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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流氓出没,请注意

商亮是中午到的北京,有朋友饭局接他来的,没知会百岁,就怕他又凑热闹跟着。喝完酒准备去他单位找人,经过一家婚纱店,突然想起自己还欠儿子一个提亲的任务没完成。

这事儿本应该找葛萱,可百岁之前警告过他,商亮自己也不敢惹怀孕的人。再则转而把江齐楚约出来,于是有了之前那一幕。

坐在他身边驾驶位上的江齐楚,先是皱眉,既而苦笑,后脑勺重重往椅背上一撞,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啊。让葛萱知道他私自带商亮来见小棠商量婚事,并且又遇到这么个场面,一准跟他没完。

对于小棠和百岁的事,江齐楚早猜到了一二,只是不知他们本人作何打算。百岁这几年什么样,他和葛萱都瞧在眼里的。这孩子表面是不可一世地胡作非为,实际颇知深浅,懂得倚小卖小,打着狂妄招摇的幌子,暗地里行事极为谨慎,撑起一个家庭应该不成问题。单就这点而言,江齐楚相信葛萱也会放心把妹妹交给百岁。其实最大的问题在于小棠。她怎么看待百岁,怎么看两人的将来?对那个叫小凯的朋友,她又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鬼丫头,管起姐姐的闲事来总是不遗余力,而她自己的事则统统压在心里,她不说,谁也搞不懂。这时商亮突然来了,说百岁前阵子带小棠回去过,百岁要结婚,态度很明朗了,他想听听小棠的想法。

江齐楚是最不爱起哄的人,而且由他出面找小棠说这些事也不太妥。商亮可不觉有何欠妥之处,既然俩人已经发展到谈婚论嫁的程度,家长过问一下也不算多事,“总不能他们不说,咱就不问吧?总得沟通不是?小棠和你又不是外人。”江齐楚无话可说。的确对他而言,小棠和亲妹妹没什么两样,他把事情前因后果理顺了,再去跟葛萱说也好,免得她胡来。再加上说话也将为人父了,江齐楚似乎能理解商亮为孩子婚事急躁的心情。

也许就是这即将成为父亲的喜悦,也许是婚前准备工作的混乱,也许是被葛萱折磨疲了,江齐楚现在才发现,他这脑子最近不是一般两般的钝。怎么就完全没想起来唐宣的存在呢?虽说自打葛萱验出怀孕后,连化妆品都不再用了,更不可能美容美发那种重污染环境,但唐宣实在不是个应该被忽视的存在。

前些日子两人遭遇车祸时,医院里小棠哭得孩子一样。在百岁和唐宣之间,她喜欢哪个暂且不提,但唐宣因她而伤,对她的这份好,她记得牢牢。谁心不是红肉一块?江齐楚自认在他与葛萱的爱情里,也有着感激的成份,所以听说小棠和唐宣恋爱时,还猜她是感动多过于喜欢。可此刻看他们那种自然融洽的拥抱,江齐楚什么把握也没有了。

车内二人彼此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

离家越来越近,问题也越来越严峻。谁来跟葛萱解释这件事呢?

葛萱最讨厌最怕的人就是商亮,因为怕,所以也不敢表现出讨厌的情绪。每次见面,基本上是一种不沟通的相处模式。

商亮自己倒感觉良好。且他对葛萱这怯生生的模样非常喜爱,只觉得这份端庄优雅,在像她这么大的姑娘里并不多见。

为此还曾对她萌生过异样的感情,只不过那段感情很快就夭折了。

葛萱在离商亮最远的一只沙发上坐着,紧张得脊背挺直,视线一直放在江齐楚身上,随着他的走动而移动,不时问一句:“百岁儿啥时回来?”

商亮客气道:“不急,不急。”眼仁也斜向江齐楚。

身为四道视线的焦点,江齐楚能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姿势喝热水,其强大的心理素质可见一斑。

商亮顶看不惯别人少年老成相,这显得他自己相当不老成,咳一声,也打起了太极,“这孩子跑哪儿去了?”

江齐楚奇怪地瞥他,“反正你也不是来看他的……”

葛萱很乖巧地问:“那看谁?”

商亮干笑,“……”心说你这小子,竟敢将我的军!再一想,自己原本就是来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撇了不擅长的腼腆,大咧咧道,“其实我来是找你有事,小萱儿。”

葛萱惶惶不安到了极点。

江齐楚忽然出声,“哎?葛萱,你不是说小棠回趟家就过来炖汤吗?怎么去这么半天?”

