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想到了程苒儿近日来死气沉沉的郁郁寡欢,慕容子浩低头想了想终究还是点了头。
“欧也!梨儿就知道父亲大人最好啦,梨儿这就给皇爷爷带好消息去!”梨妞既合乎要欢呼雀跃了,慷慨地捧过慕容子浩面露宠溺的脸大大地“吧唧”上两口后,便蹦蹦哒哒地朝门口奔去。
其实在走过寝宫门前时她还是很有欲望想进去瞧瞧的,可考虑到慕容子浩能答应那件事已经很不容易了,自己还是别得寸进尺节外生枝的好,于是便毫不犹豫地信步越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梨妞这种姿态放松了慕容子浩的警惕,反正就在她即将跨出郁华宫之时,身后传来了慕容子浩沉沉的略有踟蹰之意的声线:“你去看看她吧。”
“嗯?”梨妞急忙刹车回身不可置信得看向慕容子浩,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去吧,至少,让她笑笑。”慕容子浩起身走向梨妞,微蹙的眉宇间难掩一丝不合其王朝那个风格的忧郁。
“爹爹您……”愣愣地抬头仰望似乎变得有点陌生了的慕容子浩,梨妞瞪着大眼意外又疑惑。
“为父现在要去找你皇爷爷谈点政务,你就留下来陪陪她吧。”淡笑着拍了拍梨妞仍处于游离状态的小脑门,慕容子浩抬步径直走出了郁华宫。
爹爹,您好像变得,有点人情味了呢。看着那透着些许落寞的远去背影,梨妞举手摸了摸脑门上的余温,轻轻地笑了笑,然后转身飞奔。
话说已经一个多月了,自从上次程苒儿逃跑被抓回来以后到现在的一个多月了。虽然当时并没有追查是谁做的手脚帮她逃脱,但慕容子浩心思缜密,心里跟明镜似的,当天便下了死命令……除了伺候的几个宫女外,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得进入寝宫半步,哪怕仅仅是聊聊天解解闷的也不行。
因此这一个多月来,程苒儿过着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生活。宫女们鉴于太子盛威而不敢开口同她说话,而她又不愿对慕容子浩开口说话。开始时,只要慕容子浩不在,她闷了还会甩甩拴着自己的铁链子玩,寂寞了就抱着小木宝喃喃自语。可一旦慕容子浩回来,她就又成了个不说不笑不哭没有表情的木头娃娃了。
可后来慕容子浩的耐心被练出来了,先是批完折子处理完公事后才来看看她,最后竟将书案都直接搬了进来,搞得其她主子怨声载道。可正主儿她不领情啊,于是随着他不甘心不放弃地来寝宫与她呆一起的时间****加长,她最后干脆就完全不张口说话了。但俗话说的好,一个人活着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寂寞的沉默,可以没饭吃可以痛可以死,就是不能没有伴儿,不能不说话。您想啊,鲁宾孙漂流是还用球做了个伴儿说说话呢。
所以程苒儿现在整个人活得就跟个活死人似的,枯燥乏味吃饱了睡睡饱了就吃偶尔还发发呆的囚禁生活看似像小猪一般令人向往的幸福,实际上却生不如死。以至于她现在初一见到梨妞站在面前,涣散的双眼竟露出痴痴的迷茫神色来,没来得的叫人心酸。
其实看似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了的程苒儿自己还是有想法的,她知道慕容子浩喜欢自己什么。就在慕容子浩第一次将枷锁覆于自己身上的那天晚上他回来时,程苒儿其实没有睡着,她只是累了倦了,不想面对他而已。她安静地闭着眼,安静地聆听他喃喃自语的表白,更安静地任由他抱着自己,彻夜不眠。
也许,她潜意识是相信慕容子浩爱她的,可是这种爱真令她反感,这种强取豪夺的霸道之爱真的令她反感到了极致。所以她记住了,将他爱她的一切一切都默默地记住了,然后一点一点地改,一点点努力地去磨灭。
程苒儿始终相信,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久的。就算小木头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里接自己回家,慕容子浩也会因为她自我放弃式的改变而终有一天嫌弃她的。
所以她在等,慢慢的等,十天,二十天,一个月,一个月又十天……直至最后遗失了自我,忘记了如此等待的初衷,甚至觉得或许这种日子永远这么没完没了地持续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习惯了嘛。习惯有时候,真是种可怕的东西。
然而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么一种平平淡淡那看似毫无止境的等待之中,她突然迎来了一场足够将她现在的命运完全扭转的华丽盛宴。
