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一如既往的向前走,怀念总是靠后。
奶奶的病情稍稍稳定下来,虽然依旧不能言语,但在医生的复健中能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特护比起安乐来,毕竟是专业的,细心周到,倒也能放下心来。人和疾病争分夺秒是件残酷的事情,在安乐看过“未来”之后,那样一片宁静的归宿地,心反而不是那么恐慌了。
这几日早出晚归,安乐跟着李冉学到很多东西,科技公司的注册事情忙的七七八八,于是开始筹备陈墨交代她的事情。
刚好学校放寒假,原先工作的餐厅也开始休假,安乐并没有辞掉那边的工作,原因多少与杜依依相关,陈墨给的那些人物资料已经深深刻在她的脑袋中。
杜依依,这个名字在安乐心里徘徊了很久,她不像名单上其他人那样遥远陌生,而是鲜活出现在安乐生命中的女孩。对她,安乐甚至是有几分好感的,毕竟在学校餐厅曾间接受到了她的恩惠。
对有好感的人,心怀不轨,并谋划着利用,安乐觉得挺不是那么回事儿。
“要不是为一个人,我早出国了,可惜他从来都不甩我。”杜依依曾主动吐槽的说过这样一句话,安乐联想起前些日子一同午餐的场景,自动的在陈墨身上贴上标签。她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陈墨出马手到擒来的事情,非要曲线救国似的让她参与进来。
陈墨说过这些事情是要从长计议的,只要抓住契机,就会有意想不到的进展,可她看不到契机在哪里。
让安乐头疼的还有一个孟行。越头疼他就越在眼前晃,原因无它,哪里热闹,他就喜欢往哪里窜,而现在,显然陈墨这里充满了八卦和JQ,像磁石一样吸引着这块废铁——在安乐眼中,没有比他更废的铁。
令人发指的是他居然真的在陈墨住的公寓楼搞了一套房子,大张旗鼓的搬进来,美其名曰亲密的伙伴生活能促进感情,与他们仅仅一层之隔。
安乐很自动很自觉很自发的每天早出晚归,生怕自己彪悍的小宇宙爆发,真的将这位“亲密的伙伴”拍成一块废铁。虽然和陈墨住在一个屋檐下,反而这两日见面的时间很少。
陈墨要介绍的神秘师父,这几日在国外陪领导观光,自然也无暇顾及,至今还未曾蒙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样略带平静安逸又充满生机的生活,安乐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连带着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她本来就是个倔强狡黠的人,虽然在生存的压迫中学会低头,但在KTV敢诈赌,敢踹陈墨,也敢举着钢刺自卫,这些小聪明劲儿,随着危机的解除,倒渐渐恢复起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动物属性,如果要比喻,安乐便是刺猬和变色龙的混合体。刺猬的尖刺只是防御作用,是自保的生物特性,如果不招惹她,就不会受到攻击;而变色龙能在生存环境中随之改变成适应的鲜艳色彩,改变,是一种伪装。
安乐的人生法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还没有能力做到“人若犯我,我必诛之”。可陈墨剥掉了她的尖刺,褪去她的伪装。
“能在危险中时刻保护自己就是一种智慧,能获得别人的关注,更是一种能力。前者是生活给你的磨练,后者,是你天生的本钱。”
他教她认清自己,也给了她勇气。
周六,所有行政机关也休假,安乐被迫闲赋起来。清早起来弄好早餐,没多久门铃就响了,她用脚趾头也知道是哪一只。
磨磨蹭蹭挨到门边,正准备去开,听到密码锁“滴”的一声开启,门缝露出孟行那张带着酒窝的笑脸,顿时气血上涌。
“知道密码还按什么门铃!”安乐端着热腾腾的豆浆,很想让杯子和那张笑嘻嘻的脸来个亲密接触。
孟行身子闪进来,撇撇嘴,“谁知道会不会看到不该看的,按下提个醒,这是每个有修养有内涵的人,必须做的。”说完顺手将豆浆接过来,砸吧嘴舔了一下,咕嘟嘟喝了几口,表情很愉悦。
有修养有内涵!安乐眯眯眼睛,闪过一丝危险地光,不经意的瞟了一眼豆浆杯,“孟少,那杯豆浆飞进去个虫子,我正准备倒掉呢。”
愉悦的表情定格了,但旋即嘴角又拉开,孟行“嘿嘿”一笑,“乐乐,骗谁呢,大冬天,哪里有虫子!”
