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的全名叫……叫……北堂拈夜……”北堂拈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在程苒儿怀中,彻底的,永远的,闭上了他一双鹰一般执着隐忍的黝黑眼眸。
从此无论是明的,暗的,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守护你了,我永远的女神,珍重。
“不……”程苒儿无助地抱着北堂拈夜已然失却温度的尸身,痛苦地仰天长啸。
为什么?
一次又一次的,找了他那么久,终于找到了,他却又一次,又一次为了这样的她……
为什么啊!
“那么,接下来,该你了。”幽幽的低沉的,像是发出了死亡的通告。
程苒儿平静地转头望向不知何时已重新站起身来,并拿着冰刀指着自己的慕容子然。这个男人,没有手下留情,就在刚才,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一旁的慕容子浩晃过神来,察觉程苒儿的状态不对,赶忙出声引过慕容子然的注意力:“慕容子然,你的对手是我,有本事就冲着我来!”
“嗯?真有趣……”慕容子然玩味地瞥了慕容子浩一眼,手中的冰刀依旧牢牢锁定神游太虚中的程苒儿:“别急,会轮到你的,只不过我发现了个更好玩的事……似乎先杀了她,能很容易地令你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呢。”
“……”慕容子浩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正欲怒斥警告,却在余光处发现程苒儿正轻柔地放下北堂拈夜,然后缓缓起身:“宝儿?”
“……”慕容子然显然也注意到了程苒儿的动作,转回视线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相公,情非得已,我真的不愿走到这一步。”程苒儿两眼空洞着,深深地牢牢地固定在慕容子然脸上,悲恸,无奈,忧伤,哀莫大于心死。
“……”慕容子然挑了挑眉,没有接话。
程苒儿迈开脚步开始一步一步地走向慕容子然,手中的光球随之逐渐酝酿变大,那么轻描淡写的殇,淡淡的语调,浓浓的绝望:“我爱你,我相信你也爱我,可是你不记得我了,我救不了你……与其放手将你交给魔鬼祸害人间,不如,我们一起死吧,好不好?我亲爱的相公,我们一起,永永远远在一起,永永远远,再没有人能来阻拦我们了。”
话音还在半空中飘荡,就在慕容子然回视着程苒儿眼眸怔愣的那一刹那,程苒儿突然毫无预警地倾身拥抱,适才于两手间滋长的光球瞬间笼罩了他们全身……
一起死吧,那样,我们就都解脱了。
“轰隆……”
伴随着两人模糊的身影渐渐被光球的耀眼光芒所吞没,沉而浓烈的爆炸巨响响起,震耳欲聋几欲撼动大地。
眼睁睁看着程苒儿的身影消失在熊熊烈火之中而束手无策,慕容子浩心脏一阵阵绞痛的紧缩,终于失声痛呼:“宝儿……”
话音犹在空旷间徘徊,只听“啊!”的一声闷哼,未及众人反应,只见燃烧的火焰球中,一抹雪白被狠狠抛出,在半空划出一道半弧之后又重重砸向地面。
“宝儿!”
慕容子浩又惊又喜,顾不上满身的重伤,只凭着一股本能,竟以最后之力气成功蹬脚借地面弹力飞身而起,接过了正疾速下落的程苒儿,并于电光火石间,以身作肉垫拥她落地。
“宝儿,宝儿,你没事吧!”慕容子浩刚一着地立马着急着察看程苒儿的伤势,所幸除了皮肉外伤外并无大碍,于是整个人像被抽了气的气球似的瘫倒在地,再没多余的力气。
“炎咒……么……?”这时只听低沉冷凝的嗓音幽幽响起,慕容子然手握冰刀,面无表情地自火球中从容踱步而出:“真是愚蠢至极……火属性攻击与水属性攻击对我,通通无效。”
说着,慕容子然嘴角轻蔑的一翘,只将手中冰刀轻飘飘一横,便见其身后那团适才还迅猛凶险的火球立即乖乖化作一条火龙,然后像被什么吸引着似的,奔向冰刀,遂于其身周围燃烧。冰刀,再次被妖娆红异火焰所守护。
“……”程苒儿轻喘着撩了撩眼皮,眸中依旧没有神采,也不说话,只是起身轻轻推开犹环抱着自己的慕容子浩,然而却因伤口疼痛而身子一歪,险些再次倒地,于是就这样保持着双手撑地深埋着头,做倾身状的姿势。
“宝儿……”慕容子浩担心着,意欲上前拦阻,却无奈自身伤势过重气力耗尽,只得捂着内伤甚重的胸口停滞原地。
其实,纵使有能力拉住她,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如今的她,眼中没有自己。想到这,慕容子浩自嘲地勾了勾唇,多年的执着,果真就只是他一个人的固执呢。
“沙沙沙……”微风带起衣摆摩擦,脚步与地面的沙土交映作响。
少顷,程苒儿缓缓抬头淡漠地望着依然踱至身前的慕容子然,动了动唇还是未有言语,随后又掉转了眼眸。大而光芒黯淡的幽沉瞳孔之中,只剩下那把熊熊燃烧的冰刀。
“觉悟了么?”慕容子然邪魅的一弯唇角,冰刀又一次瞄准程苒儿砍下。
“咣当!”
