚摸着她的长发,叶慕爵似下了决定般转身,再次看向水清浅的眼神里多了几许坚定,“我要你救她,在我生辰那天,你答应了会为我救一个人,现在……我要你救她。”
“你确定?”她眼波流转,没有办法再保持无动于衷,“机会只有一次,若是我救了她,那回你出事,我绝对甩手不管。”欧阳慕音真的重要到让他浪费一次起死回生的机会?
“救她。”叶慕爵的回答,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却是掷地有声。
“好……”突然间,她微微一笑,飘渺得叫人抓不住,隐匿半丝戏谑,她垂眉打量起欧阳慕音,“你中毒多久了?”
“快三个时辰了……”欧阳慕音虚弱地回答,挣扎着想起身却做不到,只得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有劳太子妃……姐姐了!”
不错嘛,这一位做戏倒是做全套的!不过,她倒要看看,这一位究竟能装到何种程度!
“糟糕!”担忧拢上眉头,水清浅苦笑着道,“真是糟糕!”
“怎么了?”叶慕爵忙出声询问。
“要解般若水的毒,有一味药材是关键,可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现在时间又不多了……”
“什么药材,皇宫里应该有,我立刻派耐和入宫,还有九个多时辰,应该来得及!”叶慕爵说着应对措施。
“缺的是天山雪莲,宫里有是最好,若宫里没有,那神仙来也无用。而且,耐和的动作要快了,般若水的毒性极强,中毒三个时辰之后,毒素蔓延至全身,身体则开始腐烂,从手指,一点一点,腐烂到全身,等到第十二个时辰,全身腐烂得只剩下一副骨架。”
“唉……”她边轻轻地叹了一声,边有意无意地看向欧阳慕音,“恐怕耐和现在飞到宫里也来不及了!已经快满三个时辰,欧阳妹妹这双手,怕是要废了……”
“爵……”越听越心慌的欧阳慕音终于忍不住哭喊出声,“我的手,我的手真的会……”
“慕音……”叶慕爵俯下身安慰她,修长的手指抚着她的双手,“失去一双手没有什么,能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立刻让耐和去宫里拿天山雪莲!”
“别人失去一双手或许没什么?不过,欧阳妹妹可是妙音仙子,失去了这双手,以后想要弹琵琶怕是不可能了……想来确实遗憾……”水清浅微微叹息,明明是讽刺的语气,自她的口中说出,却没有半丝嘲讽的意味,甚至如仙乐般动听。
看到某人惊慌失措,她显然心情很好,继续欣赏着欧阳小姐苦不堪言的表情,等到叶慕爵夺门而出的刹那,她攸地出声喊住他。
“先别急,我突然想到,疏影斋里似乎还有一株天山雪莲,你让小狸去取来就可以了!”
玩笑还是适可而止的好,太早揭发她未尝是件好事。既然狐狸尾巴渐渐露了出来,她接招便是!
般若水,清涧阁至毒,至于是清涧阁第几任阁主研制的已无从考究,用以惩罚清涧阁中的背叛者。此毒无药可解,唯一的解法便是换血,以血易血,以血换血,重复三次,直至中毒者体内的毒液彻底转移到解毒者体内,解毒者虽不会在十二个时辰内全身腐烂而死,却会像得了不治之症般一日虚弱过一日,直至死亡。
这种解法,凡是清涧阁中人无一不知,但是有解也等于无解,试问有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另一个人的性命?
如今,她愿意救欧阳慕音,倒不是说她蠢的浪费自己的性命,而是她的体内有噬毒蛊,就算真的换血也伤不了她分毫,何况,她还有别的解读方法。随心小姐给她的医书上,还记载了多种的解法,无需以血还血那么悲壮,当然,那些都是世人所不知道的。
欧阳慕音的毒中得古怪,她能够猜到,给她下毒的人必定熟知天下的毒物,使毒的本领甚至不低于她!来者的身份她不清楚,最后可能的便是属于那神秘莫测的尊主的势力,而从欧阳慕音的反应来看,她极有可能是同来者串通的!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只能先按照他们编排的剧本演下去,借以查清背后的阴谋究竟是什么!
将叶慕爵请了出去,水清浅燃起一角的香炉,放入几株迷心草,让欧阳慕音好好睡一觉,换血还是免了,那一位的血,她还真的看不上眼!趁着她昏迷的工夫,水清浅动作迅速的插针解毒,从傍晚一直忙活到深夜……
被隔绝在房门外的太子殿下完全不知道里头的动静,来来回回踱着步,差点看花了耐和的眼睛,好不容易,里头有人推开了房门,叶慕爵猛地回转身,却看到水清浅一脸苍白地出现在他眼前,正要上前询问,面前的人儿身子一软,直接栽倒在他的怀里。
一汪清水,半池荷塘,月色朦胧,时隐时现;玉砌雕栏,小楼荏苒,风吹纱幔,若即若离……
临窗而立的男子,容颜俊美,如墨的长发随风扬起,潇洒写意,明明是神仙公子般的逍遥,不时回眸间泄露的凝重神色,却又仿若被魇住那般忧伤……
“嗯……”轻轻一声嘤咛,由床幔中传出,静谧如打捞的月色,立刻将窗前的男子吸引了过去。
“醒了?”温柔低语响在她的耳畔,水清浅悠然地睁开双眼,对上他紧蹙的眉间。
“你……怎么在这里?”蓦地眨了眨眼睛,她的回答显得有些困惑。真是奇了?那位欧阳小姐居然肯放人?
“为什么晕倒?”掌心抚上她的额头,叶慕爵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为了给你的心上人解毒,解毒是很费精力的,你不知道?”做人难,做好人更难,所以说,见死不救才是真理!当然,要不是之前对付骆珀的时候体力透支,内伤加重,她也不至于逊得解个毒就昏过去。
仰着头看人着实别扭,水清浅单手撑着床榻正要支起身子,叶慕爵却先一步伸手揽过她的腰肢,扶她坐稳。她一甩头,乌黑发瀑便扫过他的脸庞,上演出似曾相识的一幕。
“原来救人如此费力,怪不得,你有三不医的原则……”拨开她脸颊上覆着的发丝,明明是很正常的动作,却说不出的暧昧惑人。
“帮我一个忙,好吗……”他在她耳边轻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