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熙帝不行了?
怎么可能!
长孙怜月呢,长孙怜月在哪里?她怎么可能放任尤熙帝撒手西归?
还有,天哪!这到底是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做主萱慈宫开开心心的为太后做寿吗?怎么一夜之间就乾坤大变了呢?
尤熙帝根本就还不老,在他身上一点都看不出岁月蹉跎的痕迹,他是这么好的一个皇帝,怎么能说走就走……
还有……
对,相公还没回来!尤熙帝要是真的死了,他怎么办?那是相公心目中的神啊!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程苒儿左右彷徨,咬着唇冰凉的指尖硬生生地掐入手心之中也仍然无法做出自认为最理智最正确的决定。
嗯,不管怎么说,尤熙帝这时候不能死。先不说天下时局动乱,江山突遭易主难免动荡,就单说相公现在还未归朝,尤熙帝一死月妃的算盘岂不是功亏一篑?
可以她现在这身怀八甲的身子骨,怎么可能瞒得过宫里那么多侍卫的眼线?
月妃……对,还有月妃!她应该不会坐视不理的吧……如果连她也束手无策,那自己去也一样是徒劳无功,只会添乱罢了……
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横生枝节了,嗯,一定不能!就算尤熙帝真的保不住,至少还有月妃。只要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亲人存在,相公就不会绝望!
可万一……
不详与不安萦乱缭绕,程苒儿心乱如麻间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往龙栖殿那赶,不想却在此时冷不丁的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间从外间冒出来:“王妃万福!”
“啊?”程苒儿先是被被狠狠地吓了一大跳,待回神后忙胡乱地理了理纷乱的心绪,方才从容步出,果见一个很是面生的小太监正俯身跪于大门口,不由奇怪:“你是谁?”
“回王妃,奴才隶属萱慈宫,特前来传达太后恩典。”
小太监的话不禁令程苒儿有些莫名其妙,自被困冷宫以来,太后给她的就只有命令与冷落,居然会在尤熙帝病危的时候心情好到突然给她恩典?而且小太监这般不卑不亢恭敬有礼的样子也好生奇怪,萱慈宫的奴才们不是一直都很瞧不起她这个草根王妃吗?忽然间对她这么彬彬有礼起来还真是叫人气鸡皮疙瘩啊。
不过茫然归茫然,现在的程苒儿脑子里跟塞了超负荷的棉花似地,一时也心情去理会这些细节。
略一思付,程苒儿意味不明地随便扯了个嘴角后,便缓了缓刚才僵硬地口气,轻挥手还礼了:“起来吧,在我这冷宫里没那么多礼节,有什么事请直说。”
“谢王妃。”小太监依然循规蹈矩,缓缓起身整服后,又行了个标准的礼,这才施施然开口:“传太后口谕,玥王爷率师凯旋,将在今日午时抵达帝都。念玥王夫妇相别甚久,特许罪妃程苒儿出宫相迎……”
“真的?”程苒儿瞪大了眼有那么一刹那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呆了几秒便颤抖而慌乱地一把拉过小太监激动连连:“你你你刚刚说的是真的?相公回来了?太后居然还允许我去迎接?天哪天哪!”
“是,是真的……”小太监被揪得踉跄了好几天,明显有些招架不住,但还是很耐性很认真地一一回答了程苒儿毫无条理的“疯人疯语”,待她终于稍稍冷静下来后,复又提醒道:“王爷马上就到都城门口了,王妃还是快收拾收拾,随奴才出宫去吧。”
“还收拾什么,有什么好收拾的,赶紧走啊!”程苒儿此刻也顾不上自己的身子有多么的笨重了,迫不及待地提起裙摆就要往外冲,却还没跑出冠华居几步,就倏然间又回身来了个急刹车:“不对!”
“什,什么?”小太监赶忙也紧急刹车,看得出被吓到了。
“嗯,王爷班师回朝为什么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程苒儿若有所思地托腮质疑。
“这……奴才只是个宫奴,实在……”小太监很委婉地回避了问题。
“说的也是。可是……额,总觉得怪怪的,太后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好可疑哦……”
程苒儿蹙眉踌躇,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总觉得这事儿很诡异,像是有某种直觉在提醒着她某些不安。这感觉,真的很奇怪。
唉,事儿怎么都在今天赶趟儿来了,害她晕乎乎的实在是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姐姐还在这啊?”
兀的,一声清脆空谷传向,甜丝丝地钻进头疼茫然中的程苒儿耳内,于是茫然转头,循声望去:“咦?蝶衣?”