挡住了!程苒儿不知何时用内力吸过身旁的北堂的佩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沉默地挡下了慕容子然快而猛的攻势,慕容子浩一颗高悬揪着的心也终于能够稍稍放下来了。
“嗯?……有意思……”慕容子然不以为然地邪邪一笑,一边又不露声色地迅速回拽刀锋以刁钻的角度重新砍向程苒儿。
“咣当!”又是干脆利落的一档,程苒儿就势轻巧的一大步后跃,总算是暂时摆脱了劣势的被动战局。
嗯?……
慕容子然站原地微眯了眼似有赞许地瞥了程苒儿一眼,遂终于愿意宽宏大量地赐予对方尊严似的,收起了所有玩闹似的漫不经心,以认真严谨的表情进入完全的战斗模式。自然的,程苒儿也举刀迎战。
接下来,便是一场气氛诡异的缠斗。说是真真正正的生死相搏吧,好像安静过头了点,严重缺乏厮杀应有的腾腾戾气与叫嚣;说是顽童似的小打小闹吧,人家又真的是真刀真枪的在比试,招招欲置对方于死地。
对,他,的确是想置她于死地的,招招狠绝,不留余地。而她呢,除了见招拆招,勉强应付他的迅捷攻势以外,似乎无可能再作它想。所以,她也想他死么?无从得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是那么相爱的两个人……
嗯,是呢,那么那么的相爱,过……
自始至终,程苒儿都沉默地将双眼深埋刘海下的阴影之中,没有人看得清她的表情。或许哀伤,或许放纵,或许释怀,或许无奈……亲密无间的爱人,相见眼红的敌人,原来界限可以如此的模糊。
“咣!”
终于,仿佛是最后审判的一锤定音,专属北堂的佩刀被狠狠扫向空中,慕容子然的冰刀也在同一时刻,隔空指向了程苒儿细嫩白净的脖颈。
啊!
程苒儿下意识的一声惊呼未及出口,双手着了空的她一时失了平衡,重心不稳地摔向了地面,于是立即被迎面而来冰刀牵制了再无法动弹。
“……”慕容子然面无表情地将冰刀紧紧地贴在了程苒儿脖颈的动脉血管处,邪气十足的唇瓣,难得的不见笑意。
“呼,呼,呼……”程苒儿伏地剧烈地喘着,大口大口呼吸的同时,点点顿顿地感受着冰刀口冷热缠绕的刺激。
她抬眼盯向慕容子然,慕容子然也正盯着她,很多很多的莫名,她无以言壮,他亦然。
是时候,该摆脱这些该死的莫名其妙的情愫牵绊了!
慕容子然突然面露怒色,原先稍显沉静的碧眸再次血染的泛红,只见刀光一闪,阴影绝然压下之时,程苒儿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宝儿!”慕容子浩惊慌失措,然而再无动弹救人之力。
“这次,没有人可以救你了。”慕容子然狞笑着,手腕缓缓加力。
要,死了么?
脖颈刀锋割入皮肉时冰寒刺骨,接着,便是争相外涌的汩汩暖意。死,很漫长呢。感觉细腻到刀的分毫渐近深入都了然于心,程苒儿轻叹着迎头望天,泪水早已干枯的眼眸里,叙满了无奈与无求。
真可惜,千苦万苦地穿来这个时空,却什么正经事都没干成呢,除了一场失败透顶的爱恋,唉……
眼里的天,越来越黑,越来越寒,渐渐弥留……
突然!
“锵!”
太过神奇的画面以及过度绝望以至麻痹的知觉令程苒儿一度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然而,不是的。
程苒儿愣愣地望着怀中的银月弯刀,温血滴下,于刀口处晕开,脖子上的痛感突然就清晰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慕容子然先是同样懵懵地瞪了瞪程苒儿怀中的银月弯刀,下意识地立刻转向母亲陈尸的方向,眸光深远迷茫。
“母亲……”他再次回转了视线,俊俏邪魅的眉眼间破天荒地流露出了诧异甚至于惊恐的情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