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人手护送之前被厉鬼缠身的人去寺庙,仔细想想也觉得叶兮风说的话不无道理。都说佛来天下至尊,慈悲心肠,厉鬼冤魂入不得佛殿,想必将这些人送去之后,身上的怨气便能被化解。
不过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一个不怎么好的梦。
梦里是遥遥青山之景,叶兮风就站在山巅远远的看着我。
梦里的他并不似这几日般总是身着黑衣,而是身着一身银光铠甲,乃是他当年风姿飒爽的武将模样。
沉静的眸光那样的冷,黑眸中的神色一点儿温度也没有,即便远远的看不清,可我还是觉得心头发慌的难受。
可转眼,他的身影就不见了,我一直追啊追啊,总是追不上他的脚步,最后从青山上滚了下去,像传闻中我死的那样头部撞上坚硬的山石,骤然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气,却对上叶兮风暗沉的眸光,听他温温和和的在耳旁说:“在梦境中恢复记忆是很常见的过程。你不要怕,一切都会过去,不会有人在阻碍我们。”
我没有告诉他,我做的这个梦同曾经发生的事没有太大的关联,相反梦境在潜意识中告诉我,我是害怕失去他的。
那样怅然若失的心情,是我真正惊慌的根源,我不想失去他,即便不记得曾经发生的种种纠葛,我也意识到,我是不想和他分开的。
用过早膳,素漓就回来了。
受到牵连的人都被送去了佛寺,她想着我昨晚安排的事便没有随行,一早就回来准备送去叶府的东西。
叶兮风许是听到了素漓和别的侍女的对话,脸色就变得很奇怪,想对我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似的,直到素漓把东西准备好,我带上染染和他准备出门时,他才一把从我手中将染染拉走,交给素漓照看,带我去墙角说话。
我是不希望这样避人耳目的,但他的脸色却依旧为难:“阿宝,如果是历劫,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可以将他们当作自己的父母看。可如今我知晓自己的身份来历,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即便他们已经过世,我也没办法将其他人视为父母,哪怕他们曾经教养过我二十余年,可我,我是不能在知晓真相的情况下,于这件事上做戏的。”
没想到他这么在意,我本是不明白,后来想起他曾说过,他当年的性情与亲生父母的遭遇有关,便没有为难他一同前往,只说不去看望不太合适,带着染染去磕个头就好。
“真实的历史中,他们是被叶家二少给活活气死的,那样的结局,方才是因果报应。如今纪如意已经被我所杀,他们会认为是我杀了他们的亲孙子,你以为这时带染染过去,他们会给你们好脸色看吗?”叶兮风挡住我的去路,如何也不许我出门,“你的心性我了解,断不会将这样的事放在心上。可染染昨晚才稍稍好一些,难道还要让她再一次陷入那样的困境吗?”
是了,为了染染的心情,我的确不该在这时候带她去见叶家二老,万一被他们损几句,我是真没什么,可孩子会怎么想?
“罢了。”想到此处,我只能长长叹口气,“就让素漓送去吧,我们就不去了,在院子里玩会儿,打发些时间,下午带染染去荒林走走,你和我们一块儿,应该没问题吧?”
饶是这件事,他也犹豫了一会儿才同意,我是不想把染染一个人丢在府上,才做出了这样的打算。可他如果没有异议,我也就不担心会有危险了。
下午宁大人将案宗送来时,我才知道这件事前后有多少人调查,又有多少人因此丧命,不得不感慨一声,只期望送去佛寺的人能够如叶兮风所说,听三日经文后便平安归来。
之后,便带着案宗进宫,再次面见云博。宁大人听闻我打算请云博出面,整个人都吓傻了。我自是笑笑,叫他不必担心。说明了其后原由后云博自是信心百倍,抖抖龙袍道:“朕就知道,这事非得朕亲自出马,才压得住那厉鬼!”
云国开国至今已有数百年,虽然这数百年来皇室内乱,几经风波,早已不是当初开国时的正统云氏皇族血脉,但细算起来真正亲自去证实什么神鬼传闻的,怕也只有云博一位皇帝了。
到底出自旁支,从父皇登基开始,我和云博降生之后,这洒脱的性子深入骨髓,云博想改估摸着也改不过来,只盼着以后的皇子别像他这样孩子性情就好。
不过出宫之后,云博瞧见了叶兮风,脸色就不太好看,因着有染染在,他没有立即发怒,倒是宁大人稍稍讶然了一会儿,拱手朝叶兮风施礼:“驸马也来了?”
“嗯,带染染出来走走。”叶兮风看了我一眼,眸光淡淡,没有同云博打招呼就径自带着染染上了马车。
云博一看,心里更气:“真是反了他了,他以为朕真不敢杀叶府的人吗?”
“小声点儿!什么杀不杀的,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即便你杀了叶氏满族,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我实话实说,云博却起了疑,微微皱眉反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他连叶府两位老人家,都懒得去看望,还说去了就是做戏。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还能强迫叶兮风做什么?何况,在来时的路上他也告诉我了,他的母亲邱离是云国开国第三任君皇在外的私生公主,论起辈分来,说他是我祖宗也不为过,而论起血统来,也比我和云博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干净。何况我父皇继位,确实是因为当年云宣帝无后,从旁支选出的继承人,不管怎么说,和叶兮风相比,我和云博都是不能抱怨他的“目中无人”的。
半个时辰后,行至荒林。这地方常年累月的少有人来,又因着有个义庄的缘故,秋日里阴气森森也在所难免。