商亮顺势就想起了葛棠她家门外那拥抱的一团,不爽地吼过去,“你打什么岔!”

葛萱吓一跳,“是啊,听人把话说完。”

江齐楚苦笑,“得,你听吧。”

拿起手机转身上了阁楼。

葛棠这时已经到江齐楚家楼下了,刚好遇上百岁在小区里开车乱转。刚帮他找到车位,手机就响了,看来电是江齐楚的,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接。

百岁伸长脖子看来显,幸灾乐祸道:“让你磨磨蹭蹭的,催了吧?”

葛棠不那么想,“也搞不好是葛萱又想要吃什么了。”

电话接通,江齐楚第一句话是问她在哪儿。

葛棠说:“你家楼下了啊,这就上去了。”稍感奇怪,怎么是在哪儿,应该问到哪儿才对。

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有人在跟江齐楚说话,又不像是葛萱的声音。就听江齐楚应了一声,对她说:“你带包芙蓉王上来。”

葛棠一怔:“芙蓉王?”烟?江齐楚是不抽烟的。

旁边百岁挑起了眉毛,“蓝嘴儿的?”

葛棠对机械重复一遍,得到肯定回答,沉重地向百岁点点头。

不用问也知道这烟是谁让买的了。

百岁侧脸轻呸一口,掏出手机拨通他爹的号码,“出来接出来接。”

商亮不受他调遣,“你在哪儿呢?赶紧出现。”

百岁咬牙,“我出现就行了,你来干嘛?”

商亮理直气壮,“我看看小萱儿。”

百岁说:“只许看看她,别说些没边儿的事。”

商亮沉吟了一下,“怎么又变成没边儿的了?”

百岁干脆放弃暗示,“好歹让小棠自己跟她姐说。你这么突然就来谈亲事了,算怎么回事儿?”

商亮阴恻恻一乐,“小子你啥时候给我学得这么有礼貌了?”

百岁支吾,“我怕你吓着萱姐,她现在受不得刺激。”

商亮哼道:“担心你自个儿吧,商百岁儿。先跟你透个气儿,我今天不是来给你谈亲事的。嘟——”通话结束。

百岁合起手机,后脑勺小辫子却给手机链缠住。

他挑开头发,看着刚从葛棠家顺来的牛角挂件,忽然有种不详的预兆。

葛棠这会儿反倒平静下来了,打开楼宇门,回头唤他,“走吧。”

百岁一把拉住她,“这事儿不定让大亮扰和成什么样了,你心里有个谱儿。”

葛棠没听见他们父子的通话,单纯被百岁那副谨慎的态度逗笑。这孩子居然也有此般戒备,如临大敌似的,实在罕见。并且,是为了他和她或将被公布的婚事。

一倏间心内温和绵软的感动,丝丝散浸四肢百骸。

百岁忐忑着,又说不出究竟,木然地跟在葛棠身后走上楼。

到房门前葛棠停下来,转身面对低她一级台阶的百岁。

他仰着脸,平日滑溜的眼风变作闪烁不安。

葛棠伸手挽住他微湿的手掌,“再扰和也还是咱俩的事儿。”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水样的柔。百岁只觉脑袋一下子被清空,所有的思考都中断了。

葛棠平时也非咄咄逼人的气势,可是这么温柔讲话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

“想什么?”葛棠拍拍他的脸,“反正都这样了,兵来将挡。”

百岁忍不住叹气,“来兵是来兵,就怕不是你预料的那波儿。”

大亮说不是来谈亲事的,电话里隐约压着火气。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朝他撒火?

葛萱也是在听到商亮和百岁通电话时,才后知后觉地问:“谈什么亲事?”

商亮重复道:“不是谈亲事。”手机丢至一边,问葛萱,“你那小妹子有主儿了是不是?”

葛萱思索片刻,“唐宣算吗?”

江齐楚专注于看一本杂志,装聋作哑。

商亮心下大致有数了,朝葛萱坐近了一些,“前几天,百岁子把你们小棠领回家,说他们俩睡了,要结婚。”

江齐楚一个没拿稳,精装的油光铜杂志落地,“啪!”好大一声响。

葛萱心脏狂跳,不知是因为突来的巨响,还是过于突然的消息。

商亮扭头训斥,“看书也不老实,吓着孩子怎么办?”