安阳蝶衣整个人裹在貂绒毛边斗篷之中,浑身素白干净得纯美,见程苒儿看向自己了,便一手抱着暖手炉一手提裙摆慢跑款款而来,如仙子般的笑容在雪地之上瞬间耀花程苒儿的眼睛:“嗯,妹妹见过姐姐了。”
“有礼了。”礼节性地伸手制止正要屈膝的安阳蝶衣,程苒儿不咸不淡地回了礼,又瞄了眼她身后那个向来不带入宫的贴身丫鬟,问道:“你怎么会来这?”
“哦,妹妹刚才在皇外祖那陪她闲聊呢,突然听报说是相公回来了。蝶儿见皇外祖高兴,便趁着机会帮姐姐求了个出宫令。”说到这安阳蝶衣眨眨眼顿了顿走上前去轻柔地拉起程苒儿的手,唇瓣那抹美艳至极到迷人心神的微笑越发的叫程苒儿晕晕然:“还想说能不能赶上和姐姐一道走呢,没想到果然能碰上呢。呵呵,姐姐,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吧?”
“啊?……哦哦……”
安阳蝶衣这突如其来的熟络以及一反常态的快人快语实在是让程苒儿招架不住了,来不及细想便在她欢快的邀请下,一起上了她那顶暖和华贵的轿子,一道摇摇晃晃地被抬出了皇宫大院。
今天的一切,来的都太快,太反常,根本没留一点儿时间给她缓冲,让她思考。此时的程苒儿,怀揣着满满的期待与安阳蝶衣并坐于轿内,本该欣喜若狂,却莫名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老觉得……好像有哪个地方不对劲……
哪里呢?奇怪!这种就在脑边要想想不出来的感觉可真****!
到底是什么啊?呼之欲出……
“啊!”
大脑划过一道白光,程苒儿大张着嘴,脸色也迅速苍白起来,她僵着着身子,甚至不敢偏过头去看身边那个明显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异常的人。
尤熙帝病危,太后坐镇龙栖殿,那么又是哪个太后,可以坐在萱慈宫里让安阳蝶衣作陪聊天,下恩典?
太晚了,想起来得太晚了……
以前一直觉得脑袋空空迟钝钝的女人,也是蛮可爱的,蛮惹人爱的。
嗯,相公就是这么说过的。
可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一天,这种白目就会是一种致命伤。
明明有机会逃脱的,明明阴差阳错的上天早已赐予她逃过一劫的契机,为什么不珍惜?为什么没能够珍惜?
直到程苒儿木木然地跟着安阳蝶衣下轿,果不其然地,茫茫然望着四周荒凉寂静得叫人毛骨悚然的陌生地方时,她依然没有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会这样傻愣愣地就钻进了这个破绽百出的圈套。
中迷魂药了?还是她安阳蝶衣天生,就是个活生生的迷魂药?迷惑人心,颠倒黑白,将所有人的智商轻易玩弄于鼓掌之间……
“你想干什么?”背对着安阳蝶衣,程苒儿轻飘飘地扫过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的一圈黑杀手,淡淡而问。
是的,事到如今,她程苒儿也只能尽量保持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了。
对,至少气势上不能先输了,她要活,她必须活下!
把握一切可能的机会绝处逢生是她唯一的希望,而此时正静静躺在她腹内的那个早已成型的孩子,就是她的依靠。
“我想干什么?”安阳蝶衣漫步移至程苒儿面前,努努嘴,若无其事地笑得很是:“呵呵,我的好姐姐,你说呢?”
话音刚落,随着她看似不经意的一个眼神,几十个尚在远处的黑衣人立即无影无声快速地包抄了上来。
空气中,弥漫着层层裹裹的血腥杀气,没来由的叫人窒息。
程苒儿被逼着后退了一大步,手护着本能地护向腹部下意识地就大喝出声:“安阳蝶衣!”
“哼。”一声轻不可闻的冷哼,安阳蝶衣慢悠悠地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一步步登上了一处黑衣杀手簇拥的高地,冷冷地俯望着神情依然散漫,就像个高傲而不可一世的女王,带着点点胜利者的目空一切与漫不经心,用这世上最清纯最好听的声音说着这世上最恶毒的话:“姐姐,我知道你是圣女,伤你不易杀你有罪。但是……不除你,蝶衣可是****夜夜都在受罪呢。”
“……”
“呵呵呵,怎么不理我?瞧,姐姐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好可笑,呵呵呵……”
“……”
客观上说,此时掩嘴大笑的安阳蝶衣显得异常的妖媚而蛊毒,完全与她那身清纯的打扮还有平常低调温柔的姿态判若两人,真是叫人忍不住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