一切的一切证明,程苒儿彻底的半傻了,就好像提线木偶似的,人家动她一下,她才懂得活动一下,初生婴儿般的无知与纯粹。
梨妞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连哄带骗的终于撬开了她的嘴,让她喊出了个“饿”字来。所以慕容子浩高兴了,特别批准梨妞以后每天可以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自由出入郁华寝宫。
然后从第二天以后起,程苒儿总算是又会笑了。虽然僵硬地扯着干裂的嘴角看起来有点痴痴呆呆傻傻笨笨的,但在慕容子浩眼里看来,真比天仙还要美。好吧,得此红颜一笑夫复何求,他终是赞同了梨妞循序渐进的说法,暂时同意缩短每天在程苒儿面前出现的时间。
接着是第三天,第四天……直至有一天慕容子浩远远站在宫门外听见屋里传来那熟悉却久违了的银铃笑声,还有一声又一声小女儿家叽叽喳喳很是欢快的嬉笑追逐,疯狂奔涌的喜悦几乎令他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冲进去将那个令他朝思暮想茶饭不香的女人抓过来狠狠地搂在怀里吻了。可是他最终还是让自己蠢蠢欲动的脚步停留在了门外徘徊,他太贪恋她开心的美好了,不舍得打断。
同时,北堂拈夜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暗处抱刀背抵着屋檐轻靠,一双鹰似的墨眸映出慕容子浩萧索的背影,忧伤流转。
他知道他后悔了,可他更清楚,以慕容子浩行事的果决,他即便是眼睁睁地看着程苒儿被关到一步步迷失心智最后痴傻,也不会打开枷锁放她走的。这个一个自命为神的男人,是不会容许自己的权威受到任何的质疑,包括他本人自己。举棋不悔,王者的尊严。
只是残局至此无力回天,或许连他自己也在等待一个解脱的契机也说不定,毕竟作茧自缚的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所有的人,都在这一片恼人窒息的苦海中静静等待着。
“毽子姐姐,我又来啦!想我了没?”破天荒地穿着一身鲜艳的喜庆大红衣裳,梨妞跟炮弹似的一下射进寝宫内,欢天喜地地冲到程苒儿面前拉起她的手就是一阵猛晃,手腕处的玄铁链顿时被碰击地叮当作响。
程苒儿没有说话,就只是神经质地拎起不小心被吓掉在地上的小木宝狂拍着莫须有的灰尘,可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却不停地向寝宫门口雷达扫射。
“扑哧!”程苒儿这贼眉鼠眼的傻样看得梨妞直乐,小肥爪大大咧咧一拍,了然而得瑟地扔过定心丸:“安啦,爹爹上朝去了,奴才们也都被我遣远了,乃呐就省省吧,再装可就真的傻了。”
“呼!”程苒儿闻言顿时两脚一软,全身瘫软在地上捶胸顿背地打滚哀嚎起来:“哎哟妈呀,这日子没法儿过了!成天龟缩在床脚便摆同一个造型,老娘简直快成活雕了,腰酸背痛的要死人鸟!”
“啧啧啧,瞧乃那德行……”梨妞翻了个白眼以表鄙视,然后盘腿坐下马不停蹄地开始扫荡自家爹爹专门为某人准备的顶级糕点,一边囫囵吞枣地塞一边还含糊地咕哝道:“嗯嗯嗯,好吃!昨天忙了一晚排练,饿死我了!”
“喂!”程苒儿见状不干了,爬过来就是彪悍的强取豪夺:“一来就抢我粮食,还暴殄天物地狼吞虎咽一点都不懂得欣赏,饿死鬼投胎啊你!”
“靠之!不带这么小气的!我天天为了乃的事忙里忙外的容易嘛我?”梨妞一个翻滚,捧着食盒躲开了:“再说,乃这么装倒是逍遥了,害我当初差点被乃吓个半死,没找八叔要点精神损失费已经算是很给乃面子鸟!”
程苒儿捞不回美味已经很不爽了,本就焦躁烦闷的心情在听到梨妞的话后那是更加的火大:“我X,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天天装疯卖傻啊?这还不都是为了防你家爹爹那是狼,谁活得容易啊!”
“呃……”梨妞吐吐舌,终于良心发现地塞了块白兔糕点过去,顺便跟安抚小猫似的摸了摸正在地郁闷地打着滚儿的程苒儿:“好嘛好嘛,知道乃很辛苦啦……可其实乃也不用这么着吧?我在一旁瞅着啊,乃变成那样我爹爹心里那叫一个绞,不然也不会明知是我放跑乃的还允许我来陪乃。”
“哼!”冷哼一声,程苒儿恶狠狠地大嚼了口白兔的小耳朵,又习惯性地抱着怀里的小木宝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切!我打又打不过你爹爹,要不这么做还不天天被他压床上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