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终是忍不住泄露这种带着些许宠溺冲动的语调,语气在不知不觉中软下的同时面部线条也开始同步地慢慢柔和。
他的眼睛碧绿得像宝石,里面有种深沉却又耀人的暗涌,灼灼如芒。程苒儿不自然地想撇头避开,却又不自觉地要沉迷。这种纠结到自虐的取舍,令她难以自拔地沦陷。
应该问他么?可以问他么?会不会因为这样赤果果的利用而让他伤心?或许是我小题大做了,只是问一个简单的问题而已,什么大不了的?
“我……你……我……”小嘴张张合合犹豫不决,抬眸不自信地仰望他如一潭映着夜空的湖水般星星点点的诱人温柔,默契地收到鼓舞的程苒儿咬牙问出口:“我想知道……嗯,你的母妃月妃娘娘是真的死了么?”
话音未落,一切暖人的气氛已如过眼云烟般瞬间凝固,然后残忍地消失。彼此间心中那尖锐对峙的互相伤害,就像一头因疲惫而喘息的野兽,休息过后,便继续凶悍的厮杀。
这下连最后一丝残存的温度也降至谷底了,慕容子然的眼中毫无预兆地骤然升起一股熊熊的火焰,怒吼着烧尽程苒儿茫然未知的眼底,忿忿地点着头一字一句一点一点地带出她尚未完全散去的惊惧:“好,很好,真有你的!”
“怎,怎么了?”狠狠的一个哆嗦,程苒儿瞪着双无辜的大眼睛不明所以地仰头凝视着眼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慕容子然,却没防备猛地被一股力量粗暴地压回了墙壁,巨大的撞击震动让她发出一声吃痛的惊呼。
没有因为这样就手软,慕容子然继续面色阴鸷地双手死死钳制住程苒儿的双肩,毫无温柔可言地摁着她,热热的气息喷吐在她脸上带来如地狱一般叫人发颤的严寒:“你有胆,就,再,问,一,遍。”
“你……”面对这样易怒的一反常态阴晴不定的慕容子然,措手不及毫无招架之力的程苒儿显然受到了惊吓,身子徒然地挣扎了一下后便完完全全动弹不得了,粗喘着半天咬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放……啊,痛啦!你……”
“我如何?”一只手牢牢抓住她不安分的双臂,另一只大掌直接捏上了那脆弱纤细得似乎捎一用力便会粉碎的小巧下颚,慕容子然的碧眸中有冰雪在漫天飞舞:“你竟敢为他做事?”
什么?程苒儿错愕,大脑咔嚓当机。为他做事?他?谁?
“我……痛……”感觉到下颚上掌心施力的加强,撕裂般的疼痛感阵阵袭来,难受到极点的程苒儿不管如何努力都无法张嘴说话,双手在本能之下已挣脱钳制,却怎么拍打也打不掉那几欲令人呼吸停滞的恶魔之手的禁锢。
看她娇俏可人的面容渐渐因痛苦而扭曲,看她樱唇奋力开合着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喉音,看她泛着泪光的眼中写满了惊异与不可置信,慕容子然的心情只会更加的焦躁,大掌无情地下移:“说!他到底派你来做什么?”
难过,悲伤,绝望,双眼早已被盈溢的泪水充斥,越来越没有力气挣扎了的程苒儿无助地瞪着他冷漠的双眼拼命摇着头,嘴唇一遍遍地做着“我没有”的口型,脑海里一幕幕地闪过他曾经的温柔,他曾经那么柔那么亮的温暖眸子,他曾经的一切一切美好。
我没有,不管你在怀疑什么,我都没有,绝对绝对没有背叛你来帮助谁!小木头,你不愿意相信我么?你要杀了我么?你连一点理由也不给我就要判我死刑么?拜托不要那么残忍,被你亲手掐死我宁愿自己撞墙了结,快放手,不然你会后悔的听到没有,你会后悔的快放手啊你……
终于,在程苒儿几乎快要断气的前一刻,所有致命的力量顷刻瓦解。无力的身子瞬间轻飘飘地自那放空了的大掌中滑落,大量涌入的新鲜空气叫她不得不揪着自己的脖颈剧烈地咳着,无法抑制的持续痛苦断地咳着,就算下一秒咳出的就是鲜血了也难以停下。
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掌心失神了许久,慕容子然将视线移到了脚边昏暗的角落,那蜷缩在墙角不停蠕动着起伏着身子的一小团人影在摇曳烛光的温抚显得那般的软弱凄凉。
不忍心,终究不忍心,不管她是否有做过,不管她是否在打母妃的注意,不管她是否会成为计划中的绊脚石,更不管她心是否还在这里,甚至不管以后她是否会受那个人的摆布来做出对不起我让我不得原谅的事来,我都不可能对她下手了,我做不到。
过去现在未来,她就算错了,我也一并承担。