陈墨虽然这样介绍,但私下极少这样亲昵的叫她“乐乐”,他们一般都“伙伴”来“伙伴”去,倒是孟行,整个一个自来熟,浑然不觉曾经做过什么龌龊的事情,叫的极其顺口。
安乐笑了,手伸出去直指杯子,孟行顺着看去,杯子内壁上真有一只溺死的尸体,灰扑扑的飞蛾。
她是故意并且蓄谋已久的,否则开个门,又怎么会那么麻烦的端着豆浆杯。这个作料加的很爽快,尤其在看到孟行瞬间变色的脸和“呕”的一声,欢快的泡泡开始在心底肆意翻滚。
然而,欢快的泡泡还没有翻滚多久,她就看到孟行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食指顺着杯沿将飞蛾粘出来,顺手一弹,落到角落的垃圾桶。
“暴殄天物是罪孽啊罪孽,虫子也是肉,虽然补补钙是不错,不过我还是喜欢纯豆浆啊纯豆浆。”说完瞄着安乐,将剩余的一饮而尽。
在频繁的较量中,两人的无耻系数逐渐攀升。孟行在厕所抠嗓子眼恶心的时候,一想到安乐那张由白变青的脸,真是痛并快乐着。虽然吃亏的还是他,不过能让一直变着法子捉弄他的安乐吃上一次闷亏,怎么想都无比欢快。
陈墨晨跑回来,又看到熟悉的一幕,沙发两头坐着两人,大眼瞪小眼,茶几上摆着早餐。他不经意嘴角一弯,走过去坐下来,“等我?”
“老大。”孟行将面前的餐盘自觉地递过去,和陈墨面前的一换,“我这份才出来,比较热,你吃。”他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摆好的餐盘,在他常坐的位子前,他哪敢轻易动手,谁晓得这丫头又下了什么作料。
陈墨看了他一眼,心里立刻明白几分,将颈项上的吸汗毛巾摘下,顺势将餐盘推到安乐面前,“我刚运动完,不适合吃太热的,和你换吧。”不等她说话,十分麻利的将餐盘移动过来。
于是,孟行霸占着陈墨的早餐,陈墨又换了安乐的,安乐面前便是孟行当初的那份,孟行心里那个高兴,唇边的酒窝越发明显。
培根吐司煎鸡蛋,外加豆浆,混合式的三份同样的早餐,推来推去,安乐看着面前的餐盘,笑靥如花,吃的倒是很欢畅,孟行心里有些纳闷,难道这丫头这次没有使坏?伸手拿起吐司咬了一口,脸色立变,伸手指向安乐:“你,你……”
再一次冲进厕所。
陈墨皱皱眉头,“加了什么?”
安乐耸耸肩,“辣椒酱而已。”孟行吃不了一点辣,这几日吃住行拴在一处,自然明白。
陈墨莞尔:“你知道他要和我换?”
安乐摇摇头,“三份都一样,他怎么换都要吃。”弱点,一分一毫都不放过,老师好,学生自然出色。
安乐心里憋着笑意,嘴里吃的很香,吐司加了辣椒酱,吃的很有滋味。陈墨伸出食指将她嘴角不小心沾染的酱抹去,她微怔了下,他微微一笑,“小五,其实不坏。”
看来“攘外必先安内”的格言适合每一个组织,虽然他们现在仅仅是个三人帮。陈墨看着安乐,一双清澈流动的眼睛,伏在浓密的眉毛下面,语气平常,却极具说服力。
安乐悻悻的低下头,其实几日的相处下来,孟行倒真不如想象那般万恶不赦,可要轻易原谅一个伤害自己的人,她仍需要时间。
孟行红着一张脸吸溜吸溜的拧着鼻子走出来,也没有跳脚狂怒,只用一双充满哀怨的眼睛间或瞄下安乐,性子倔强的人一般都有个通病,就是吃软不吃硬,若孟行表现出一点点指责,安乐就不会觉得自己像做错事情的小孩。
早餐匆匆结束,安乐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占了上风,但是抵触的情绪慢慢淡了下去。紧接着,陈墨又扔来一个重磅炸弹。
“我今天有事情要出去,小五,你带乐乐去采购些衣服。”
摩擦是不怕的,要善于在别人身上发现优点,相互了解,才能融洽的相处,陈墨深谙。人活的越久,包袱就会越重,所有感情,没有办法想怎样就怎样。既然选择在一起寻找那个属于他们自己的未来,就必须心甘情愿的在一起,才能继续走下去。
安乐跳起来,看了一眼孟行,艾艾的想说什么,最终忍住又坐下去,从茶几上抽了张面巾纸递过去。
孟行的鼻头还泛着红,接过来又撸了把鼻涕,酒窝挂在脸上,瘪着嘴说:“老大,我要申请人身保护措施……”
陈墨也不理他,站起来将面前的餐盘收了收,丢下一句:“有前科的人不能不自重。”
孟行很想说“我哪里前科哪里不自重啦啦啦!”蓦地想起来那桩往事,鼻子又一吸溜,把话憋进肚子,捞起桌上的车钥匙。
“走,本帅哥带你去华丽丽的大变身!”
安乐看看表,面无表情的说:“孟少,商场,还没有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