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打击到别人,比如那个正纠结得想要咬手绢的欧阳慕音,就不在她所列的原因里了,她的分量还不够。真要打击别人,她是不会采用这么温和的方式的。
顺带提一下,那一面之缘的由来。白琴忧除了是傲月国第一乐师外,还是绝影楼的二楼主,他与绝影楼楼主岳向天是亲兄弟,只不过一个从父姓,一个从母姓。这倒不是他们父母关系破裂,带了个孩子各奔东西的缘故,而是他们的父亲爱妻心切,加上他们母亲的家族男丁单薄,才将小儿子改了母姓。
而他们兄弟俩的关系一直很好,以兄友弟恭来形容毫不过分。纵然不是天天腻在一起,哥哥长,弟弟短的,但一年里他也总会回绝影楼住上个个把月,而岳向天也会时不时的到他的千音楼小住上一段时间。
那他们又是怎么认识的呢?这就要从凤凰身上说起,凤凰认了两个结拜大哥,一个是洛族族长邵问,另一位就是绝影楼楼主岳向天。某次她同晓晓与凤凰一起去绝影楼的时,恰巧碰上白琴忧也在,所以就有过这么一面之缘。
而他是绝影楼二楼主的身份自然是不公开的,公开了恐怕也没人信,这样一位温和似水的公子,怎么看也不可能同杀手组织牵扯到一起。不过,她倒是很荣幸地看到过这位温文尔雅的无忧公子大变脸的样子。
没办法,凤凰有个毛病,看到一个人太过从容,就会想法设法让他破了从容的表象;而晓晓,她是典型的玩死人不偿命,除了她和凤凰,其他人在她眼里,没有不能玩的。而她们两个,她是冷冰冰的不好玩,凤凰是太精了玩不动。
岳向天自然也难逃她的整人法网,不过,就她看来,这个男人有严重的被虐倾向,被晓晓整得跳脚还把一颗心丢在了她身上。而且,他的眼力显然极其糟糕,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搞清楚独孤晓与独孤月是一个人,还时不时为自己到底爱上了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女人的问题纠结。当然,极大部分的原因在于晓晓的演技太高明了。
总而言之,白琴忧在被那两位荼毒过以后,是不可能拒绝她的要求的,除非他不想当这个“无忧”公子了。
刚刚那个姓欧阳的暗讽她的音律拿不出手,自是对自己的音律修为极其自信,要打击她的话,从这点入手,最合适不过。
“本宫在音律方面只是略有小成,自是比不上大名鼎鼎的妙音仙子,未免贻笑大方,还请欧阳小姐与本宫同奏一曲。”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水清浅翩然起身,遗落一地的芬芳。
欧阳慕音一听,心底更是大喜,脸上却是一派惶恐的模样,客套了一番,才点头称是。这个女人居然敢邀她同奏,等会儿她一定要让她丢个大大的面子。不是她心眼小,而是她的存在对她太具威胁性,那份感情,她是绝不会放手的,也决不允许别人同她争夺。
水清浅吐出一句话后,便开始吹奏起玉笛。
因着她那句“以妙音仙子的音律修为要和上本宫的曲子根本不是难事,本宫就自行挑选曲子了”,欧阳慕音也抱过她的揽月琵琶,一开始还是不以为然的态度,但听了她吹奏的第一个曲调后,脑子里立刻如同绷紧了一条弦,不敢怠慢。
纤纤素手拨弄着琵琶,凝聚全副身心跟上她营造出的氛围。水清浅选择的曲目是《梅花三弄》,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突然想演奏这一曲罢了,她向来随意。
第一部分的溪山夜月,笛声,琵琶声不分伯仲;第二部分的一弄叫月,声入太霞,欧阳慕音自负的以为这曲调只是耳生了点,没有什么难度,开始拨快了琵琶,企图盖住悠扬的笛声。
到第三部分的二弄穿云,声入云中时,她才渐渐感到不对劲,这调子完全不同于她所熟知的,一不留神就错了一个音;第四部分青鸟啼魂时,她的心绪变得略微浮躁,为了跟上那不断变化音阶的笛声,她一时失手竟然弹断了一根弦!