深吸了口气闭闭眼调整了下心绪,慕容子然默默地向前迈了一步然后蹲下身子伸臂捞过程苒儿因抽泣而颤抖不已的身子。尔后在扳过她面朝墙壁的脑袋看见那张梨花带雨眼泪鼻涕糊成一片的混乱小脸时,他无奈而意味深长地长叹一声,接着淡淡地扯着嘴角将花猫一般可怜兮兮又黏糊糊的她摁进自己的怀中,雪白无暇的长袍顿时被画上了斑驳的地图。
有些呆愣地婆娑着泪眼,当抬头看见那抹久违了的温婉溺笑时,程苒儿顿觉胸口一闷,一双小爪揪着慕容子然胸前的衣襟凶狠地将脸埋入,接着浪潮般汹涌澎湃的委屈便随着肆意放大的哭腔一股脑儿倒出,在寂静的夜晚划拉出一道巨大且鲜血淋漓的怵人口子,哽咽得嘶哑的嗓音听得人心都碎了:“呜呜……我,呜,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啊……呜呜呜,为什么不相信我……你你,不不不分青……红红皂白的……就就……呜呜,我恨,恨死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双臂收紧下巴抵着那香气袭人的发顶,慕容子然蹙眉闭眼忘情地将眼下这浮云般的软香紧紧地锁在怀中,深深的自责,暖暖的呢喃,如若时光停留幸福就此驻足,一切该是多么的美满。
“呜呜呜,就是你的错!”
“嗯。”
“呜呜……你坏透了,呜呜!”
“嗯。”
“你是个有暴力倾向的大,呜,大变态,呜呜!”
“嗯。”
“呜呜……你好混蛋!”
“嗯。”
“我讨厌你,呜呜!”
“嗯。”
“呜,你,你刚才弄得我好痛,我我再,呜,再也不要理你了!呜呜!”
“……”
“呜呜,你,你干,干嘛不‘嗯’了?呜!”
抽泣声已然弱下,慕容子然好笑地低下眼眸看了看怀中还埋着小脸死赖着不出来的小坏蛋,嘴角游弋出一道绝美温馨的弧度来。
“这个不能‘嗯’。”轻轻地将她拉了出来,异于刚才的粗暴,他抬手温柔地挑起她的下巴,亲昵地刮上了那湿漉漉的小皱鼻子又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她泪珠犹挂天可怜见的迷茫脸颊,诱魅的唇畔若夏花般的灿烂:“来,让你掐回来,用力一点,嗯?”
“你……”呆呆地看着慕容子然抓起自己的爪子往他的线条没得无可挑剔的下巴处送。
“不过掐了以后,记得以后都得理我。”一抹趁热打铁的邪笑挂上那俊美的唇梢,美得销魂。
“啊?”程苒儿小嘴一下张得老大老大,眼底聚焦的那抹蛊魅的优美灿笑叫她不可避免地迷失了心智半天回不过神来。
“呵呵……”三个多月了,从没这么舒心地笑过一次。
微笑着以额抵额,慕容子然珍宝似的将程苒儿搂着,眼看距离成零。程苒儿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惊慌地临阵脱逃,头重重撇向一侧的同时嫣红的朱唇擦身而过。
空气似乎凝滞了,静等风暴的她许久都没有听到动静,于是弱弱地转回了有些尴尬的目光,在对上那双幽深似潭的忧眸与紧蹙的剑眉时心口没来由的一阵钝痛,然后低下眼睑自虐一般狠命地咬住了下唇:“对不起。”
对不起。
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是否包着糖衣,我们之间一直在重复着这寒碜死人不偿命的三个字。这就是命中注定吧,有缘无分,亲爱的,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月光如银哀婉断肠,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长久的冷场,不想再多添神伤,程苒儿无奈地撇撇嘴本着“缠得越久越留恋不如快刀斩乱麻”的原则,已然决定舍弃这短暂的流馨挣扎着想从慕容子然怀里爬出来了。可却在最后关键一步又很没悬念地被扯了回去,而且还是相当没形象相当地以大头朝下倒插着不雅姿势跌回了人家小木头温暖宽敞的怀抱中,嗯,位置貌似还有点点偏下,偏(哗—)。
于是,某男很销魂地闷哼了一声,某女则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大大滴闷叫一声便立马触了电般的抬高身子红脸深埋地消音了,然后……呃,没然后了。
最后再又一阵窸窸窣窣的手忙脚乱一番后,俩人才好容易地调整好最舒服最唯美的坐姿,接着甜甜的气息在安静的氛围下终于开始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