江齐楚默默拾回杂志,“你这么唠嗑更吓人。”太直接太江湖范儿了,普通老百姓谁受得了?

葛萱在争辨声中恢复神智,“小棠怎么可能?”

商亮羞愧道:“百岁儿有可能。”

葛萱完全不相信,“百岁儿不喜欢小棠那么瘦的姑娘。”所以那俩孩子走得再近,她也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们各自有所沉思,谁也没听见门锁打开声。

葛棠开了锁,百岁先进门,就听见葛萱对他的那句评价。

他比较欣慰自己的喜好为人牢记,但并非乐于她此刻提起,接茬儿道:“我现在喜欢了。”似乎觉得这理由太生硬,又补充一句,“再说我可以把她养肥点儿。”

葛萱蹭地从沙发上站起,“你们到底什么情况?”

百岁意味深长地瞄着她的肚子,“没你那么严重的情况。”

葛棠听不下去了,把一屋子人撂下不管,拎着食材去厨房忙和。

葛萱和商亮反应速度同样慢半拍,同时出声骂道:“你这小兔崽子!”

百岁呵呵笑:“你们俩到是难得心齐。”坐在父亲身边,征询意见般,“萱姐骂人越来越像咱老商家人了,噢?”

商亮点头,“有点……再给我扯蛋!”一巴掌拍上他天灵盖,“坐这儿给我好好说说。你前阵儿跟我说的你和小棠的事儿,是不是就你小子造谣!”

百岁警告他,“哎?你别给我造谣哦。”他偷偷深吸口气,转向葛萱说,“我和小棠准备要结婚。”

葛萱瞠目结舌地,“准备什么了……”她觉得自己都还没准备好,现在两个原本不大相干的一对,准备到她前头儿了。

百岁说:“我们不拘于形式,你要不甘心,先不结也行。”

葛萱无语。

百岁继续说:“但我们是奔着结婚这条路线发展的。”

别说葛萱,这下连商亮也听晕了,伸手抓起茶几上的烟盒,捏了捏才想起来是空的,“给我买烟了吗?”

“买了,但你不能抽,影响下一代。”百岁拨开到他口袋里掏烟的手,收起两腿盘在沙发上,继续发挥,“毛主席不是说了吗,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搞对象都是耍流氓。我要是跟小棠耍流氓,你和江哥都不能让我。所以我这么想也没毛病,对吧?”

葛萱直觉地点头,看着吧台那边忙碌的妹妹,忽地福至心灵,“你又开闹了。”她向百岁撇撇嘴,“去帮小棠干活儿,别这扯没用的。”

百岁叹气,“唉,没用的。”伸个懒腰去帮葛棠择菜。他本身就没兴趣家务劳动,偏爱瞎捣乱,好叶烂叶一律揪下,边揪边念叨,“没用的。没用的……”烦燥像一串沾火即爆的小鞭炮。

葛棠斜盯着他,拿过磨刀用的细瓷棒,手持一把硕大的双立人菜刀,在棒子上磨得兹兹作响。

百岁脊背发凉,将菜放回原位,退后一步站到不碍眼的位置,控诉,“他们都不听我说话。”

葛棠说:“我也不想听。”

百岁哗啦拉开窗纱层,“不活了。”

葛棠看也不看他,“去个高点的地方跳,四楼太安全了。”

纱窗又哗啦被拉回,百岁两步走到她身后,双臂圈住她的腰猛勒。

葛棠细痒得上不来气,讨饶道:“好了好了。鬼节刚过,阎王爷那正忙着了,你去添啥乱?”

百岁把话题打回原点,“他们都不听我说话。”

事实是,他坐在“他们”面前说话时,“他们”似乎不想听。可远远的他和葛棠的对话,没人落听一句。

所以说在证明一件事时,行为远比语言有效。

江齐楚和商亮面面相觑,很明白他们调的这一出情给谁看。

葛萱下午的晕眩感又来了,艰难地拉过电话机,在葛棠有所反应之前,她已接通了家里。大声报告,“妈,小棠好像和百岁儿处上了……就是那个我说他爸是大地痞的那个。”

商亮黑着脸,“她姐,我有正当职业……”

百岁凑到跟前儿去听。

葛萱顾忌地看他一眼,商亮立马动手把他推开。

葛棠扭头看了看,笑笑,从从容容煮饭炒菜。大人间商谈如何,她并不关心。

和百岁怎样,是她自己的剧集,不是谁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