而她尚未来得及恢复心神,笛声已经到了第五部分,三弄横江,隔江长叹声,她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不服输的她继续弹奏着琵琶同笛声较劲,突转高的音调处,她来不及转换,第二根弦也断掉了,此时她可以说是心绪大乱,当笛声变换到第六部分玉箫声时,第三根弦也因她用力过猛而断开,断弦割破了她的手指,渗出殷红的血滴,她却毫无察觉,只失神地看着无法再弹奏的琵琶。
断了弦的揽月琵琶颓废地躺倒在她的怀里,欧阳慕音的脸色极其难看,惨白的如同鬼魅,自她学成出师,被外界称为妙音仙子,这把揽月琵琶弹奏了无数次,从未如同今日这般败得这么彻底。即使是同师兄比试音律,最多也是力不能及,可从未断过琴弦,从未!
她哪里知道,白琴忧是知晓她的心高气傲,才在比试时未用尽全力,不然,她那把琵琶,怎会到今日才断了弦?
而水清浅自是不会让着她的,先不论她本来就要借此机会教训教训她,但就她自身而言,也不会为了迁就别人的心高气傲而降低自己的演奏水平,既然要演奏,自然是尽善尽美。
玉笛在她的吹奏下继续流转出动人的曲调,比之前和声时更能显示出这首曲子的空灵境界。从凌云戛玉到突起的铁笛声,接着,一幅风荡梅花的绝妙场景似乎在众人眼前渐渐展开,直教人欲罢不能。
正所谓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
一曲终,众人无不听得如痴如醉,沉浸在那一曲带来的美妙体验中,一开始居然还无人注意到揽月琵琶断了弦,而且还是三根!只顾着把目光放在白衣翩然的出尘仙子身上。
水清浅神态自若地将玉笛还给白琴忧,处于震惊中的白琴忧在接到玉笛的那一刻蓦地起身,忘了身处何方,就这么直直地抓住她的手,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地惊喜之色。
知音难寻,他的笛声孤高清傲,隐着无人能懂的寂寞,而刚才她吹奏的那一曲,隐约的是另一种的清逸飘渺,她的技巧自不必说,光是其中的心境,以一个乐师对曲调的敏锐感而言,他能肯定,他们一定会成为知己。
就是这样的认知,让一贯淡定的无忧公子失了态,他完全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就这么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开。如此难得才找到一知己,他怎能轻易地就让她走掉。
他的心中是为着找到了知己而喜悦,但这幅场景看在别人的眼里,显然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这无忧公子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公然在轻薄太子妃吗?从一曲仙音中回过神来的宾客们,面面相觑,不太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但也因着如此,欧阳慕音的存在感就变差了,是以,她的琵琶断了弦的事依旧无人关注。
站在主位旁的小狸想的是,既然清儿姐姐的曲子吹得这么好听,改天她一定要缠着清儿姐姐再演奏给她听,而众人目瞪口呆的反应,自然就不在她的眼里。
而耐和也是沉浸在那曲仙音中堪堪回神,一回神就看到眼前出了这么大个状况,他自然而然地转头看向他的主子。
叶慕爵先是为了她肯为他演奏一曲而莫名的喜悦,接着又陷在她吹奏的曲调中无法自拔。他这位太子妃给他的惊喜太大了,天人般的容貌自不必提,她不仅医术超绝,连这音律都是天下无双,简直与琴忧不相上下,他不禁要问一句:她到底有什么是不会的?
心里对她的感觉自是愈加的复杂,在那一团乱麻纠结不开之际,他居然看到琴忧紧抓着她的手,而她依旧是一脸淡然的模样。
一股无名火蓦地升起,瞬间将理智烧得一干二净,也不管自己的动作会多么让人误解,悠地从主位上站起,走到那正面对面站在一起,同是一身白衣,在别人看来像神仙眷侣一样般配,在他眼中却是极其碍眼的两个人之间,一把搂过水清浅的肩膀,拥着她回到主位上。连落座时,他的左手还紧扣着她的右手。
这太子殿下又是怎么一回事?会将这位新上任的太子妃贬居到冷院,不就表明了他对她毫无情感吗?虽然之前在水丞相的那番话下,他也承诺了会改变对这位太子妃的态度,可他这改变也未免变得太快了点吧?那番显然是在吃醋的举动,酸气都弥漫开全场了,若说这太子与太子妃之间没有半点猫腻,他们一个个都长着眼睛呢,会信才有鬼!
水清浅倒没在意叶慕爵那对她占有欲十足的举动,从白琴忧抓着她双手的那一刻起,她的脑子里一直在转着一个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